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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秦雅君哭着拉着姚怀远，但他像是听不见一样，面目狰狞，眼眶发红，一拳拳打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不认识他了。
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冒，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我大喊一声，「姚怀远！给我住手！」
他愣了片刻，很快又迷失于不知名的愤怒中，一下比一下狠，目光狠厉的不可思议。
沙一黎和小杜先我一步上前制止了他的动作，姚怀远咬着牙，像头发怒的狮子，「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上前，柔声喊：「怀远。」
姚怀远顿住，缓缓抬头，愣愣地看着我。
「啪！」
我伸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巴掌声巨响，在场人被我惊住，除了地上男人发出的痛呼声，再无一点声音。
我发了狠，姚怀远白皙的脸上快速出现一个红印。
看着那个印子，我一字字问他，「你是要把他打死，然后给他偿命吗？」
姚怀远眼中雾气涌现，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是他、可是他欺负雅君。」
沙一黎猛地抬起头。
我看向一旁的秦雅君。
她泪如雨下，哭得无声无息，宛如雨下海棠，柔弱而美丽。
收回视线，我摸了摸姚怀远的头，「没事，交给我处理。」
说完，我对着赶到现场的导演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打 120 啊。」
「好、好的。」导演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地找手机。
救护车到来后，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哭着喊着被抬上了担架。
从我身边路过时，我眯了下眼。
居然是他。
10
刚到了医院，「姚怀远打人」的词条飞速上了热搜。
接完公司的电话，我立马召集人紧急公关。
把所有事情都吩咐完了，我收起手机，手揣在兜里，看着坐在医院走廊上垂头不语的两人。
「说说，怎么打起来的。」
姚怀远不说话。
「不说是吧。行，雅君，你说。」
秦雅君脸色苍白，唇抿得死紧，「闻姐，都是我的错，你别怪怀远，要怪就怪我吧。」
「现在不是责任在谁身上的问题，是我想知道，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
秦雅君瘦弱的身体不住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张了张嘴，「我……」
「不准说！」
姚怀远忽然冲到我面前，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
「闻姐，对不起。不关雅君的事，这次事情我一力承担，我会跟公司和粉丝道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包括退圈，但我并不后悔打他。」
他抬起眼时，我看见了他眼中的坚定和不悔。
「不是。」我气笑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我就是要一个原因，有那么难吗？还退圈……」
「有那么难吗？！」
手机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秦雅君被吓了一跳，姚怀远立刻牵住她的手。
「干什么呢，不许在医院大吵大闹！」一位护士从门内探出头，警告道。
我实在气不过，胸膛剧烈起伏。
压低了声音说：「姚怀远，你知不知道老娘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你自己数数，我给你拉回了多少资源？有个大病小灾的，哪次不是我亲自盯着？我亲手把你捧成了顶流，现在就指望着你给我搬回一座奖杯呢。」
「结果呢？你居然跟我说你要退圈？姚怀远，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姚怀远抬起头，红了眼，愧疚道：「闻姐，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我气疯了，「你……唔！」
一直靠在墙上的沙一黎走了过来，右手穿过我的腋下，直接一只手把我架了起来？
另一只手还捂住了我的嘴。
我不敢置信地死死瞪着沙一黎，拼命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唔唔」的音节。
沙一黎架着我往电梯走，幸好里面没人，不然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出了电梯，沙一黎走向车子停放的位置，打开车门把我扔进去，自己也坐了进去。
开了车灯，看清我脸上的泪，他骤然慌了。
「小蚊子，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11
「呜哇！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姚怀远那个傻子，我辛辛苦苦栽培他，把所有心血都放在他身上，他居然要退圈！他对得起我吗？」
「你说！」我扯着沙一黎的袖子，把眼泪鼻涕都弄在上面，「你说，他真的对得起我吗？」
