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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奶奶很尴尬。
明朗还在小洋楼时，一口一句奶奶，别提多亲热了。
倒不是因为明朗租她的房子，要讨好她，而是明朗发自内心尊老爱幼，把她当奶奶对待。
那半年，是卢奶奶过得最舒坦的日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每天心里都暖洋洋的，好像独居那么多年之后，终于有个亲人了。
再面对明朗的冷淡，落差太大了，她心里就憋得慌。
可有啥办法呢？
把明朗赶走的是她，总不能要求明朗以德报怨，还对她笑眯眯的吧？
当时闹得那么僵，明朗还能对她保持礼貌，纯粹是因为明朗修养好，可不是因为她值得。
卢奶奶知道自己讨人嫌了，可是，想到外孙女让她打听的事，她不能掉头就走。
于是，她找话题说：“这儿就是你新住的房子？只有一层，会不会太挤了？要不，你搬回我那儿去，我那儿有两层，房间多，咋住都成。”
怎么突然献殷勤？
明朗纳闷了。
但是搬家是不可能搬家的，卢奶奶可是卢雪的外婆，搬回去不就寄人篱下，任人拿捏了吗？
再说，以卢雪对顾宣那点心思，他们要是再住回去，不就等于在卢雪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吗？
搁谁身上，谁会舒坦？
这道理，活了大半辈子的卢奶奶能不懂？
她还开口让他们搬回去，明朗只能想到，又是卢雪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儿虽然只有一层，但不用爬楼梯，而且房间够大也够住，挺好的，我们就不去打扰您了。”

卢奶奶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很可笑，可为了外孙女，她搁下这张老脸，也得帮她把事情办妥。
“你们要是搬回去，我可以把房租减半，我不差这点钱，就是孤家寡人，有你们陪着说说话，日子也好过些，而且你不是说要买我那小洋楼吗？我以后可以卖给你，你现在搬回去，其实是住自个儿未来的房子，省得以后还要再搬一次。”
突然这么热情，跟之前态度简直180度转变，明朗看不懂她到底要干啥，“卢奶奶，你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个？”
“还有就是顺道问问，顾宣还在芒城待多久？我猜他是专门回来找你的，可他不是要进修吗？学校给放假这么久？”
明朗气笑了。
卢奶奶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人，大老远跑来问顾宣的行程，还能为啥？
“卢奶奶，恕我直言，你那外孙女不见得有多孝顺你，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她没来看过你几回，利用你来达到自个儿那点私心目的却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她这点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确定要助纣为虐吗？”
站在面前的是老人家，明朗本来不想说这么重的话，可卢雪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膈应。
躲在背后，暗搓搓觊觎有妇之夫，还把老人家当枪使，自个儿还在学校端着女神的架子，啥叫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这就是！
“与其帮她打探别人丈夫的行程，不如劝她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再不济，自个儿谈个对象，别老盯着别人丈夫。”
卢奶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没有办法反驳，可雪儿是她亲外孙女，她听不得别人这么骂她！
“雪儿跟顾宣是同学，关心一下怎么了？现在是新时代，不是男人跟女人连一句话都不能说的旧时代了，她跟顾宣都是华大的学生，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只是在认真探讨知识，你想到哪儿去了？”
明朗面色更冷。
“顾宣学习和研究的内容跟她完全不同，探讨啥知识？她要真这么热爱学习，她班里那么多男同学，找谁不行，非要找顾宣？顾宣又不是她爹！”
卢奶奶本来挺理亏，可明朗一点面子都不给，非要揭穿，她就不得劲了。
“顾宣一个人在京城，也没个老乡，雪儿算是他唯一的老乡，感情上当然更亲近一些，而且她就是关心一下顾宣，又没别的意思，你咋这么小气？
顾宣身边又不是只有雪儿一个女同学，你干嘛非要针对雪儿？”
听听，这话说得。
把明朗说成小肚鸡肠的女人，是她小气，把自个儿男人捂得死死的，而且心眼还毒，恶意揣测别人，看谁都是坏人。
而她外孙女卢雪干干净净，纯洁无瑕，啥错都没有。
反正都是明朗的错。
明朗翻了个大白眼，正要说什么，顾宣走上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严肃道：“我去华大进修，是清溪支持我去的，而且我是去学习，不是去跟老乡交朋友的，不需要谁关心。”
清溪是他媳妇，他疼爱还来不及，当然忍不了别人在他面前数落她。
在他眼里，媳妇哪哪都好，啥错都没有。

