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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禹安眉宇间的那丝不耐并没有褪下去。
他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那太阳烤的空气都快要扭曲。
“好。”
许久，他才出声。
舒听澜得到了回应，笑得更甜。
她像是看不见卓禹安眼眸之间的不耐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吃着冰淇淋。
二人盯着大太阳，在园区里走着。
透着墨镜，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是牵着手，十指紧扣。
太阳像是不肯放过他们一般，只是挂在天上，烘烤着他们，卓禹安只觉得浑身闷热，流的汗已经浸湿了身上的衬衫。
终于，黄昏将至。
太阳快要下去，可是空气之间残留的余温依旧烘的卓禹安心烦意乱。
“怎么了？”舒听澜扭头，看向他。
卓禹安摇了摇头，甚至笑了笑：“没事，就是觉得很热。”
舒听澜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坐摩天轮了。”
“为什么？”
卓禹安闻言，深深的蹙起了眉。
“没有为什么呀。”舒听澜甜甜的笑着，拉着卓禹安的手朝着园区门口走去。
不知为什么，卓禹安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焦虑。
他陪着她等了一个下午，晒了一个下午，后背早就湿透。
她却置若罔闻，拉着自己到处走。
好不容易捱到了现在，她居然说不想坐。
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卓禹安强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情绪，跟着舒听澜乖巧的出了园区。
舒听澜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上。
卓禹安手把在方向盘上，勾了勾嘴角：“今天开心吗？”
闻言，舒听澜转头，摘下了他送给她的墨镜，眼中尽是喜澜。
“开心。”
怎么不开心，她开心的快要疯掉。
见状，卓禹安笑的更温柔，没再说话，认真开车。
回到家中。
卓禹安站在客厅里，脱下了全是汗的衬衫。
他裸露着上半身，暴露在舒听澜的视线之中，毫不遮掩。
舒听澜看了过去，他那利落的黑色短发带着些许栗色，面部轮廓深邃迷人，正在低头将衬衫拿起。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卓禹安转身看向了自己。
“看什么呢？我刚把金鱼放进鱼缸，先去洗个澡。”
说完，卓禹安转身上了二楼。
舒听澜看了看客厅里空了四年的鱼缸，此刻里面有一抹黑，还有一抹红。
她笑了笑，扭头又看向了那副婚纱照。
那上面的篇幅用色也是一抹黑，还有自己加上的一抹红。
二楼放水的声音传来，舒听澜这才回神。
她走到茶几处，蹲下身子从抽屉里拿出了日记本与那支红色水笔，开始写东西。
“今天，禹安问我开不开心。”
“我开心的快要疯了，不对，我已经疯了，早在他说爱我的那刻。我从未见过啊，我从未见过他那双眼眸里能带着爱意望着我。我连梦都不敢梦。”
“我故意说我想要坐摩天轮，可是我早就不是那个刚嫁给他的舒听澜，傻到还会相信在摩天轮上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我看见了他眼中的不耐烦，我看见了他陪着我逛了一下午汗湿的衬衫，我看见他最后听见我说我不想坐了的眼神，他很焦虑。”
“我开心的快要疯了，不对，我已经疯了。我要用这些小事一步一步的确认他的爱意，哪怕只是在他失忆的时候。”
“卓禹安，现在真的可以让你痛苦我的痛苦，快乐我的快乐了。我爱你。”
“卓禹安，轮到你了。”
那红色字迹鲜艳刺眼，舒听澜一笔一划，写的认真又用力。
甚至快要划破纸张。
“今天要去医院复查，快点起床了。”
舒听澜的声音传来，卓禹安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眼，许久才睁开了眼。
“老婆，能不去吗？”他声音慵懒，带着些许撒娇意味。
舒听澜从这几天的经验已经总结出来，卓禹安的失忆并不是普通失忆，基本上可以算是直接让卓禹安从一个维度到了另一个维度。
刚开始的时候她怀疑过卓禹安是不是佯装失忆借此来耍自己一道，后来她越发笃定，如果不是真的失忆，性格不可能有这种翻天覆地的改变。
换做以前，让卓禹安撒娇，不如让宇宙毁灭。
想到这里，舒听澜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吃这一套：“不能。”
卓禹安眸色暗了暗，十分无奈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他洗漱完毕，外面却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临近七月中旬，降雨倒是浇灭了外面那快要烧起来的柏油路。
“阿禹，吃饭了。”
舒听澜站在鱼缸面前，手中拿着鱼食，手指轻轻的敲了敲玻璃鱼缸。
黑色金鱼便立马游到了她面前。
卓禹安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声。
他不想打破这片和谐的画面，直到舒听澜喂完了红色金鱼，才缓缓出声：“墙上的婚纱照脏了，我们改天去重新拍一套吧？”
舒听澜一愣，没有说话。
他眼神疑惑的看着那墙上的婚纱照：“这个红点是怎么回事？”
提到红点，舒听澜猛地回头，乌黑的发丝搭在肩膀上，直直的看着卓禹安：“我不想要重新拍。”
“为什么？”卓禹安不解的问。
因为她要靠那自己一笔一笔涂抹上去的红色提醒自己，清醒一点，你们之间原来的样子有多么腐烂，有多么令自己难堪。
可是她说不出口，只能愣在那里。
“乖，我们改天去重新拍一套。”卓禹安只当她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度开口。
他笑得很好看。
他是失忆，但是不傻。

那婚纱照上的红点显然是被人涂抹上去的，而那晕开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擦过。

单单只是说到这里，故事就已经够压抑吊诡。
可卓禹安还是问出了口。
像是刻意要让她想起那些事情一般。
“你最近有想起什么吗？”
舒听澜突然问道。
