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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娘子”二字，洪皙已经蔫了，垂下双臂，叹气说：“我劝你不要成亲，也不要有成亲的想法，女人如老虎啊，难搞难搞……”

樊仲信故作疑惑道：“你是说，慧茹是老虎，很难搞？”

慧茹正是洪皙的妻子，乃同平章事王大人的亲侄女，平素与汴京众贵女交往过密，在长公主面前亦能说上话，亦是王氏一族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子。

洪皙顿时炸了，“我何时说过，你可别污蔑我！”

逗得樊仲信一阵哄笑。

入了将军院，守卫陡然多了起来，周围明面上空无一人，实则假山后、树丛里、楼宇上皆立有暗卫。

身穿青布衫的贴身仆人迎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引路。

众人皆知他是梅将军面前最得力之人，亦不敢怠慢，皆恭谨客气。

进了房，隔着玛瑙串的长帘，隐约可见黑衫男子屈膝跪坐在地，静静品着茶汤。夏容与不敢多看，待走到跟前，才听见黑衫男子说：“自上次夜探，乐府已加强守卫，若想强行闯入，倒有些难……”

正说着，见有人进来，便止了话，不慌不忙站起身，“你来啦。”

夏容与此时方看清男子面容，竟是凌濛初。

他敛住震惊之色，跪地拜见梅将军，“微臣来迟，请将军责罚。”

梅将军面容和蔼，笑笑道：“快坐吧，不过是聚一聚，也无重要事，无妨。”又对凌濛初说：“你继续说。”

凌濛初朝夏容与互换了眼色，皆淡然镇定，犹如理所当然。

凌濛初接着说：“明日我以催婚之由，再次前往乐府，趁机行事。”他望向夏容与，“此事还需夏领头帮衬，再加上曾救过乐崇阳性命的吕穆清，我们三人入府拜见，乐崇阳没有理由拒绝。”

夏容与闻之震惊，幸而烛火晦暗，无人看清他的神色。

原来，凌濛初与乐大娘子成婚之事，竟是计谋？

面前浮现如琥珀般的一双眸子，心渐微凉。

乐仪闲暇无事，躺在榻上翻滚。房里的门窗大敞着，夏风一阵一阵的灌入，微热的气息拂过光裸的脚趾尖，吹起碧玉珠帘，嘈嘈切切的脆响夹杂着鸟啼声，一切的一切静了又静。

她抱着薄薄的锦被，脸颊埋在软绵绵的绣花枕头里，眼眸轻轻的闭着，用她脸庞的触感，手指的温度，还有鼻尖好闻的阳光味道，安静的，隐秘的，思念着吕穆清。

她的思绪飘了又飘——他在干什么？他有没有回家？有没有看见墙角的酒罐子？他喜欢喝酒吗？他喜欢喝桃子酒吗？

用过膳，乐仪带着黑猫遛园子消食，撞见母亲与弟媳在园子里叙话，避犹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见过娘亲，各位弟妹好。”

她神色内敛，带着淡淡的疏离和羞怯。

大媳妇招呼她坐在旁侧，满脸的笑容，“正要去寻你呢，我前日回娘家，偶然听闻开封府左军巡使吉旸吉大人的长子吉泰还未婚嫁，你与吉三娘子亲厚，可否见过吉泰？人品样貌如何？”

乐母亦有兴致，眼巴巴的盯住乐仪。

乐仪想了想，“我只见过一次，人品瞧着不错，样貌也很周正。如今在步军司当差，任厢都指挥使。”

大媳妇有意哄着乐母说话，欢喜的拍了一巴掌，略微得意道：“咱们娇儿样貌上层，琴棋书画没有不精通的，又是书香门第，就算配官家也足够了。只是不愿她入宫受苦罢，若能与吉家联姻，将来定能平安富贵一世。”

