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江幼橘的大脑像一台报废的计算机，反复关机重启，皱着一张小脸纠结半天，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话：“那个，同学，请问你有机动车驾驶证吗？”
程时：“……”
最后只让程时帮忙指了路，江幼橘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江幼橘的妈妈孟婷是高三班主任，教的数学。高三比高二晚半小时放学，孟婷作为班主任，也会多留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江幼橘在卧室里写作业，听见孟女士在跟老江抱怨，“这帮学生真是不省心，今晚又有几个翘了晚自习，其中一个跑又不跑远，就在校门口转悠，刚好被我逮着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她不由得笑出来，这也太傻了吧。
第二天，江幼橘早上醒来，发现昨天看起来还没什么事的脚踝，居然冒出些许瘀血，红一块黑一块，看着怪吓人的。走路倒是没多疼，主要是上楼梯抬脚踝的时候，那种疼痛感很明显。
她匆匆翻出药涂在脚上，叼着块三明治一瘸一拐地冲出家门。
白天的巷子亮堂，江幼橘认真地走了一遍，记住每个拐角建筑的模样，可不能再发生关个路灯换一条路就找不到家门的事了。
走得慢的后果就是险些迟到，三个纪检部的学生抱着个花名册站在门口，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像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江幼橘趁乱溜进校门。
踩着预备铃走进教室，完美。
今天的课相对轻松一些，上午语文连堂，下午体育、历史连着两节自习。体育课在下午第一节，江幼橘脚上有伤，不方便跟他们一块跑步，便找了块台阶坐下来，等待跑完归队。
她所在的高二（2）班是文科实验班，全班五十个人，只有十二个男生，剩下的都是女生。体育老师对他们也会照顾一些，除了腿脚不方便的江幼橘，还有好几个经期的女生也没有参加跑操，和江幼橘并排坐在一起。
正值夏秋交际，下午两点的阳光依然旺盛。江幼橘抱着膝盖，有些昏昏欲睡，头顶忽然飞来一道阴影，“咚”的一声，一只篮球砸到她的脚边。
江幼橘揉揉眼睛，看见远处的篮球架下站着好几个高大的男生，在太阳下看不真切。几人一阵推搡，有人被推了出来。
她下意识低下头。
有风吹来，薄荷淡香冷冽，男生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其间。
面前伸出一只冷白修长的手，虎口处贴着一块小小的创口贴。
粉色凯蒂猫。
是江幼橘自己用的那款。
江幼橘呆了呆，眼皮向上抬，看见那头耀眼的银发，站在太阳下，好像在发光。
少年没穿校服，套了件球衣背心，宽肩窄腰，手臂线条修长有力。
压迫感十足。
江幼橘把篮球放在他手上。
“你的、你的球……”
居然是昨天见到的那位大哥。
天啊她完全不想面对他！
少年皱了下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有点疑惑，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抱歉，谢了。”
他大步离开，与那群男生一起走了。
没一会儿，同学们跑操回来，体育老师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解散自由活动，除了不准回教室，去哪都行。
男生们三五成群，找场地打球，女生们结伴去小卖部，江幼橘的同桌陶嘉月一脸神秘地抱着她的胳膊，“小橘子，想去看热闹吗？”
新班级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快。开学第一天在饭堂，陶嘉月忘记带饭卡，江幼橘刚好排在她后面，帮她刷了午饭钱。下午老师排座位，她们两个又刚好是同桌，一来二去，两人便迅速熟悉起来。
陶嘉月初高中都在本部读的，自称“一中百事通”，听说江幼橘刚转来，拍拍胸脯说要罩着她，有什么八卦一定第一时间分享。
就比如这一次。
这是一中的老校区，虽然藏在主城区里，占地面积倒是不小，每个年级单独一栋楼，有一个大操场和好几个分散的小操场。
他们上体育课的地方，就是最靠近高二教学楼的小操场。陶嘉月带着江幼橘，穿过林荫小道，来到了一片树林。
陶嘉月唉声叹气：“看见那栋藏在树后面的教学楼了吗？高三的。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要搬到那栋楼了，最偏僻，离食堂最远，开晨会要跑断腿，还抢不到饭。”

江幼橘想象了一下自己在食堂被挤成肉饼的场景：“……好恐怖。”

吐槽归吐槽，陶嘉月没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带着江幼橘踩上台阶，把树枝扒拉开，示意她往前看。
教学楼的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操场，不少人围在这边。一道身影尤其显眼，他很高，一头扎眼的银发，修长有力的手臂抱着篮球，目视前方，看起来颇为漫不经心。
