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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是何心情，缓缓望向沈誉卿，沉默半晌。

　　燕仪闭了闭眼，才说：“跟我在一起，可以啊，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别想再出去。”

　　又传来钢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她睁开眼，低头一瞧。

　　“不出去。”

　　燕仪浑身一震。

　　沈誉卿直白的看着她，漆黑的瞳眸里似乎酝酿着什么，目光锋利得好像要刺进她心里去。

　　他抬手还要再写，燕仪忽然夺回纸笔：“别写了。”

　　她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沈誉卿为什么愿意留在这儿。

　　就到此为止吧，燕仪不愿意看见那些话，她不相信，经过这样的折磨，沈誉卿还不肯放弃，甚至甘之如饴……

　　怎么可能呢？

　　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徐玉芷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燕婷说服，燕婷决定回声州看燕霓成，临走的前一天，还过来劝燕仪。

　　“你跟我一起走吧，总得见见他。”

　　燕仪疲惫地闭了闭眼：“我不像你，我对他是真的没什么感情。”

　　“你以为我不恨他吗？”燕婷忽然道，“我妈妈死在医院里，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哭得晕过去也没有人在意。我千方百计地联系他，他都不肯过来参加妈妈的葬礼，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燕仪睁开眼：“那你就不要逼自己去了。”

　　燕婷笑了：“我不是被逼的，我是自己想去！姐姐你想想，徐玉芷那个女人肚子这么大了，咱们要是不去，那爸爸所有的东西，岂不是都留给她了？”

　　“燕家哪有什么资产，你也不是不知道。”

　　“燕家是没钱，但爸爸那些旧稿，还有他的收藏，现在都是无价之宝了，将来人一走，价值更会翻好几倍。”

　　燕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得惊诧地看了燕婷一眼。

　　“当然，我也不是非争这些东西不可，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便宜了那个女人，”燕婷恨得牙痒痒，“我妈妈挨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陪着爸爸闯出了些名堂，怎么能让另一个女人乘了凉？”

　　这话倒是没错，当初纪穗跟着燕霓成私奔的时候，燕霓成还是个身无长物的少爷，后来才慢慢在文坛混出了名堂。

　　燕婷拉起燕仪的手：“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吧，咱们姐妹俩分，能多拿就多拿，干嘛便宜了她呢？”

　　燕仪垂下眼帘，她对燕霓成的所有东西都不感兴趣，不过燕婷有一句话说进了她心坎——“咽不下这口气。”

　　她忽然挺想见见燕霓成的。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想知道，燕霓成弥留之际，面对这些被他辜负过的人，会是什么表情。

　　他还能找什么借口来狡辩？

第144章 “父亲”

　　燕仪临走前，又去看了一次沈誉卿，给他准备了充足的干粮和水。

　　不过沈誉卿并没注意到这些，因为前几次，燕仪也同样带干粮来，却还是天天来看他。

　　沈誉卿就抱着燕仪亲了很久，弄得她满面潮红，眼泛水光。

　　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他，沈誉卿也不恼，只瞧着她笑。

　　不是从前的冷笑，也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发自内心，神清气爽的餍足笑意。

　　燕仪心里莫名的发闷，不想再看他。

　　为防止他拉扯，燕仪没说自己要走的消息，只在饭菜里加了安眠药，等沈誉卿睡过去，就放了封信在书桌上。

　　信里告诉他，自己跟着桓玉台和燕婷坐飞机过去，如果没有意外，很快就能回来。

　　做完这一切，燕仪使尽全身力气，把他搬上床，盖好被子。

　　看着沈誉卿熟睡中的英俊面庞，她有些怔愣：“算算时间……也快了tຊ。”

　　燕仪的自言自语，自然没有人听见，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又在房间里放了些东西，全部安排妥当了，才关门离开。

　　徐玉芷跟着他们一行人上了飞机，因为她是孕妇，桓玉台又安排了佣人跟着。

　　燕仪料想桓玉台没有那么好心，应该是燕婷的主意。

　　“先把她看好了，免得爸爸来啰嗦，暂且让她得意几天，”燕婷看着窗外的云层，“到时候，我是半点也不会退让的。”

　　燕仪没说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半晌，又听她在旁边说：“徐玉芷说，你妈妈也在声州？”

　　“应该是吧。”

　　依燕仪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她倒不一定多关心燕霓成，只不过不想放弃这种展现地位的时机。

