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文学的温度里
现实,是一种没有温度的存在,它没有刻意的偏袒,也没有主动的轻蔑,人对现实的看法和感受,不是被授予,而是出自于主观的个人的故意和动机。
有这么一种人,喜欢幻想,创造理想,总是自以为世界应该是这样或那样的,然后把自己预先的设定搬出来和现实一一对照,发现哪哪都格格不入,于是就落入惶惑、失落,甚至产生无法获得的狂躁和强烈的孤独感,感到这个世界不好了,太污浊了,所以,就选择一种逃避或躲避。有的放形于江湖纵情于山水,寓情于物,哀时叹伤;有的置身于书墨之中,借助花草树木、鸟兽虫甲,表达个人的追求和境界,制作一种对社会的影响力,寻求自满;更有人干脆脱离红尘,遁入空门,强压自己的欲念,故作六根剃尽,四大皆空。而不论是哪种形式的逃避,都不是简单的出于对现实的胆怯,可能是因为现实在他们眼里,太过于锋芒,太过于凶猛,不似他们的幻想中的那种理想之城,本该到处充盈着柔和,宽容,温情脉脉,可真正的现实,与他们的梦境偏差很大,无处不有着轻视、冷漠和残酷。于是,不得已,便无奈的选择了逃避,让自己的精神、灵魂预先出局,抛下空空的躯壳,让现实能奈我何?
而我却没有他们那种干脆,毕竟红尘于我还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完全了断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我有我爱的家人,还有爱我的自然山水,更有我追求的事业。我就像一只关在笼中的鸟,也有被囚禁着的苦闷和愤怒,也有向往飞出伊甸园的快乐和渴望。如此生活在两难的夹缝,我不能坐等被现实无情的吞食,我得给自自找个出路,对文学的喜好,就从这里开始了。
我对文学情愫的产生并不是很突然,这得归因于我出生的那个地方,那个年代。贫穷落后与我的出生之所死死纠缠在一起,地域的偏僻让我对世界的认识一开始就非常狭隘:有裹腹之食,蔽体之衣,就是生活最大的恩赐。这个在当时很难实现的目标,再现于这个年代,是那么的遥远又不可理喻!而就是我这样朴素且简单的童年,却充满着没有优伤的快乐。因为囿于一个小小的山村,根本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的认识世界就我们村子这么大,事物都如所见这么简单,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深刻来。那个年代,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早晨送来一天的忙绿,夜晚把疲惫接入梦乡,至于外界有没有更多的人、更绚丽的风景,没有得知的渠道,便不得知晓。
六岁的时候,我开始了我的读书生涯。现在还清楚地记着我的第一篇课文:“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哦,原来太阳是从天安门上升起的,并不能从我们村子的东山上升起的,山的外面原来还存在一个更高更广阔的天呀!突然出现的文字,就像一盏灯,忽地亮在我眼前,有点令人猝不及防。这个时候,我似乎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原来我一直生活在一间浓浓的黑暗小屋里,外面还有一个更大更明亮的世界,在遥远的地方静静地等我。书,推开了我的小黑屋的窗,光明夺框而入。
任何事物都是同理,有多大的压力,就有多大的反弹。我也不在例外,我觉悟到了一种挣脱,我也要择机起飞。
如是,我的上学的第一天,是我人生树起的第一座了里程碑,也是我一生中最光辉的日子!
既然发现了生活美好的源,我决心绝不停下脚步了。顺着这个源流,一路向前。唐诗,宋词,元曲,小说,如一盏又一盏的明灯,挂满沿路,引领着我走进一个曼妙的世界。我紧随诗人们的脚步,和他们一同阅尽世间的风物,感受世事的沉浮,体味人生百态,我的情绪伴着他们文字舞动的节奏激越着。这盏盏灯的光辉荡起的浪涛,在我的血管里澎湃,我的内心愈来愈激昂振奋,我的世界愈来愈波澜壮阔,我像一只生了翅膀的鸟,自由翱翔在知识的瀚海之上,探寻着生活那些不为人知的奥秘,我的视野已不再拘束于我的那个小山村了,我自惭于我的小山村带给我的那种曾经的自适自信。呵,我原来感到自满的日子只能算世界极小的一个荫影,我可爱的小山村如是将我与世界阻隔的这么遥远!我开始拼命地读书,决心挣脱这棵小树的蔽荫,永不停息地走向森林的深处!
文学就像我的亲人,我对它有着强烈的依赖,它也不断给予我激励和希望。它用它的清新,消除了我身上微微的霉味;它用它的充实,填补了我大脑的空白;它用它的湿度,滋润了我精神的干涩。文学又是我的导师,它让我学会了对现实的审视与批评,对人生的态度与思考。文学又是我的指南,它让我穿行于梦境与实现之间,去探寻真、善和美。它虚拟的语言,让我的头脑有了呼吸,有了思维;它无垠的空间,让我尽情铺展联篇的浮想和永无止境的回味;它熠熠的光辉,让我在黑暗的迷途中找回方向。有了它的陪伴,我不会在孤独中虚度时光;有了它的力量,我不会在突然的狂乱里彻底沦丧。
因为文学,我从大山里走了出来,见识了一个更大的世界;因为文学,我过上了一个与我的小山村完全不同的生活。现实中的狂风暴雨是在所难免的,现实中的人情冷暖是无法避免的,这些仅是生活中的一个极小的组成部分,仅是人生路上的小小插曲,相比于这些,我有自己更大的梦,即使现实中没有我期望的那朵鲜花,但我能让它在我的梦里盛开的汪洋恣肆、如火如荼;即使现实的天空只呈现与我淡淡的蓝色,可在我的梦里它能焕发出彩虹般七彩的妖娆。而我不光有对梦想的狂热,我还有生活磨砺出的理性,凭着这种理性,即使现实狂风暴雨来的更猛烈,哪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我,一直活在文学的温度里。
作者:周佐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