沙一黎从一开始的小心安慰，到现在的无动于衷，甚至还毫无感情地安抚了我一句。
「昂昂，对，都是姚怀远的错，他是白眼狼。」
「你说谁是白眼狼呢？」我丢下他的袖子，「他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达成梦想的登天梯！」
沙一黎一脸无语。
抽出纸巾擦干眼泪鼻涕，我收拾好心情，十分认真问：「傻梨，你是不是知道姚怀远为什么打人？」
见他不答，我又问，「和秦雅君有关？」
沙一黎捏着眉心，神情疲惫又带着不知名的歉疚。
「小蚊子，说了，你会看不起她吗？」
我心里预感到了什么，抿了下唇，「傻梨，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如果她现在撇清关系，把姚怀远甩了，我才会看不起她。」
沙一黎释然一笑，「是啊，你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最善良，最温柔的就是你了。」
这话听起来像夸我，又不太像。
看在沙一黎现在情绪不太对的份上，我忍！
沙一黎摸了把脸，沉默良久，娓娓道出，那个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女顶流，背后不为人知的心酸。
和屈辱。
12
15 岁那年，秦雅君父亲被人骗了一大笔钱，欠债的人天天找上门来，闹得他们一家不得安生。
终于，在 18 岁那年，她父亲卷走家里所有的钱跑了，留下她和身无分文的母亲，日日忍受催债人的骚扰。
一次意外，秦雅君被星探看中，放弃学业进了娱乐圈，拼死拼活赚钱为家里还债，养活母亲。
娱乐圈这个名利场，处处透露着精致的虚伪。
她见惯了各种虚情假意，渴望极了真诚付出。
于是，当卓辰带着直白而热烈的爱意接近她时，秦雅君沦陷了。
他会开一整夜的灯等熬夜训练的她回家。
他会对着她手上的小伤口心疼落泪。
他会在她心伤疲惫时无声地陪伴。
那时候的他们，像世界上任何一对情侣般，过着平淡而温馨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小有名气，而他在娱乐圈查无此人。
不顾经纪人劝阻，秦雅君将所有能接触到的资源，一个劲介绍给卓辰。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卓辰竟然打起了自己爱人的心思。
秦雅君对他毫无防备，他一杯酒，将她送到某个年近五十的老板房里，换取自己的飞黄腾达。
她两年的感情，换取了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和一颗荒芜绝望的心。
13
车厢内久久沉默着。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半晌。
「卓辰之前找我时，那时候我就看出他人品不好，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渣。」
「他还找过你！」
沙一黎猛地看过来。
我点头，「他和原公司合约快到了，想到我手下，被我拒绝了。」
沙一黎目光狠厉，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我看着，忽然想到，有一年，沙一黎铆足了劲对付一个小公司，该不会就是为了给秦雅君报仇吧？
「所以……」我小心翼翼问他，「你是因为可怜秦雅君？」
沙一黎摇头，神色悲痛，缓缓侧目看过来时，眸中带泪。
他说：「小蚊子，你还记得，我曾经有一个妹妹吗？」
14
幼年时的记忆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但我始终记得，沙一黎两岁的妹妹丢了时，他妈妈撕心裂肺的模样。
我僵硬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秦雅君，是孟孟？」
沙一黎极轻地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呢？秦雅君怎么可能是孟孟？孟孟小时候那么顽皮，秦雅君、秦雅君，她，她……」
我慌乱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却说不下去了。
最后问了一句，「验 DNA 了吗？」
沙一黎又点头。
我靠在座椅靠背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蚊子，你知道，孟孟是在我手上丢的。她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因我而起。她如果过得不好，我一辈子都没资格享受一天安宁的日子。」
「现在，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人拿她以前的事想破坏她的幸福，我绝对不会允许。」
我静静地听着，一瞬间，脑子里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过往回忆在我脑海中一一浮现，我缓缓侧头，认真地看着他。
「所以，这么多年不敢说一声喜欢我，是因为这个？」
15
我知道沙一黎喜欢我。
很久以前就知道。
起初，我确实以为他喜欢上了秦雅君。
可眼神和行为是不会骗人的。
沙一黎爱她，但不是男女之爱。
那种爱太过复杂，当时的我不懂，借着沙一黎故意要和我作对的幌子，单方面宣布和他绝交，一个人跑出去旅游。
如果年少时遇见的人太过惊艳，往后再清逸绝尘的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和沙一黎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见证了彼此的青涩和成熟，像一颗柿子，从酸涩走向甘甜。
情窦初开时，出现在我身边最优秀的男生是他。