卓禹安看着她，不说话，许久，他才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的记忆你说了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二人撑着伞上了车。
医院。
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钻进了二人的鼻腔，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皱眉，但是看得出来卓禹安和舒听澜的心情都算不上太好。
长长的走廊里，弥漫着这股味道，搭配着不要钱一般的冷气，足以让人打几个寒颤。
甚至让舒听澜有些想吐。
等卓禹安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主治医生叫舒听澜单独来了一趟办公室。
“陈医生，他怎么样？”舒听澜抽开椅子，坐了下来。
“身体没有任何异常，脑部CT也显示正常。但是依旧处于失忆状态。目前来说，病人最信任的人就是你。”陈医生戴着口罩，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那有康复的可能吗？”
舒听澜问出口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康复之后，是不是就要回到原点了？
“当然有康复的可能，但是需要你慢慢辅助病人，去带他回忆，带他想起来。”陈医生回着。
舒听澜愣了愣：“所以，他能不能恢复记忆，都看我了是吗？”
陈医生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再度开口。
“舒小姐可能不太了解他现在的心理状况，目前来说，你是他最重要的人。”
“哪怕你凭空捏造出来一份记忆给他，他也会接受。”
办公室外，听到这一切的卓禹安笑了笑。
他神色隐藏在灯光之下，晦暗不明。
“谢谢陈医生，麻烦了。”
舒听澜的声音响起，随即便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卓禹安。
“偷听啊？”
她有些慌张的看着卓禹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虚，似乎并不愿意让卓禹安听见刚刚医生说的那一番话语。
下一秒，卓禹安抬头，灯光终于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只见他含着笑，眉眼里一片清明，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有，我是担心我老婆太漂亮，被医生看上了。”
明明知道他是在调笑自己，但是舒听澜还是脸红了红。
二人从医院回到了家中，雨一直下的不停。
卓禹安看着鱼缸里畅游着的金鱼，突然开口：“游乐园里的金鱼生命力还挺顽强的。”
他这句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舒听澜并没有多想，而是躺在沙发上说起了别的事：“大少爷，公司的事情不用处理了吗？病假已经请了快一周了，再不去公司，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卓禹安闻言挑了挑眉：“公主殿下，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吧，我除了你还认识谁？”
舒听澜愣了愣。
医生和她说的话还有卓禹安说的“我的记忆你说了算”重叠在了一起。
她可以说了算吗？
“总要想起来的。”突然，她没头没脑的这样说了一句。
卓禹安只是转身，眼神落在那透明玻璃鱼缸上。
“明天我带你去公司，让助理和你说说工作内容，行吗？大少爷。”
舒听澜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听得出来她语调愉澜。
像是做了某些重大决定之后心中石头落地一般的愉澜。
卓禹安没有转身，只是弯着腰看着鱼缸里两条鲜活的生命，眼眸之中是说不清的暗潮汹涌，许久，他突然勾了勾嘴角。
他伸手拿起鱼食，手指轻敲，黑色的金鱼便游了过来。
他背对着舒听澜，将鱼食抛下，喉中发出低沉声音：“都听你的。”
翌日。
舒听澜带着卓禹安来到了公司。
卓禹安说的不错，的确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公司的装修十分气派，他的办公室甚至能抵得上普通百姓的家。
他坐在真皮办公椅上，神情冷峻，就那么一瞬间，舒听澜以为他想起了一切。
而下一秒，他却突然开口：“这是我办公室？”
舒听澜像是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随即，她走到了办公桌前，拨通了助理的电话，低声说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助理推门而入。
“情况我都和你说清楚了，总裁失忆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他，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
舒听澜的声音十分平淡。
“知道了，夫人。”
卓禹安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眸暗了暗。
交代好一切之后，天色渐晚。
二人一起回了家，卓禹安坐在沙发上，看着舒听澜，神情不佳。
“那我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
舒听澜看着闹小孩脾气的卓禹安，只觉得可爱：“是啊。”
“可是我们婚纱照还没有重新拍，拍完了再上班。”
他话语之中透着不容拒绝。
舒听澜一愣，经卓禹安这么一说，下意识的偏头看向了墙上的婚纱照。
那上面刺眼的红点好像更红了一点，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而她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婚纱照旁边的玻璃鱼缸似乎不对劲。
在动的，只有那抹红色。
舒听澜没有回卓禹安的话，而是径直起身走到了墙边，看着鱼缸。
里面的水还是很清澈，那只红色金鱼正在灵活的游来游去。
而她的阿禹，漂浮在水面上，没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