　　赵俞杰先前想要徐玉芷给她敬茶，没成功，这次燕霓成躺在病床上，再没力气跟她吵了。

　　赵俞杰当然要过去看看，赚一赚原配夫人的脸面。

　　燕婷显然不是很想面对赵俞杰，下了飞机的路上一直沉默，最后推说不舒服，让燕仪先去医院，自己晚上再去。

　　燕仪没多说什么，跟徐玉芷叫了辆黄包车，就直接过去了。

　　路上，燕仪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刘徽生让我传给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时刘徽生绑架燕仪，试图威胁徐玉芷出来见他，最后被燕仪说服，又放了她。

　　刘徽生临走前，让燕仪带了句话给徐玉芷：“玉兰花开了，别忘了浇水。”

　　燕仪至今都在琢磨，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玉芷却不回答，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微微出神：“是我错了……”

　　燕霓成住的医院是之前燕老太太住过的，燕仪倒是熟路，不用徐玉芷带，就找到了地方。

　　燕仪推开病房的门，首先看见的，是坐在一旁削苹果的母亲赵俞杰。

　　赵俞杰穿了件素色的薄棉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是那副干练的模样，只是神情不太好。

　　听见开门声，赵俞杰便看过来，见到燕仪，霎时瞪直了眼。

　　燕仪径直走进去，只见脸色枯黄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眼窝深陷，两腮消瘦得不像话，目光涣散，有气无力。

　　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她绝对无法将床上这个人，跟那个多情又薄情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赵俞杰唰的一下站起来：“我以为你死了呢，连封信都不写回家，现在知道来了？”

　　她的语气依然像从前那般强势，只是头上多了许多白发，神态也疲惫了。

　　燕仪望过去，第一反应竟是，母亲真的老了。

　　“谁……谁来了？”

　　病床上的燕霓成含糊开口。

　　赵俞杰喘了口气：“燕仪，是燕仪来看你了。”

　　燕霓成闻言，眼皮子动了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后面的徐玉芷抢先上前扶住他。

　　赵俞杰见状，顿时黑了脸。

　　“你能来……爸爸很高兴。”燕霓成半睁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女儿的身影。

　　这是他第一次对燕仪这么和颜悦色。

　　燕仪面无表情，稍点了一下头，算是见过他，便对赵俞杰说，自己要回去放行李。

　　燕霓成还欲开口，却被徐玉芷拦住：“燕仪才刚到，就让她歇歇吧，迟点再让她来看你。”

　　赵俞杰显然很讨厌徐玉芷，从对方进门的那一刻，她的脸色就难看下来，闻言便对燕霓成道：“我陪女儿回去。”

　　“也好，”燕霓成的声音很飘忽，“那你们今晚再过来吧。”

　　徐玉芷倚在燕霓成身边，给他掖了掖被角。

　　“你也回去休息吧，舟车劳顿的，又怀着孕。”燕霓成对她道。

　　徐玉芷动作一顿：“我不累。”

　　燕霓成疲惫地摆了一下手，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燕仪冷眼看着，莫名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不像之前那么恩爱。

　　赵俞杰带着燕仪去了自己住的旅馆，燕仪单独开了个房间，把行李放下。

　　“你和沈誉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离婚？”

　　“这件事太复杂，”燕仪低头整理着东西，“一时之间很难解释。”

　　赵俞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坐在沙发上：“你小时候明明很乖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手调教长大的乖女儿，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实在让赵俞杰无法接受：“我都不敢告诉你奶奶！只怕气死她。”

　　燕仪只是沉默，倒了杯茶递给母亲，半晌才道：“娘，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

　　“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赵俞杰苦笑着摇头，“眼看那个姓徐的女人也要生了，你父亲肯定会给她留东西，燕家的家产，你也是不用想了……”

　　“没遗产也就罢了，偏偏你又离了婚，以后怎么过？这么好的夫家，你不要，将来上哪儿再找去？”

　　燕仪道：“我有工作，也有存款，还投资了不少生意，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

　　赵俞杰冷笑，越发觉得跟这个女儿说不下去，她瘫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赵俞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燕仪道：“我觉得你父亲这场车祸，有些古怪。”

　　燕仪没听懂她的意思，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被撞的，被谁撞的，他怎么也不肯说，只说天黑路滑，自己没戴眼镜……也看不清那辆车的样子。”

　　赵俞杰眯了眯眼：“他撒谎的样子我太了解了，这件事一定有蹊跷……说不定，就跟他那个狐媚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