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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肆沉眉眼一深，握住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那天沐锦兮帮他演完那出戏后，当天晚上夜肆沉便被裴爷爷骂了一顿。
但骂归骂，也总算没给他再安排新的相亲了，也算是不枉他费尽心思演了一出戏。
念及对方是裴爷爷老友的孙女，夜肆沉才再三隐忍了即将爆发的脾气。
“那天只是我为了拒绝相亲，向我爷爷演的一出戏。我以为秦小姐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蠢笨如牛！”
说完，夜肆沉便掐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重重甩在桌上，按了按跳动的眉心。
夜肆沉以为自己有了沐锦兮的前车之鉴，便能跟沐锦兮清算的清楚，谁知道他竟还是不知不觉中欠了她这么多。
可为什么同样是亏欠，面对沐锦兮，他更多的是内疚。
他愧疚自己的疏忽，导致间接害了沐锦兮的一生。
可是听见沐锦兮晕倒住院、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恼火和心疼。
夜肆沉不得不承认，他可能误解了自己对沐锦兮的感情。
他真的喜欢的人，其实是沐锦兮。
“叮”的一声，被夜肆沉甩在桌上的手机传来了简讯。
【裴总，找到可以移植给肖小姐的眼角膜了！】
夜肆沉眼神一凌，迅速回拨了电话。
自从十年前沐锦兮因为治疗得不及时而双目失明后，夜肆沉就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
尽管当年只是意外车祸，尽管沐锦兮的失明和他并无直接关系，但夜肆沉总是很有负罪感。
这件事成了夜肆沉心里永远的刺。
所以从那以后，夜肆沉便安排了很多人在沐锦兮的身边照顾她，她的所想所愿他也会竭尽全力的替她达成。
沐锦兮是第一个如此让夜肆沉上心的女人，因此外界的风言风语便传的越来越严重，都说沐锦兮是夜肆沉不敢触碰的白月光。
久而久之，就连夜肆沉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以为自己愿意对沐锦兮的往后余生负责，愿意替沐锦兮实现梦想，这种感情便是喜欢。
可直到如今，夜肆沉才幡然醒悟，他对沐锦兮的并不是爱，只是愧疚而已。
角膜移植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沐锦兮恢复的也很好。
不出一周，沐锦兮便拆掉了蒙眼纱布，已经可以正常视物了，夜肆沉也终于放下心来。
十年了，他终于将这根刺彻底地从心中拔出了。
沐锦兮看着守在她病床旁的夜肆沉，时隔十年，她终于又看见了这个矜贵无比的男人。


夜肆沉的模样生得极好，属于只要见过一眼，便怎么也忘不了的类型。
锐利又张扬的面容经过十年的沉淀，愈发令人移不开眼，让沐锦兮看了他很久都未曾言语。
这十年，夜肆沉对她的好，沐锦兮没有忘记。
她之所以对他如此排斥，只是因为一见到他，便总能令她回忆起十年前噩梦般的那场车祸。
可此时沐锦兮已然重见光明，他们之间的隔阂不复存在，困扰了夜肆沉多年的心结也终于解开。
夜肆沉是真的开心。
“楚楚，我终于替你找到了眼角膜，弥补了十年前对你造成的伤害。”
沐锦兮神情淡淡，“谢谢你，裴总，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份上的。”
“当年那么严重的车祸，就算我得到了及时的治疗，眼睛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失明只是最坏的结果而已。”
“而且这十年来你这么照顾我，还替我完成了梦想，欠我的你早就还清了。”
年少时，沐锦兮是喜欢过夜肆沉的，很喜欢。
否则她也不会在车祸发生的电石火花间，主动挡在夜肆沉前面。
但失明的这十年，沐锦兮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又极度的敏感自负，她早已在漫长的精神内耗中消磨了对夜肆沉的爱。
她知道，她和夜肆沉之间隔着银河。
夜肆沉就算对她百依百顺，他们之间也是绝无可能的。
因为裴家人当年对她如此这般的态度，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嫁进裴家。
她只是一个管家的女儿而已，如果不是夜肆沉那时还算平易近人，沐锦兮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认识他。
沐锦兮看向夜肆沉，问道：“夜肆沉，所有人都觉得你喜欢我。那你呢，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
夜肆沉闻言一愣，他没想到沐锦兮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几度张口，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沐锦兮淡淡的接过了话头，“我来替你回答吧，夜肆沉。”
“骄傲如你，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我呢？你只是觉得，我是你人生中一个需要修补的错误罢了。”
“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当年的事情更是像你心中的一根刺。所以你花了十年的时间，都一定要给我找到可以移植的眼角膜。”
“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不用在愧疚感中度日了。”
“你或许不知道，其实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所以我才会在发生车祸的那天，挡在你前面。”
“喜欢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是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是看不到他会思念，看见他对别人好会生气。是他在你心里谁也替代不了，是在他面前你才会示弱。”
“但是你对我，好像并不是这样。你对我只有小心翼翼，觉得亏欠和内疚。”
“至于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我想，应该另有其人吧。”

