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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忆坐在大厅长椅上，平静等着陆景琰的到来。
结婚窗口人人如胶似漆，离婚窗口人人两看相厌。
而她和陆景琰，却两者都不是。
他们的感情，始于美քʍ好，止于婚姻。
恍然间，顾思忆的思绪回到五年前两人婚礼那天——
她穿着婚纱等迎亲队伍，却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救助电话。
职业的秉性让她脱了婚纱奋不顾身前去救援，到了后发现是个失独老人精神失常而胡乱拨号。
再返程回来之际，已错过婚礼时间。
婚礼殿堂的精心装扮，成了嘉宾饭后余谈的笑话。
无论顾思忆怎么解释，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逃婚。
“你要是不想嫁就直说，何必让我们傅家丢这个脸！”傅家人的指责，如今回想依旧戳心。
陆景琰的奶奶没受得住这个刺激，当天在医院就走了。
一切的种种，让这场婚姻成了两个人的炼狱。
迟来五年的分开，是本该就有的收尾。
顾思忆叹了口气，收敛思绪。
她看了看时间，拿起手机拨打了陆景琰的电话。
铃声响到底，才被接通。
“还要我等多久？”顾思忆直截了当问道。
听筒另一端，久久没有回应，只有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顾思忆攥了攥手心，淡漠道：“我再等你半个小时，如果你还不出现，我会申请法院诉讼离婚。”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民政局门外。
陆景琰的车停在路边，他透过车窗看着坐在大厅内一身孤寂的女人，眸底的情绪翻涌不止。
他没想到，顾思忆对离婚的执着这样坚定。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陆景琰的心情也愈发烦躁沉闷。

他看着大厅内坐着未动分毫犹如雕塑一般的女人，最终还是开车门走了下去。
陆景琰站在顾思忆面前，眸光波动：“真的非要走到那一步吗。”
“你该清楚的，我们没有退路可走。”
顾思忆攥着结婚证朝离婚窗口走去，步伐没有丝毫的迟疑。
陆景琰看着她的背影，咽回了所有的话。
不过一刻钟时间，鲜红的结婚证变成了离婚证。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
“我送你。”陆景琰晦声说道。
顾思忆摇头，面色沉寂如水：“不了。”
说完，她又认真看向陆景琰，有释怀也有难以言说的痛。
“保重。”
转身过后，顾思忆的眼眶不可遏制地泛红。
她知道，他仍是她的软肋，但不再是她的盔甲。
陆景琰看着顾思忆上了出租车，突然有种会永远失去她的错觉。
“顾思忆。”他大声喊道，情绪少有的失控，“你那个患帕金森病的朋友，随时可以来找我。”
顾思忆攥紧发颤的手，眸底已无光泽。
“谢谢，她已经不需要了。”



第九章 微茫的希冀

眼看出租车启动，陆景琰的心再次一颤。
“顾思忆，你要去哪！”
但他的问话被风吹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顾思忆坐在车上，任由抖动的手渐渐平息。
她从后视镜中看着站在马路边久久没有离开的男人，缓缓闭上了眼。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没有瓜葛了。
郊外，文家老宅。
古色古香，淳朴素雅。
顾思忆拖着行李箱缓缓走进去，看着院子里的竹摇椅，她眼前恍惚浮现出爷爷摇着芭蕉扇坐在摇椅上乘凉的样子。
转眸看向墙角的花花草草，似乎又看到爷爷佝偻着背悉心浇水的认真模样。
每一个地方，都有爷爷生活过的痕迹。
顾思忆的心情一点点泛涩，水雾涌上眼眶。
她抿着唇，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朝着房间里走去。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铁皮盒子。
顾思忆走了过去，看到铁盒旁留着一张纸条。
“佳丫头六一儿童节礼物。”
她鼻头一涩，缓缓坐在了床边，双手虔诚拿起铁盒。
原来今年，爷爷还是为她准备了礼物。
打开盖子的一瞬，顾思忆彻底泪崩——
整盒子的薄荷糖，各式各样，青翠的颜色如颗颗宝石闪耀。
她想起了以前自己每次回老宅，老爷子都会往她手里塞几颗薄荷糖。
“丫头，爷爷藏了你最爱吃的薄荷糖，快吃。”
她从没告诉过爷爷，最爱吃薄荷糖的人是陆景琰，自己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再也无法扼制情绪。
“爷爷……”
顾思忆剥了一粒糖放至嘴中，入喉清凉，甜润微辛。
她将铁盒紧紧抱在怀中，泣不成声。
似乎只要这样用力抱住，他们爷孙俩就还在一起……
这些日子，顾思忆在老宅中安顿了下来。
她手抖的频率越来越高，写字不如以前利落好看，做饭打鸡蛋时也觉得右手不听使唤。
甚至觉得散步走路时，右腿也显而易见地发沉，跟不上节奏。
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变得严重了。
但她毫不在意。
她早已做好准备，换一种方式和爷爷奶奶父母相见，一家人才能真正在一起。
一旁的电视中，正在播放中文版的《寻梦环游记》。
“请记住我，我即将会消失，请记住我，我用我的办法跟你一起不离不弃……”
“直到我再次拥抱你，请记住我……”
顾思忆听着音乐，看着怀中的相册。
里面一张张泛黄的照片，都是她有过的亲情，感受过的温暖。
“叮铃”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顾思忆看着来电昵称，摁了接通键。
“小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国外留洋回来了一个神经外科医生，我已经跟院长申请了让他给你做主刀手术治疗，你快回医院！”倪清略带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那一端传来。
顾思忆顿了顿，眼眸中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倪清一听，蓦地觉察到了不对劲。
“你忘了你以前说过，想要替你爸妈继续看这大千世界吗？”她焦急劝说着，似乎听到了音乐声，又匆匆说道，“我知道你和你爷爷感情深，但只要你还记着他，记着你的所有家人，他们就还永远活着。”
“你要是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念着他们，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似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又似不想辜负挚友的一番苦心。
顾思忆睫毛轻颤，眸底涌上一抹薄弱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