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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妙芊愣了下，随即苦涩蔓延满心。
她知道他口中的谣言，但从不在意，毕竟以前她和楚凌寻的谣言也不少，楚凌寻也从未在意过。
她以为这次也一样，只是未想楚凌寻为了不影响和宛瑶的婚事，第一次提了出来……
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虞妙芊竭力稳住情绪，哑声回：“对不起，是我……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话也说不出来。
楚凌寻眉心一拧：“公主病了，更不要操心这些琐事。”
“只是偶感风寒，先生放心。”虞妙芊将袖口往下拉了拉，掩去掌心的一片红。
可对上面前一言不发的楚凌寻，她眼神黯淡了下去：“先生好生休息，我……我先走了。”
话毕，虞妙芊一路跑出太傅府。
拐进一个小巷，再次咳了起来。
血不断落在莹白的雪地上，刺的她眼生疼。
虞妙芊忙用雪将那点点殷红埋没，确认不露半点痕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待缓过气，她才走出巷子，望着几丈外的太傅府，口中还氤氲着血腥气。
突至的眼泪朦胧了视线，虞妙芊抬手狠狠擦着，却无济于事。
她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斥责着：“哭什么，先生得偿所愿，你该高兴，也该知足了！”
然而却依旧无法挡住汹涌的泪水。
宫门口。䧇璍
陵游见虞妙芊这几日气色都不怎么好，便打算去接她。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这些奴才，还不知礼义廉耻，萧太傅是七公主的驸马，她却动不动就往太傅府去，还说什么操持婚事。切，当谁瞧不出她的小心思！”
一句满是嘲讽的话让陵游的脚步一顿。
“谁说不是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又是几声附和的讽笑，一朝公主竟沦为宫人们嘴中的笑谈。
陵游眼眶赤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
不知站了多久，寒风将他的意识吹醒，他才僵硬着身子离开。
他怎忍心看着他呵护的妹妹任人践踏，但凭他现在的身份什么也做不了。
陵游深吸了口气，将眼泪逼回。
只要立下战功，为虞妙芊求得诰封，这样就没有人再非议她了！
天色渐黑，虞妙芊回到冷宫时，不见日日等她的陵游，桌上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写着：哥哥出征了，勿念。
虞妙芊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哥哥一定不知道，此刻她倒希望他离开。
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在即将身死时，为如何支开哥哥而苦恼……
虞妙芊指尖轻轻摩挲着陵游的字迹，叹声低喃：“没有我，希望你活的更好……”
转眼又过半月。
欣贵妃宫里人照例将楚凌寻和七公主的婚服拿过来，给虞妙芊过目。
虞妙芊看着放下来的衣物，眼神暗了暗。
自那日楚凌寻和她说避嫌一事后，她再未去过他府上，可今日，她还想去一次！
太傅府。
楚凌寻见许久未来的虞妙芊突然出现，不觉一愣。
可看到她脸色发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眉头立刻紧蹙起来。
“先生放心，我只是来送婚服。”虞妙芊苦笑着，伸手将桌上的箱子打开，“这是贵妃娘娘让司衣局为你特意缝制的，你试一下。”
楚凌寻看了眼鲜红的喜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虞妙芊那苍白如雪的手上。
“先生？”虞妙芊唤了一声。
楚凌寻回神，忽略掉心底那奇异的情绪：“若只是此事，公主大可让宫人送来。”
虞妙芊闻言，心脏刺痛难忍，他这是……想赶她走吗？
她以为多日不来，谣言不再，他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不待见她。