第十九章

沐锦兮前段时间在兰心剧院举办音乐会的时候，因为夜肆沉不放心，所以前前后后都是由沐锦兮亲自监工的。
那段时间，沐锦兮和沐锦兮的来往不少。
沐锦兮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认得沐锦兮温柔但又坚定的声音。
那天在后台休息室里，沐锦兮站在她的身后，柔声说道：“肖小姐，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彼时高傲的沐锦兮语气不佳，回击道：“羡慕我什么，羡慕我看不见吗？”
沐锦兮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而是有些哀伤的说道：“我羡慕你有梦想可以实现，羡慕你……有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当时沐锦兮的语气有些哽咽，但沐锦兮却敏锐的觉得，她所说的那个东西，并不是所谓的梦想。
沐锦兮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夜肆沉，思索道：“我想，夏小姐当时所说的那个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可能与你有关吧。”
夜肆沉的心口一窒。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沐锦兮哀伤的神色，心又忍不住一疼。
沐锦兮说喜欢一个人是见不到会想念，是谁也代替不了她的存在，这个人之于他，不是沐锦兮还能是谁？
她离开的这大半个月，他想她想的发疯！
夜肆沉没再说什么，而是匆匆往病房外跑去。
黑色布加迪一路疾驰，开到了沐锦兮曾经居住过三年的那座公寓楼下。
夜肆沉匆匆上楼，推开门，里头却空无一人，只余下冰冷的空气。
他有些颓痞的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上一次在这里和沐锦兮缠绵悱恻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念及此，夜肆沉一脸痛色的闭了闭眼。
这其实根本不是宁宇集团给沐锦兮安排的住所。
这套公寓是夜肆沉名下的，就在宁宇大厦不远处，三年前他和沐锦兮的第一次，就发生在这里。
那夜过后，夜肆沉便让沐锦兮搬了进来，说这是宁宇集团为她安排的住所。
而一向做事滴水不漏的夜肆沉，也将这套公寓挂在了宁宇集团的名下，沐锦兮就此这么住了下来。
这三年来，夜肆沉和沐锦兮在这里缠绵过无数次，而他也早就习惯了有事没事就来这里坐一坐。
尽管不想承认，但夜肆沉不得不承认，待在沐锦兮身边会让他很心安。
比起自己那个大得毫无生气的别墅，他更喜欢待在沐锦兮这里。
虽然每夜过后，他都会故作冷漠的假装无事发生。
或许正如沐锦兮所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在她面前示弱。
所以那天心情不快，喝了点酒之后，夜肆沉下意识的来了这里，下意识的靠在沐锦兮肩头说他好想她。
夜肆沉不是个喜欢外露真实情绪的人，所以他随后又故意喊了沐锦兮的名字，想让沐锦兮误会，因为他得斩断她的念想。
夜肆沉以为那只是自己欲盖弥彰的掩饰，可那声呢喃落在沐锦兮耳里，却刺在她的心里。
他觉得，她要的感情，他给不起。
可如今，他却追悔莫及。