一边和我作对，一边担心我因为成绩下降而难过，连夜为我补习的是他。
护着我不被隔壁学校混混伤害的是他。
好多好多，都是他。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可在我准备告白时，秦雅君出现了。
她一出现，那双我喜欢的桃花眼里就不再有我的位置，全部都是她。
没关系。
只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样告诉自己。
在他不顾一切成为秦雅君的经纪人时，我拎着行李，一个人去了地球的最北方。
出去多少天，我就哭了多少天。
回来后，我跟自己说，往后他沙一黎只是我闻素的青梅竹马，好兄弟。
而不是喜欢了很多年，放在心上的人。
可能是心境有了变化，渐渐地，我发现他对秦雅君好像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偶尔在酒会上遇上，他会偷偷看我，在被我抓住时，那双眼睛一弯，好看得像天上月，明净皎皎。
他说：「小蚊子，你今天真好看。」
那一刻，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我绝望地发现，不管何地、何时，我还是会为他心动。
我想剔除掉对他的感情，疏远他，冷漠他。
可从他慌乱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对我的感情。
我笃定，他喜欢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我告白？
我等啊等，等了好久，始终没等到他一句喜欢。
算了，不等了。
16
沙一黎脸上一片空白，下意识躲开我的目光，喉结上下滚动。
「你、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是吗？」
我掰着他的头，不让他躲，「你看着我，跟我说一句实话，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
我闭上眼，凑上前，将唇印了上去。
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良久，我松开他，打开车门。
「你去哪儿？」
沙一黎猛地抓住我另一只手。
他的神色中带着无措和慌乱，好像我要一走了之一样。
我忍不住笑了，「我像那种不负责的人吗？当然是去处理那一堆烂摊子。」
说完，我推开车门下了车，看着沙一黎挑眉一笑，「走吗？男朋友。」
17
卓辰伤势有些严重，他经纪人把伤情报告发到网上后，全网都在讨伐姚怀远。
以前，他是炙手可热的顶流，现在出了事，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踩他一脚，妄图把他拉下神坛。
可惜，我也不是吃素的。
不再看骂声一片的某博，我抬起头，看着耸拉着脑袋，神色恹恹的两人。
「雅君，你看好姚怀远，我和沙一黎出去一趟。」
秦雅君一下抬头，神情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下，「好。」
心里酸酸的，想到以前对她的态度，我有些内疚，对她笑了一下。
她一怔，轻轻勾唇，唇边荡开一个甜甜的笑，眸中带星。
离开房间，沙一黎问我，「去哪儿？」
「查监控。」
我头也不回地说，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身边没人，疑惑回头，「怎么了？」
沙一黎上前，自然地牵过我的手，目不斜视往前走。
隐在黑发中的耳朵尖上漫出点点红色，我无声笑了下，仍由他牵着我走。
18
事发之地有些偏僻，我们查遍了附近所有的监控，都是姚怀远忽然发作，把卓辰压着打的画面。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沙一黎站在我身后，拍着我的肩膀，「别担心，我们再找……」
「淦！怎么不把他打死算了！」
沙一黎：「……」
肩上的动静停了。
监控室内的人瞪着满是惊恐的眼看着我。
我淡定转头，「开个玩笑。」
背后传来低低的笑声，沙一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我。
脸一下就烫了起来，我故作镇定地剜他一眼，「笑什么笑，还不赶紧找。」
「被找了，我们换个地儿。」
沙一黎恢复正经。
「换个地儿？除了这儿，还有哪儿有监控让我们看？等等！」
脑中灵光一闪，我骤然拉住沙一黎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是不是她？」
19
说起来，我都快忘了那个看似跟沙一黎表白，实则想拿他做文章的女明星了。
当时和沙一黎说笑，外面指定有狗仔等着拍我们，谁知道那狗仔是个刚入行的，路都认不熟，没拍着我们，反而拍到了姚怀远和卓辰起争执的全过程。
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我面不改色地说：「谈个价。」
女明星咬着唇，神色扭捏。
「说吧，要多少？」
「我不要钱。」女明星脱口而出。
「那你想要什么？」
「我手上有部剧，正好女二和男三的位置空着，视频给我，角色给你。」沙一黎忽而出声，声音冷淡。
我豁然抬头。
女明星神色惊喜，连连道谢，立即将 U 盘递给沙一黎。
看着她难掩兴奋的模样，我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当初的秦雅君。
一样的为了爱人奋不顾身。
一样的，傻到了骨子里。
临走前，我顿了顿，回头对她说：「多爱爱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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