只是忽然眯起双眼，纵身一跃，篮球在空中抛出一个弧度，稳稳地落入框内。
一个漂亮的三分。
午后的日光灼热，他的银色头发在发光，虎口上的创口贴也格外惹眼。
粉粉嫩嫩的，像是印着卡通图案。
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陶嘉月也兴奋地蹦起来：“好帅！程学长太帅了我的妈呀！话说他手上是贴着创口贴吗？粉色的？酷哥就是要配粉色！我马上就去买同款，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图案……”
江幼橘默默地：“嗯，大概是hello Kitty。”
她书包里还有好几块呢。
陶嘉月用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亲姐妹一般的目光看着她：“小橘子，你眼力真好。”
江幼橘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那个打球的男生很出名？”
陶嘉月一下子打开了话匣，颇为骄傲地说道，“高三（11）班的程时学长，蝉联一中校草榜冠军三年，你看看你看看，要不是长得帅，谁能hold住那种中二发色？”
原来他是一中的学生，难怪昨天晚上会在一中校门口碰见他。
陶嘉月拉着江幼橘钻出树林，仍在滔滔不绝，“走走走，我也是听了小道消息过来的，他们好像是在跟篮球社打比赛，咱们挑个近一点的位置。”
江幼橘跟上她的步伐。
球场上有看台，两个女生并排坐着。才坐下，一个气喘呼呼的男生抱着一箱水过来，箱子往地上一放，招呼道：“同学！麻烦你们去那边送个水！”
那边？哪里？
江幼橘抬头望去，看见程时跳起接球，手臂修长，动作也流畅漂亮。
这里原本确实坐着几个高年级的女生，但现在已经跑别的地方去了。送水的男生没往上看，大概把她俩当成了拉拉队。
江幼橘还在犹豫，陶嘉月当机立断，拉着她的手：“走走走，带你近距离见我偶像去！”
几个男生正在聊天。
程时斜倚着篮球架，姿态颇为懒散，臂弯勾着一只篮球，虎口处的凯蒂猫创可贴十分显眼，惹来不少嘲笑：
“程哥，什么时候受了伤会贴创可贴了？还是这么可爱的款。”
“胡说，穿得越粉打球越帅，没看见程哥刚刚怎么虐杀他们的吗？”
程时没抬眼，懒懒道：“滚。”
他丢了篮球，不似几个男生随意地撩起上衣、不经意间展露一下自己刚练的腹肌线条，而是拆开包装，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额角的汗和手上的灰尘，动作专注。
对面的窦森在念叨他刚才的经历：“我之前在高二操场那边练习扣篮，把球打飞了，好像不小心砸到个小学妹，还是程哥帮我去捡的……我没仔细看，但感觉那小学妹真漂亮，皮肤白得要发光似的，你们说我现在过去要个联系方式还来得及吗？”
“木头哥，太阳这么大，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别到时候看清楚小学妹正脸又失恋了。这个社会看脸是没有结果的，我们要挖掘内心的灵魂。”
“姓余的你几个意思！”窦森一巴掌拍在那男生肩膀上，转头问程时，“程哥，你看清楚了吗，小学妹漂不漂亮啊？”
程时漫不经心：“不知道。”
旁边的男生打趣：“这你就问错人了吧，之前那么多级花校花追我程哥，你见他搭理过谁吗？程哥就不是看脸的人。”
男生们闹哄哄的，你一句我一句，不知是谁语气稍顿，忽然怪叫一声：“我靠！篮球社这么好心，还有人给送水？”
不远处的女孩穿着学校统一的夏季校服，黑蓝白三色条纹，运动短裤，长发乖乖巧巧地扎成马尾，细白的小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抱着几瓶水，抬头对几个男生笑笑，把水递给他们，平时篮球场上一个比一个傲慢的人，此刻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脊背绷直，脸上还有可疑的红。
窦森：“啊啊啊她就是我刚跟你们说的小学妹！我不可能认错！”
小学妹送完那边，转头来到程时这边。不知看见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呆了一下，显得有些蔫巴巴的。
程时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江幼橘很快振作起来，避开程时的视线，从陶嘉月那里拿了几瓶水抱在怀里，嗓音脆生生：“同学辛苦了，你们的矿泉水。”
陶嘉月沉浸在见到偶像的兴奋中，疯狂抓着江幼橘衣角：啊啊啊哦哦哦学长好帅！
同样兴奋的还有窦森。
他被一脸坏笑的同伴们推到最前排，跟江幼橘面对面，一米八的男生闹了个大红脸，干巴巴地说道：“学、学妹你好，刚刚是我不小心把球打飞了，想跟你道个歉。我的意思是我叫窦森，高三（11）班……”
同伴：恨你是块木头。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刚准备帮窦森一把，却听见身边的程时道：“愣着做什么，不去拿水？让人家学妹一直抱着？”
他的嗓音低沉，音量不高，在场的男生却没人敢说不字。
男生们如梦初醒，赶紧一人拿了一瓶，一边说着“谢谢学妹”。
程时拎起一瓶矿泉水，仰头往下灌，喉结上下滚动，胸膛微微起伏，虎口处还贴着那块粉色创口贴。
分明没有看她，可江幼橘却总觉得有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