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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慕寒脚步越来越急切，终于在距离冷宫宫门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虞七七的身影。
她就那么躺在雪地之中，无声无息。
席慕寒喉咙发干：“虞七七。”
然而，无人回应。
席慕寒强压下心里的恐慌，一步步靠近。
可越临近，他心越慌，连带着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发抖。
直到半步远。
席慕寒终于瞧清了。
只见虞七七周身的雪地，被鲜红的血融化，一片一片漫散在她周围，触目惊心！

那里的鲜血顺着雪地里的凹陷处盈满，现出猩红的“席慕寒”三个字来。
仿佛刻在地上的一道符咒。
将躺在旁边的人的生命，寸缕不留的如数吸走。
远处有烟花凌空盛开炸响，一声又一声。
“嘭，嘭，嘭”。
就像血液在耳膜上鼓动的节奏，席慕寒身子晃了晃，险些软了膝盖跪倒在地。
“主子！”
项南的惊呼在对面响起，随即便戛然而止。
那满目的鲜血，将虞七七衬托得，像是这个冬日最绝美的花。
席慕寒抬起木然的脸，指着地上的人问道：“她怎么了？”
项南跪在虞七七的身边，伸指在鼻下探息。
只停顿了片刻，那指尖便狠狠一颤。
“主子。”项南收回了手，面露悲戚，“虞七七，死了。”
死了。
席慕寒晃了神，胸口在项南话落后倏然一空，像是有什么随着话一同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朝虞七七走近了两步，手臂不自觉地想要去碰一碰地上的人。
可当他目光落在那枯枝般地手指上时，身体骤然一僵。
那么瘦，简直不像一个能提枪弄剑地暗卫。
怔愣了良久，席慕寒直起了身，神情恢复淡漠。
“那就葬了吧。”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虞七七地一生潦草的画下了定音。
项南看着席慕寒地背影，又把视线落回到了没了声息的人身上。
这就是帝王，最是无情。
项南抱起了虞七七，一步一步朝宫外走去。
席慕寒漫无目的地在宫里走着，他一向独来独往，即使登上帝位也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
最能接近他地人，只有虞七七。
衣食起居，全权由她打点。
比其“席慕寒最趁手地武器”，虞七七更像是另一个“席慕寒”。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在御花园前停下了脚步。
寒风裹着梅花的冷香飘来，席慕寒眼角柔了下来。
“阿虞，朕还想看你在梅园舞剑……”
他含笑的转过头，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席慕寒那丁点的笑意凝固在了嘴角。
突如其来的，心口的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无尽的虚无涌入。
席慕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虞七七死了，他的身后再没有那个唯命是从的人了。
三个月后。
江南小镇，沿途叫卖的商贩操着一口软糯似水的口音。
天气是过了冬的难得大太阳，被暖阳一晒整个人都舒坦万分。
拱桥下，一个灰扑扑身影正斜斜的躺着。
这人脸上戴着面具，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不知男女。
“她娘的，好狗不挡道！”一道粗犷的声音兀然响起。
那灰袍人往旁挪了挪，便没了动静。
髯须壮汉显然不满意，他打算一脚将人踢开。
却不成想脚下的人以一种诡异的身法闪开了，接着一阵钝痛传来，竟是他踢在了石柱上。
“过刚易折。”灰袍人慢吞吞的站直了身子，声音嘶哑的劝诫道，“为人和善些。”
拱桥正对面的酒楼上，两个男子坐在窗边。
从二人方向看去，正好能将灰袍人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飞云踏雪？”其中一个银袍男子若有所思地呢喃，“这可是席慕寒的独学啊……”
坐在他对面地少年耳尖，立即问道：“公子是说那乞丐使得是北晋皇帝的独学轻功——飞云踏雪？”
接着他又皱眉道：“可那席慕寒不应该在皇宫吗，怎地会出现在这里？”
银袍男子饶有趣味的抿了一口茶：“好奇的话，去问问不就好了。”
反观那厢，灰袍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的就走了。
直至到了城外破庙，虞七七才进去休息。
方才她用了内力，体内残存的朱砂泪又开始闹腾。
刚一坐下，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虞七七面具下的眼倏然睁开，一枚飞剑擦过兜帽，钉在了身后的香案里。
一群人涌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方才的髯须壮汉。
壮汉面色狰狞：“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
原来是冲着钱来的。
虞七七凛然的气势一去，换回了懒洋洋的佝偻姿态。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从项南那偷跑出来时身上没带什么钱，只够她用完这三年。
但这番话从她细瘦的身体里说出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壮汉嗤笑了一声：“那今天老子不仅收了你的命，钱也一并收了！”
说罢，那七八个人便冲了上来。片刻之后，这些人就成了地上的横七竖八。
虞七七在壮汉身上搜出了钱袋，据为己有。
“这也算劫富济贫了。”她嘀咕着，而她口中的贫正是自己。
虞七七慢条斯理的说：“与人为善，老子就只要钱不要命了。”
扔下这句话，她悠然的离开了破庙。
她一边走，一边觉得“老子”“他娘的”等粗鄙之语也有几分意思。
往前十二载，席慕寒只教了她如何杀人，如何善后。
那满肚子的之乎者也，全然是为了不让席慕寒因有个不识大字的贴身暗卫被人轻视，咬着牙死记硬背下来的。
想到席慕寒，虞七七腹部又传来一记刺痛——是朱砂泪的残余的毒。
“他娘的。”
她轻轻骂了一声，忽然觉得凝滞的胸闷畅快了许多。
日头暖暖的晒着，虞七七揣着“劫富济贫”来的钱买了一壶酒。
随意择了棵枝叶开得含蓄的柳树靠坐了下来。
“喂。”一粒碎银随着声音落进了她的怀里，“你戴个面具作甚？”
虞七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圆脸少年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本正经的问着。
这个问题十分不友好，虞七七将身上的银子扫了下来，不打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