乐母眉心微蹙，“话是如此，只是我舍不得她嫁人。”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大媳妇劝慰讨喜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后，乐仪琢磨着乐母的话——舍不得——当初将襁褓中的她丢在黄縢时，是否也有一丝舍不得？那一丝舍不得，如今又飞去了哪里？

“我才不要嫁人！”乐娇从树丛里窜出来，手里捏着一束紫薇，也不施礼，直接从后面抱着乐母脖颈，脸往衣领里钻，撒娇道：“吉家算什么，我不嫁！我要一辈子守在父亲娘亲身边，一辈子孝顺二老。”

乐母越发慈爱，拍拍她的脑门，宠溺道：“瞎胡闹。”

二媳妇亦哄着说话，“小妹真孝顺。”

三媳妇跟着迎合，“正是正是。”

乐娇掐出小小一串紫薇，鬓在乐母耳侧。

乐母轻轻叹息，眼神挪往身后，望着乐娇绣满花枝鸟雀的鞋尖，道：“这话娘只在家里说，也只说一次，你面皮儿薄，爹娘都不忍挑破，但你总要知道的。”

她顿了顿，看似不经意，又颇为有些郑重，道：“那个夏容与，一门心思往上攀，城府极深，与梅府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指不定要与梅大小姐联姻！虽说男儿有志，不算坏事，但咱们妇道人家，无忧无患平静平和才最为紧要。”又说：“嫂嫂们帮你瞧的人，定是极好的，可不许闹脾气。”

乐仪听得出神，这样贴心的话，母亲一次都没有对自己说过。

“哼。”乐娇背过身，双手抱胸，眼泪鼓在眼眶里，噘嘴道：“娘就是不心疼我！”她睨了乐仪一眼，声音嘶哑，好似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大姐姐的夫君是军都指挥使，官至二品。我却要嫁一个厢都指挥使，想必是五六品的官职了。母亲，大姐姐来了以后，你就不疼我了！”

她的话一半是不服气，一半是说给乐仪听。

凭什么，自己要输给从黄縢来的村姑？

她要的，是父母亲完完整整所有的疼爱。

第四十八章：提亲

乐仪听不惯她的混账话，亦受不了弟媳们阿谀奉承的样子，脸上渐渐失了笑容，走是不能走，留下来也无趣，手里攥着吕穆清的荷包，仿佛那是唯一支撑她的力量。也不知还说了些什么话，反正她一句都未听进去，耳里只偶然闻见“吉泰”、“定亲”、“家世好”、“享福”之类的言语，众人也未搭理她。

过了半响，有小丫头过来禀告：“夫人，凌濛初凌大人、夏容与夏大人和吕穆清吕大人求见老爷，已在偏房落座，说要等老爷下值，商议要事。”

乐仪先听说凌濛初来了，并未上心，又听夏容与来了，只微微觉得奇怪，再听吕穆清也来了，不由神思一凛，眼前所有的一切遽然清明通透。

大媳妇猛地高声“哎呦”了一句，喜滋滋道：“恭喜大娘子了！”

“哼。”乐娇一哂，撇过脸，“何喜之有？”

“凌大人过府数次，每回都要提成亲之事，很是急切。我家与夏大人、吕大人来往不深，此番前来，定是为了商议大娘子与凌大人大婚的日子。”

大媳妇眉飞色舞，头头是道，三媳妇跟着附和，“夏大人位高权重，吕大人曾救过父亲，由他们两个做见证人，实在给足了排场。”

她俩一唱一和，叫人不得不信。

乐母不大高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凡事该由父母、媒人来商议，哪有自己上门的。”

二媳妇笑道：“不管是不是，咱们先去瞧瞧，问问便知。”说完，搀扶起婆母，与乐娇、乐仪走在前头。

大媳妇、三媳妇瞧着阵势，在后面互望一眼，嘀咕道：“瞧她那样儿……”转眼，又都扬起笑靥。

乐夫人指着乐娇，“你不许去！”

“娘……”乐娇跺脚，她真的很想见夏容与嘛。

偏房里，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