可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虞妙芊将婚服呈到楚凌寻面前，解释道：“七姐那里也是我亲自去的，先生试下吧，毕竟是婚服。”
楚凌寻看着她，伸手接过婚服，转身去了后室。
不过一会儿，他便走了出来。
虞妙芊眸光一震，愣愣地看着一身婚服的楚凌寻。
真的好看，这红色极其衬他。
虞妙芊像是魔怔了一般走上前，不住地伸出手，却在将要触碰上的前一刻回了神。
楚凌寻明明近在咫尺，可不知何时起成了她遥不可及的人。
虞妙芊忙后退两步，扯出一丝笑：“很适合先生，七姐试衣时也是这般好看。”
楚凌寻依旧不语，目光如同定在了虞妙芊身上一般。
此时的虞妙芊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先生，尺寸可还合适？若弋㦊合适，那就定下这件了？”虞妙芊轻声问着。
楚凌寻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有劳公主。”
虞妙芊笑道：“如此，虞妙芊便去贵妃娘娘那儿回话了。”
话毕，她不带一丝留恋转身离去。
望着虞妙芊离去的背影，楚凌寻只觉心口再次牵起异常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
皇宫。
回欣贵妃的话后，虞妙芊便回了冷宫。
在床榻呆坐一个多时辰，她手握着陵游送给她的胭脂，喃喃出声。
“哥哥，你可知先生穿大红色好看极了，比七姐还要好看。虽然我不能主办他的婚事，但能见到他身着婚服我已经很高兴了。”
虞妙芊一边说着，眼眶渐渐聚起了泪水：“希望我这条命能挺到他们大婚落幕，那之后也再无憾……”
“公主！出事了！”
忽然，阿兰满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被她一吓，虞妙芊手中的胭脂倏然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半。
虞妙芊浑然不觉，站起身看着阿兰：“你说什么？”
“六皇子……”后面的话，阿兰怎么也说不出。
虞妙芊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瞬间瘫坐在地。


皇祠。
虞妙芊看着孤零零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陵游，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哥……哥哥，你醒醒！”她眼中一片凄凉，颤声唤着。
虞妙芊摸着陵游满是血污的脸，欲帮他擦拭干净，可眼泪却不断地落在他脸上，再难拭净。
喉间忽地翻涌起一股咸腥，她强压下几乎涌入喉口的血，看着阿兰嘶声道：“能帮我取一套哥哥干净的衣衫来吗？”
阿兰红着眼点头退去。
见她走了，虞妙芊才将淤血吐出，尽数拢在袖中。
她噙着泪，帮陵游束完发。
等阿兰回来后，帮陵游更换衣服时，一封染血的信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虞妙芊一愣，将其拾起。
“吾妹亲启”四字如银针一般刺进她的双眼中，她颤着手将信塞进怀中。
整理好陵游的衣衫后，看着恢复整洁的他，虞妙芊眨了眨胀痛的眼睛，竟无泪可流了。
“哥哥……”她声音嘶哑的如同老妪，葱白的手覆上陵游已经僵硬冰凉的手。
虞妙芊眼眸怔了怔，见他拳头紧握，似是抓着什么。
可任她怎么掰，陵游的手就如石头一般。
虞妙芊眼底一热，伏在他胸口，字字泣血：“哥哥，你安心走吧，不要担心虞妙芊，虞妙芊已经长大了……”
她不知说了多少遍，凌游紧攥的拳这才裂开了缝。
里面是一张虞妙芊的小像！
虞妙芊心如刀绞，才压下去的血再次袭了上来。
她隐忍着，将血一口口吞了回去，就像吞下一把把能割开喉管的利刃一般痛苦。
虞妙芊背起陵游，一旁阿兰帮忙扶着。
主仆两人带着陵游，迎着风雪一步步往冷宫走着。
尽管虞妙芊身躯瘦小，气喘如垂危的病人，但她从未停下。
“哥哥，这次换虞妙芊护着你，你不要怕，虞妙芊带你去母妃那儿……”
虞妙芊又咳嗽了几声，恍然间，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停下来脚步抬起头。
虞妙芊瞳眸一怔，几丈外，一袭月白色长袄的楚凌寻直挺地站着。
银白的雪，清俊的他，无论是景还是人都一尘不染。
楚凌寻看着几乎佝偻成老人的虞妙芊，心中莫名一颤，眼底掠过一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