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话落，燕观棋目眦尽裂，死死地盯着宇文澜。
“你再说一遍。”
但宇文澜喉间似堵着块石头，再说不出口。
燕观棋骤然攥拳，几步上前一拳砸在了他的下颌上！
他脖子上的伤口尚未痊愈，这一拳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宇文澜结结实实地挨下这一拳，连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将军！”
裴厌等人见状皆是一惊，纷纷拔剑就要上前。
却被宇文澜给阻拦。
他头偏向一边，深深垂着，伸手对他们做了个手势：“无事。”
裴厌便没再上前。
燕观棋怒从心生，双眼布满了血丝：“你允诺过我，待此事结束，就让阿姝跟我回南疆！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何会自尽？又是如何自尽的！”
宇文澜下颌隐隐作痛，可抬起的双眸里却写满了哀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为何就突然自尽了。”
他很不想再回忆起那像是要冲上天的烈火。
“她说想回南疆一次，我便带她回去，最后……她说想去看看曾经关了她十六年的高阁……我只是离开了片刻，再回来时……”
“便是漫天大火。”
宇文澜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那日，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瞬间，燕观棋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整个人直直跪倒在地，痛苦地阖上了眼。
“阿姝……你如何这样傻？”
他本想着还要和她道歉，想与她说，他那日只是气急才会说出那些伤害她的话。
其实他从没有把她当成什么不祥之人。
他想告诉她，在他心底，她一直都是他的妹妹，他想要给她自由和快乐的妹妹。
然而这一切……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燕观棋深深弯下腰。
他失去了妹妹，失去了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
从此，再无人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语调糯糯的喊他一声“兄长”。
寂静的殿中久久地回绕着燕观棋悲怆的声音。
那泣声嘶哑得好似被刀子刮过喉咙，撕扯出血肉，狼藉不堪。
不知过去多久，这泣声才渐渐停止了哽咽。
他缓缓地站起身，眼眶还是通红的，可眼底却好似结了层冰霜。
他望着几步之远外的宇文澜，语气寡淡而凉薄：“她的尸身，在何处？把她还给我。”闻言，宇文澜眸光一冷。
“你要做什么？”
燕观棋淡淡抬眼：“她是南疆的公主，我自然要将她带回去，这也是你允诺过我的。”
宇文澜下颌线条一紧，四肢僵硬不能动：“若我说……我要食言呢？”
“食言？”燕观棋皱起眉，“你凭何不让我将她带走？！”
宇文澜脱口而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燕观棋怔住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宇文澜，眼底划过抹意味不明的情绪：“她并非自愿嫁你，你对她从头到尾也只有利用，算什么妻子！”
“就算南疆覆灭是那狗皇帝下令，但真正杀了我父皇母后的人还是你！你敢说阿姝她不恨你吗？！”
“宇文澜，你敢说阿姝的死……与你丝毫关系都没有吗？！”

燕观棋厉声的质问在殿中久久回荡。
宇文澜漆黑瞳孔的眸色越发晦暗。
突然，他脚步一动上前，直接拽住燕观棋的衣领怒道：“是，她的死我脱不了关系，但是燕观棋，你扪心自问，真正杀死她的人是谁？！”
“是你那所谓的父皇与母后！是你南疆那胡言乱语的巫师！是南疆那千千万万子民对她的厌恶！是十六年的不见天日！”
“还有你，你与他们没有任何不同！”
燕观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只见宇文澜眸色深沉，眼角仿佛沁了层冰棱棱的雾，周身散发的气质阴戾而威严：“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燕观棋顿了顿，眉宇间中的愤怒却缓缓变为不解。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宇文澜面前，微扬起头，语调从未有过的森寒：“宇文澜，你根本就不爱阿姝，今日为何如此？难不成……”
“你爱上她了？”
闻言，宇文澜身形微滞，沉默下来。
自己……爱上了燕姝？
为何人人都说他爱上了她？！
想不通缘由，宇文澜淡淡别开眼，嗓音凉淡涩哑：“这和你无关。如今皇帝已死，我会登基，允诺你的事除了这一件，我都会做到。”
“从此以后北燕和南疆不会兵戈相见，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欠她的。”
“燕观棋，你走吧。”
宇文澜的嗓音中满是疲惫，仿佛下一秒人就会倒下。
但燕观棋不甘心：“那阿姝呢？你要如何待她？我绝不允许你让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话没说完，被宇文澜淡淡打断：“她是我的妻子。”
燕观棋顿了下，有些不明所以。
又听男人寂寥悲伤的声音：“我登基为帝，她便是我的皇后。”
“我会昭告天下她的薨逝，也会告诉天下人，她并非不详。”
燕观棋狠狠一怔。
他怎么也没想到宇文澜会为了燕姝做到如此地步。
如此……如此，那个傻丫头就算在天上，也会觉得欣喜吧。
燕观棋缓缓呼出一口气：“好，我信你。”
一声铮鸣，剑刃入鞘。
燕观棋郑重地看向宇文澜：“从今日起，你我互不相欠，北燕与南境也会太平相处。只是你我二人……此生不必再见了。”
宇文澜点头：“恩。”
没有亲手血刃仇人，燕观棋心中已惭愧不已。
但他如此对燕姝，又饶他一命，助他复国，那过去种种……便就此翻过去吧。
燕观棋转身离开。
他一人一马一剑，向着他的国而去。
殿外人已被遣散。
宇文澜在殿中站了许久，抬步走出，转身走上高墙。
他看着这暗藏了不知多少罪恶与鲜血的皇宫，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十几年的卧薪尝胆，最后颠覆却不过半日。
朝代更替迭代，竟如同儿戏一般，好不荒唐。
可他得了着天下，为父母报仇，心中却没想象中那般快意。
宇文澜掌心覆在胸口，只觉心上像是被扎了根刺，无论如何都不能拔去。
燕姝……
她姣好美丽的面容在他眼前出现。
恍惚间，宇文澜好像看到了那日在雪地里挥舞水袖的那个女子。
一颦一笑，连盛开在冬日的梅花也不能攀比。
这一刻，宇文澜再也不能无视自己的悲痛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