第二十章

夜肆沉在沐锦兮曾经住过的公寓里待了很久。
他环视着这个因为被沐锦兮搬得太空，而显得冰冷的房子，心中酸涩不已。
整洁如新，干净得一尘不染，仿佛磨灭了这三年他和沐锦兮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这套房子夜肆沉已经买了很久了。
他之所以选择在宁宇大厦附近买一套公寓，原本也就是为了有时候加班太晚，懒得回家，又不喜欢酒店，于是索性买了套公寓。
但因为他不太常来住，因此这套公寓显得没什么生活气息，有些冷冰冰的，久而久之夜肆沉也不太爱来了。
可直到沐锦兮住进来后，彻底的改变了这里。
虽然平常工作繁忙，但沐锦兮着实是个很会生活的人，这套公寓被她打理的很好，竟能让夜肆沉感受到家的气息。
但现在，这些温情已经因为沐锦兮的离去，不复存在了。
夜肆沉深深看了这套公寓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由奢入俭难，再度面对这样空荡荡的房子，只会让夜肆沉的心愈发的悲凉。
……
次日，夜肆沉一早去到宁宇上班的时候，商助理便拿来了一堆人事档案给他过目。
上周，他一直在忙着关照沐锦兮做眼角膜移植手术的事情，工作又被他搁置在了一旁。
夜肆沉因为沐锦兮，耽搁了工作已经将近快要一个月了。
前几天，得知此事的裴老爷子颇有微词，他认为小小一个沐锦兮，不应该让夜肆沉这么耗费心神。
夜肆沉向裴老爷子再三保证，下不为例，他老人家才作罢。
的确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因为夜肆沉已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解开了对于沐锦兮的心结，从今往后他不会再为沐锦兮破例了。
而那个能让他破例的人，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
不知不觉，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沐锦兮了。
这一个月来，夜肆沉除了在得知沐锦兮的眼角膜手术移植很成功的时候，短暂的开心了一段时间。
除此以外的时候，夜肆沉情绪都不太高涨。
他好想沐锦兮。
有些人就像是氧气一样，平常一直待在身边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但一旦失去，却能给人带来难以磨灭的伤害。
……
此前，夜肆沉让商助理负责首席秘书招聘的事情，经过了一周的筛选，商助理最终留下了十份简历，如今拿来给夜肆沉过目。
夜肆沉接过商助理手中的人事档案，忍不住问道：“还没有沐锦兮的消息吗？”
商助理摇了摇头，“报告裴总，还是查不到夏秘书的消息。她没有回到父母家，酒店没有入住信息，她也没有找新的工作，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且她也不接电话，微信也没有回复。”

第二十一章

就像是知道夜肆沉会让他给沐锦兮发短信电话似的，自从离开之后，沐锦兮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商助理对此很是苦恼。
沐锦兮不在的这段日子，他们秘书办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里没做好，要承受夜肆沉的怒火。
夜肆沉喜怒无常的脾性，他们在宁宇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是明白的。
沐锦兮在的时候，夜肆沉好歹还偶尔有喜的时候。
但沐锦兮走后，夜肆沉就只剩怒了，而且他的怒火比以往都更来势汹汹。
譬如此时，夜肆沉拧着眉吩咐道：“继续查，一有沐锦兮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商助理应了声。
夜肆沉飞速的翻看了一下手上的简历，最后挑出了三份递给商助理。
“这三个人，安排到今天下午三点面试吧，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好的，裴总。”
待到商助理离开办公室后，夜肆沉忍不住又拿过了沐锦兮送来的那个盒子。
里头那张扣分表已经被夜肆沉看了无数次。
虽然不知道沐锦兮为什么突然要给他打分，但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在沐锦兮的心里就已经被扣满了一百分。
“不守男德，脾气不好，拿钱侮辱我……”
夜肆沉苦涩一笑，看向盒子里那些尽数被沐锦兮退回来的奢侈品以及豪车的钥匙。
原来沐锦兮把这些都得当做是他对她的羞辱。
原来在沐锦兮的心里，竟然是这样想他的。
下午三点，夜肆沉带着商助理准时走进了会议室，而那三位被挑选出来的秘书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只是，在刚刚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夜肆沉和商助理都不约而同的拧了拧眉。
杏色的职业套装，海藻般的长卷发，大地色系的妆容，无一不是在模仿着沐锦兮。
沐锦兮酷爱大地色系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宁宇集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她鲜少穿黑白，每天都穿着大地色系的职业套装，看起来和她这个人一样温暖。
就连眼线，沐锦兮都要画深褐色的。
因为沐锦兮长得好看，身材也是玲珑有致，所以宁宇的绝大多数女员工都会避其锋芒，选择其他颜色的服饰。
譬如今天三位来面试的女人，除了那个穿着杏色职业套装、刻意模仿沐锦兮的女人，其余二位穿的皆是黑色。
商助理和夜肆沉在主位坐下，随即开始了面试。
夜肆沉忍不住多看了那个穿着杏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几眼。
一来，是他发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的发型以及装扮下，沐锦兮显然漂亮了不止一点点。
二来，是夜肆沉总觉得这个女人让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第二十二章

