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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木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虚荣的女人，尤其是她看见温放野对旁人爱搭不理，对自己上赶着的时候，出于人性，她不是不觉得愉悦的。
只是她打定了主意，不会改变想法。
她抿了抿唇，眼睛转了转，转移话题：“你不问问我吗？她说的十三四岁跟别人搂搂抱抱，是怎么回事。”
温放野收回目光，不算在意，不紧不慢道：“十三四岁能干些什么。”
“真的不想听？”她拉长了语调，狭促着双眼。
理发师吹干头发，只靠吹风机给安木的长发吹了个造型，她的头发养得很仔细，每隔半个月都会去理发店做保养，非常柔顺浓密，单看背影都是美人氛围。
温放野的指尖穿过刚吹完的头发，又香又软，带着温度：“你说。”
安木笑了一下：“我家家教很严的，打小就有门禁，不允许早恋，不会跟别的人搂搂抱抱。但我当时被教练建议去滑双人花滑，所以，啧，他们真没体育精神，体育竞技也能叫搂搂抱抱。”
“那为什么后来不滑了？”他问。
“我家教很严，但是我的搭档不是呀，他当时的女朋友接受不了，就没下文了，于是我又转回单人花滑。”
“从小就喜欢花滑？”
“不是。”安木唇角略微放平，又拉起，“我出生在a国，a国湾区很多家庭，尤其是华裔，都会送孩子去练体育，花滑、冰球、马术这类的，练出名堂了去比赛拿奖牌，在十八岁的时候给履历增光方便上名校，我走的就是这条路。”
一条严丝合缝被安排好的道路，无数人走过证实可以成功，从她五六岁第一次在冰上展露出天赋，到她十八岁，一直在这条路上。
但她的表情恍然若失，不像说的那么简单。
“一考上常青藤，后来就再也不滑了吗？”
安木呢喃：“不是不想，很残酷的，过了那个年纪就不适合上冰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失笑：“抱歉，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头发已经吹干了，现在还不回去吗？”
她被牵着到了玻璃前，巍峨高耸的建筑矗立于市中心，他们在靠近顶端的地方，高大健硕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从背后拥住他，下巴支在肩膀上，那是极其亲密的姿势。
而安木早已习惯温放野不分场合的靠近，习惯了他扑在耳边的呼吸，和熟悉的气息温度，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抬头看。”
话音刚落的瞬间，目光所及的每一处边界都盛放烟花，五彩斑斓盈满天空，身边有小声的惊呼，像是惊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魔法”。
男人带有温柔意味的嗓音低沉，宛如拉过提琴的弦音：“为你放的，喜不喜欢？”
全城的烟花，为你而放。
安木在旅程开始前，赌约开始后，一直以为他的笃定和自信来自于她大概率怀孕，毕竟这是他可以控制的事。
但这一刻，她开始不敢确定了，温放野从来都贪婪，要她心甘情愿。
商场被擦得锃光瓦亮的玻璃倒映出漫天的烟火，又折射出男人英俊含笑的脸。
“喜欢。”她只会比温放野更喜欢浪漫这件事，低低地叹息，“不会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隔日温放野开车去了俱乐部，安木听说去球场谈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足球感了兴趣，要一起去。
温放野不会驳她，就带着她来。
时值冬季，球场上还有几个球员在跑动训练。
“他们穿那么少，不冷吗？”安木把下巴藏在围巾里，瓮声瓮气地问。
“穿的装备都是保暖材料，而且待会儿跑起来就不冷了。”
几个穿着西装的人迎面走来，面带微笑地和温放野握手，他们说的都是西语，安木听不懂，只在对方看着她笑时回以微笑。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玻璃门打开，刚刚在球场训练的人都跑进来，有一个人非常热情，小跑着冲过来抱住温放野。
看上去想把自己挂在温放野身上。
安木惊讶得睁大眼睛，足球运动员做这种事不奇怪，怪就怪在，温放野居然就张开手让人抱了。
他身上流露出明显的兴奋，尽管习惯性地克制住，但在安木眼里这已经算是温放野情绪最外露的时刻了。
他们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温放野过来对她说：“我和他们下去踢一场，你要在这里看，还是和我一起下去。”
有人在她脑海里拨了一下，她毫不犹豫：“我跟你下去。”
他们走过球员通道，穿过楼梯，走到入口。
伯纳乌球场，这不是安木第一次来这里，尽管只来过一次，但依旧觉得非常熟悉，她有段时间常常做梦，梦见这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走廊。
足球场内被射偏的足球吊高向他们飞来，速度很快，因为距离太远，足以让人预判落点，所以安木并不担心，但紧接着，温放野略略伸脚停住了那颗足球，在皮鞋上颠了颠。
