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东栅:何须诗与画
曾经从南方回来的朋友口中我略知过乌镇的美,曾经在文字的只言片语中我阅读过乌镇的美,曾经由图片和画卷里我想象过乌镇的美,但当有这么一天,我踩着初春的薄暮,怀着期待的心情真正走进乌镇的时候,便真一下被她的美给惊到了。
在将雨未落的天色里,一排排粉墙黛瓦的民居倚水而立,高的低的,鳞次栉比,古朴而自然。房子下的河,又瘦又长,淌着满满两岸的绿,恰似一条亮亮的腰带,束着近处远处黑顶的屋子,穿过几座小巧的石桥,绕进了更远一点的薄薄雾气中。“静女其姝”,突然就有这样的字眼从我心里冒出来,这就是乌镇?这可不就是乌镇,只是比我梦里的水乡更秀了些,野了些。
那些傍河的房子被当地人称为“水阁”,房基下面用方形的石柱打在河床上,底下一截淹没水里,上架横梁,搁上石板或木板,这样房子建在上面,就像多了翅膀半个身子凌空在河面,与湘西凤凰的“吊脚楼”颇有几分相像。房子的木色其实有深浅区别,但隔河看去,几乎全是黑褐色,恰跟尖脊上排列有序的黑色瓦片浑然一体。两层屋顶间,夹着一层阁楼,正好让烦闷的人沐风远眺;临河的墙身是用木板遮挡的,上面用一根根叉竿支撑起扇扇窗板,又可令闲暇的人静听水声。一户户人家就像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其实房子是挤挨着的,大的屋顶,小的屋顶,甚至长的方的,全都错落有致,中间有或高或低的墙隔开,黑白分明,相映成趣,虽然没有半点奢华,可隐隐散发着一种委婉,一种优雅,一种灵气。难怪茅盾在他的文章里这样描写故乡的水阁:“……人家的后门外就是河,站在后门口(那就是水阁的门),可以用吊桶打水,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唉乃,飘然而过……”说的就是眼前这些枕水人家了!
既是枕水,那船自然不能少,于是在粼粼波光的河道里就有三三两两的摇过来,水面立马有了生气。这些船也叫摇橹船,但比其他地方的摇橹船精致许多,宽宽绰绰的船舱,芦菲顶棚安装在船舱木架子上,披蓬用芦竹劈篾编织而成,舱房隔了木板,中间四面开了不同花格样式的窗户,从上到下都泛着桐油漆的棕褐色。顶棚外顶仍然呈黑色,不同的是,中舱和尾舱的各自独立,有了高低棚之分。坐在这样的船上看景,蜿蜒的碧水,参差的水阁,石桥的倒影,迎着你缓缓而来,会让你错以为随船驶进了一幅流动的水墨丹青,此时,在其他游人眼里,你的小船又成了这水乡景色里最有韵味的点缀。
“逢源双桥”别具一格的横亘水上,因桥本身是走廊形式,并且其上搭有廊棚,故亦称廊桥。据说古时上元节,镇里人出来游玩,碍于男女授受不亲,行至此桥,男左女右,各行其道。桥下是一排水栅栏,相当一座水城门的作用,怕便是东栅名字的由来。踏上石桥,绿绿的财神湾尽收眼底,这里每逢“清明”,当地农民都会为祈求“蚕茧”丰收举办高杆船表演,他们在一条大船中央放置一个巨型石臼,上插一根硕大的毛竹,表演的人身着白色服装,象征蚕宝宝的形象,爬上竹梢,做出各种惊险的动作。
走进乌镇的石板小巷,巷子狭窄而幽深,现在里面居住的仍然是最原始的住户,他们可能早习惯了游人喧闹,或开了窗,或开了门,怡然自得的生活着。巷子两旁是高耸斑驳的桐色阁楼,有的是古朴小筑,有的是深宅大院,每过一个小路口,均有去往河道的路,河通桥,桥通街,甚至有的地方,一座石桥就把两个长长的木廊连接起来。一路沿巷子探寻,过街骑楼,重脊髙檐,透着一股沧桑厚重,廊坊河埠,临河水阁,流出一带古色古香。这其中更有民俗馆的生活习俗服饰,木雕陈列馆的精美藏品器件,百床馆各式各样的木床,宏源泰染坊的蓝印花布,三白酒作坊的酒醇,茅盾故居的书香……水乡人就是这样漫不经心诠释着传统文化的积累与沉淀,水乡人就是这样轻描淡写扣响着石板小巷的回音与过往。
巷口过街对面是百年修真观老戏台,桐乡花鼓戏每天按时在这里上演,待鼓板轻打,蛇皮二胡慢拉起来,便有老戏子身穿长衫,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捏着兰花指,鼓起嗓子,用地道的桐乡乡音哼唱起来,然后周转身子,台上几个来回,又是一大段念白,可于我来说,却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腔调委婉,带着浓浓的地方味道,倒和古镇惬意舒缓的节奏极为搭调。
站在兴华桥俯瞰,两旁街道上游人如织,摇橹船慵懒的划过河面,水乡的风韵雅致袅袅而来,谁家的古树横斜向水面,谁家的花盆开出了小花,其实这时候,你也不必过于搜肠刮肚抒发自己的情感,在古镇“小桥流水人家”的襟怀里,你随便投过一眼,左面是诗,右面是画,并且都描绘的如此婉约曼妙,余味无穷。但毕竟遗憾的是这次匆匆了些,倘有时间,能倚栏闲坐在这古镇水边,茗着白菊的茶香,感受时光的温柔与悠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