他翻开了桌上的简历，看到过往工作经历那栏时，看见了陈氏集团四个大字。
夜肆沉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叫田英的女人，在上次和陈董的酒局上，陈董身旁的秘书就是她。
陈董，就是灌了沐锦兮四瓶威士忌的那位。
夜肆沉的手指在会议桌上点了点，他合上了简历，一言不发的看着简助理面试这三位候选人。
田英就像是有备而来，每次对于简助理的刁难都对答如流，最后以极大的优势在三位候选人中胜出。
直到另外两位候选人离开会议室后，田英才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裴总，是不是我从明天开始就能来宁宇上班了？”
夜肆沉挑了挑眉，问道：“据我所知，以田小姐的能力，陈董应该很属意你才对，否则不会连应酬的酒局都要将你带在身边。”
“你为什么要跳槽来宁宇，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陈董安插在我身边的商业间谍呢？”
田英勾唇一笑，“我这个人向来实话实话，之所以跳槽来宁宇，是因为上次我和裴总匆匆一面，便被您吸引了。”
“毕竟裴总您天人之姿，手腕过硬，我想无论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作为一个员工，都会选择裴总跟随这样的老板。”
田英这话里包含的露骨意味，令夜肆沉忍不住嗤了一声。
他的确是花名在外没错，但那些人多半都是为了搪塞裴老爷子的催婚用来逢场作戏的。
她不会还真以为谁都能爬上他的床吧？
“所以……你就故意打扮成这个样子？”
夜肆沉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田英并不是这样的风格和打扮。
田英不置可否，“是的。沐锦兮作为唯一一个在宁宇集团待了整整五年的首席秘书，想必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在我们秘书圈里，沐锦兮无疑是所有人的榜样，貌美、敬业、工作能力过硬、深受老板喜爱。”
“听说，裴总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沐锦兮。”
“所以在沐锦兮辞职之后，我也立马从陈氏集团辞职，为的就是接替她，来做裴总身边的第二个沐锦兮。”
闻言，夜肆沉目光一冷，语气中都透着森寒。
“滚。”
“她是独一无二的，不会有任何人能取代她。”

第二十三章

不出五分钟，守在门外的商助理便看见夜肆沉将田英扫地出门了，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活该。
在夜肆沉面前模仿沐锦兮，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最近夜肆沉可是因为沐锦兮头大的很，这人怎么非要来触这个霉头。
念及此，商助理掏出手机，点开了沐锦兮的微信头像。
看着一排没能拨通的语音电话，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究竟要怎样才能把沐锦兮给夜肆沉找回来？
没有沐锦兮顺毛的夜肆沉，属实有点太难伺候了。
见夜肆沉阴沉着脸从会议室走出来，商助理连忙上前问道：“裴总，那刚刚离开的那两位女士，需不需要通知她们再来面试一次？”
夜肆沉沉声道：“不用了，已经被淘汰的人，还找回来做什么？”
“通知人事部，不用再招人了，我看整个云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像沐锦兮做的那么好的人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再找了，专心打听沐锦兮的下落吧。”
商助理有点哑然。
的确，当你找到了最适合最妥帖的人之后，无论再换什么样的，都会觉得有些食髓知味。
而以沐锦兮的敬业程度以及优秀程度来说，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同时，商助理又为自己捏了把汗，因为他还没找到沐锦兮的下落。
……
自从沐锦兮离开后，夜肆沉参加应酬的时候都不免会被对方问起，“裴总，夏秘书今天怎么没来？”
他愈发的意识到，他究竟有多离不开沐锦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