安木想想觉得也觉得合理，这世界这么多运动，这么多商业联赛，温放野挑中足球，肯定有兴趣在里面，不然谁要去和财大气粗的石油佬玩同一个赛道。
她坐在替补席上，等着温放野换上球衣，和其他队友一起击掌上场，好像是熟稔的朋友，他的球衣和其他人颜色款式都不一样，远远看着特别出挑。
其他人的球服都是白色，只有他是黑白条纹，上面印着数字和名字，那个名字也不是温放野的英文名，而是——
Winnie。
安木像是被定住，整个人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停住。
温放野脱掉了休闲西装，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好像动作都灵活起来，他快步走过来：“一场会很久，你要是冷——”
“你们踢足球是不是有个面罩一样的东西？”
安木急促地问，她问得很焦躁，手指都在抖，声音由于过度紧张听起来像是在哭。
温放野想了想道：“你是说眼眶骨折后定位的那种面具吗？”
安木飞快地回答：“应该是吧，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温放野不明所以，但是安木看起来太奇怪了，她很慌张，所以他耐心地回答：“那东西都是根据人脸定制的，现在球队里没有人伤脸上，估计是没有的。”
“那普通面具也可以——”
“你不要急，如果你只是想看一看，应该有之前留下来没扔的，我去问一问。”
安木咬着下嘴唇，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已经隐隐确定，不会有这么巧的，同一款球衣，同一个号码，同一个名字。
她只是需要最后的确定。

第65章 初见
“安木，我的啦啦队队长问我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拉拉队，说你这个条件不参加实在可惜。”舒心穿着志愿者的服装，笑得很开心，“我说你才是比赛上需要拉拉队和应援的那个，虽然不是同一个项目。”
宽敞的走廊里，十五六岁的安木和舒心向着一个方向走，球场内部的隔音效果也不知道好不好，外面沸反盈天的欢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起来。
“快点快点，要来不及了。”舒心催她。
“至少踢九十分钟那么急干什么？”
“你真是不懂这项运动的魅力，木木，能成为世界第一运动一定有道理在里面的。”舒心的兴奋呼之欲出，“这次争取到和豪门俱乐部青训球员的友谊赛机会诶！”
“我不止看不懂，我还看不全，我就是来见你一面的，一个小时后我就要去赶飞机了。”安木无奈，她本来来找舒心玩，结果她报名了拉拉队，现在要去加油助威。
“救命，我要来不及了，木木，你帮我拿一下衣服，你要走了的话就帮我带走好了，到时候寄给我收藏。”舒心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工牌和外套脱给安木拿着，自己挥手跑远。
安木很快就在若干走廊里迷了路，她来过几次都不一定分得清这些一模一样的地板和墙壁，更何况第一次走。
她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手机，看到一条短信。
【教练组属意让Mia参加世锦赛。】
吃青春饭的运动就是这样，你再要强再努力也会输给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尤其是她因为突然窜高重心改变，已经做不出三周跳了。
“Wennie，你快点！你已经睡过了，再迟到就不是首发了！”
“来得及。”
走廊的末端传来交流的声音，安木把手机收起来，想着要不要把志愿者的衣服穿起来。
“你耳钉还没摘吗？”
“贴了胶布。”
“现在贴胶布也不行了，会被摘掉。”
“知道了。”
“你现在摘放哪里，教练说了，要是被发现带首饰上场要罚钱。”
那是个骨骼还显出少年般单薄的人，却出乎意料的高，露在黑色面具外的皮肤很白，看得出脸型很好，连那么难看的面具都衬得像是假面舞会的配饰。银白的半长发配着藏蓝宝石耳钉，平白显得人妖异，相比于同伴的喋喋不休，他说话语调懒懒散散，字句简短，有种漫不经心的高冷和酷。
他非常流畅地把单耳的耳钉摘下，递给安木。
安木很久都没回神。
于是他换了英文：“比赛后还我，记住我的号码。”
她下意识地接了过来，那枚耳钉触感冰冷，像是他眼睛的凛冽感。
“Wennie，你带着面具也这么吊儿郎当吗？”
他的英文还没切换回来：“我一定会赢。”
他说得很随意，有种笃定感。
但安木在那瞬间忽然觉得很不甘心。
她顾不上那一刻的心悸，抱着衣服和工牌朝来时路跑去，把耳钉交给了球场的警卫。
她给教练组发短信。
【我要求和Mia比一场。】
安木想做那个一定会赢的人，从一开始她也就是这样的人，后来成为了世锦赛的参赛选手，又被比Mia更年轻的女孩打败，但内心里一直盼着那个曾经说过一定会赢的少年人得偿所愿。
但之后她无论通过什么方式都找不到那个叫wennie的十号球员，她去问舒心，舒心只说青训的球员如果没有踢出来，不会出现在俱乐部的新闻里。
那枚蓝色耳钉再也没出现安木可见的世界里。
可她总是梦见，那个人漫不经心的交代和耳钉冰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