要真有错，那铁定是他错。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没跟女同学划清楚界限，才导致传出流言蜚语，也给人留了话柄。
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才让媳妇被人骂了。
“清溪一点也不小气，相反，我倒是希望她小气一点，她越小气证明她越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女同学，我身边可没有，请不要随意诋毁我，也请你替我转告她，让她不要再在学校说我跟她是唯一老乡，我们并没有那么熟。”
这话半点面子都不给，卢奶奶心里更不舒坦了。
明朗是挺好的，可雪儿更好啊。
在芒城有她这个奶奶，可以给她留两层的小洋楼，她爸又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在京城是有脸面的人，足够说明她出身比大部分姑娘好。
她自个儿也争气，考上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妥妥的高知识分子。
明朗跟她比，有啥？
南方小破村的农村女人，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在城里住还得租房。
她爹也不争气，是个残废，不仅不能给她提供帮助，还拖后腿。
她自个儿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学历，初中没念完就辍学，在华大高材生面前，能比吗？
“顾宣，我还以为你是坦坦荡荡的男子汉，没想到你眼光这么短浅！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少了雪儿这个朋友，你知道自个儿会失去什么吗？你迟早会后悔的！”
“我要是因为别的女人，害我媳妇不高兴了，我才是真的后悔。”顾宣说完，牵着明朗的手，直接进院子。
卢奶奶碰了一鼻子灰，脸色很不好。
回到小洋楼，正好卢雪又来电话。
“问到了吗？顾宣啥时候回学校？”
“雪儿，你甭理他了，成不？这小子满脑子都是明朗，压根听不进别人的话。”卢奶奶苦口婆心地劝。
她是真的不希望外孙女栽在有妇之夫手里。
何况这个有妇之夫是个泥腿子，说到底，配不上雪儿。
顾宣要是往雪儿是身边凑，她还觉得顾宣高攀了呢。
“我的事你不用管，让你问个结果，你又问不出来，也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你就帮我盯着明朗吧。”
说完，卢雪就把电话给挂了。
问不到顾宣的行程，她很烦躁。
一起上课的女同学还凑过来，八卦她跟顾宣的进展。
“学校里有人谣传顾宣跟狐狸精在一起，说他不要你了，是咋回事啊？顾宣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怎么能这样？”
卢雪露出苦涩的笑容，没说什么。
她一向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就像现在，学校里都在传顾宣被狐狸精勾走，抛弃了她，她只需要露出弱者的苦笑，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深明大义，委曲求全，自然有同学会替她冲锋陷阵。
就像现在一样，几个女同学满腔正义，绞尽脑汁给她出主意。
“顾宣本来就是你的，你为啥不争？你不争，那狐狸精就得逞了！”
“就像上回，那狐狸精堂而皇之拉着顾宣逛街，还口口声声说顾宣是她对象，亏她说得出口，真不要脸！”
“雪儿，你这么善良美好，跟顾宣才是天生一对，我们都支持你把人给抢回来，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别跟我们客气！”
“你不是校报的作者，在校报上有专栏吗？要不在专栏上写文章吧！”
“上回就有个同学在校报上写文章骂渣男，现在那渣男是过街老鼠，整个学校人人喊打，他连上课都不敢去上了！”
“还有个女同学，发文章给人告白也成功了，现在她跟她对象腻歪得很，还被校报评为学校十佳情侣，可让人羡慕了！”
卢雪灵光一闪，缓缓露出笑容。
没两天，一篇名叫《一个女大学生的恋爱史》的文章横空出世。
80年代的校园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娱乐项目少之又少，于是读报纸就成了最广泛的消遣。
校内报纸是学生会办的，因为内容贴近校内学生生活，所以几乎人手一份。
这篇文章刊登在头版，一夜之间，传遍整座校园。
卢雪的笔名很好认，加上她跟顾宣因为外形优越，还有似是而非的暧昧，本来就在风口浪尖，隔三差五被人挑起来议论。
《一个女大学生的恋爱史》这篇文章，标注的是虚构小说，可是文章里的人名跟他她和顾宣太像了，人物背景和经历跟现实一模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写自己和顾宣。
她把跟顾宣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写得缠绵悱恻，又写她跟顾宣是老乡，本该相互温暖，相互扶持，顾宣却弃她而去，跟个妖精似的女人你侬我侬，留下她一个人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大学生还在象牙塔，多数人一腔热血，很容易就被她的文字所感染。
于是，大家一边倒地认为她被顾宣抛弃了，一边同情她，一边把顾宣骂得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