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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胡都见耶律邑坐下了，他才开口道：“皇上，如今周国国土已纳入辽国，南疆便与辽国接壤……”
“你的意思是想将南疆也一并吞下吗？”
胡都的话还没说完，耶律邑便打断了他。
“微臣只是认为南疆常年依附前周国，如今周灭，南疆若有日崛起，实乃我辽之患。”
耶律邑撑着额头，视线放在桌案上的字帖上。
他心中还未放下周蓝欣的事，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
“这事儿以后再说。”耶律邑放下手，“待前周国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议不迟。”
胡都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作罢，行礼退下。
四周静的能听见房外呼呼的寒风声，耶律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漫天大雪。
不觉苦涩一笑，不过两日，周蓝欣因他香消玉殒。
如果她还活着，或许也是恨他的。
冷风扑在脸上，耶律邑伸手一拂，一片湿润。
他怔了怔，手竟僵硬了几分。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是知道和周蓝欣再无相守可能还是想到她的未来，他都不知道了。
……
萧怀亦几人从临洸沿着平阳道一路南下后，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终于快到南疆境地了。
“爷，还有十里路就到了，咱们先歇会儿吧。”高晋朝马车里喊道。
萧怀亦探头骂了句：“你才歇了多久，马还没喘气呢你就先嫌累了。”
高晋讪讪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再偷懒。
周蓝欣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与萧怀亦相处了一个多月，虽不知其底细，但看得出来他是个比较随性洒脱的人。
见周蓝欣笑了，萧怀亦也打趣道：“美人一笑值千金啊。”
“……”周蓝欣嘴角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如果是从前有人说她美，或许她还能略带些窃喜接受，如今只剩下惆怅。
虽是冬日，伤口没有发炎，但是她的容貌早已不如从前。
新结的痂从下颚一路蔓延到额头，整个左脸让人难以多看两眼。
萧怀亦看她眼底的笑意消失，倒也没觉得自己失言，他道：“不必伤感，凭你的才能，自当另有作为。”
说长不短的一月中，他发现周蓝欣谈吐明显与常人不同，特别是谈及兵略一事，居然比平常女子更有见解。
虽然只是说笑，但萧怀亦觉得，如果稍作点拨，周蓝欣便能做官中幕僚。
只是她女儿身，恐怕也是难以让人信服。
周蓝欣也并没有因脸一事太过纠结，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多谢，只是这才能又能用在何处呢？”
她不止一次在梦里想过带兵复国，去问问耶律邑他到底为什么要那么狠心。
但她却是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亡国公主，莫说复国，又何来兵马。
萧怀亦轻笑：“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周蓝欣一怔，欲言又止。
她知道的也并不多。
“你谋略不似寻常女子，我府中正缺幕僚，你可愿追随与我？”
萧怀亦的话让周蓝欣大吃一惊。
他们相识不过月余，他居然能风轻云淡地说让她做他幕僚的话。
“你……不怕我心怀不轨吗？”

萧怀亦听到周蓝欣这般不知是不信他还是不信她自己的话，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况且你与南疆应该无恩怨的吧。”
周蓝欣默然了一会儿，沉声道：“公子既这般信任，周蓝欣自当不负公子所望。”
她有私心，就算耶律邑不会动南疆，胡都和其他辽国官员就不一定了。
辽国和南疆势必有一场战争，她更可借南疆之手与辽国抗争。
“蓝欣。”萧怀亦掀帘看了眼外边的景色，“做幕僚，要做到‘目空一切’。”
“目空一切？”周蓝欣眉头一蹙，她并不觉这是个该骄傲自大的位置。
萧怀亦转头看向她，目光深沉：“我说的‘目空一切’，是让你不要将私心、感情及其他放在眼里，稍微细心一点的人就能明白你在想什么。”
周蓝欣心中咯噔一下，看着萧怀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意。
他远比看起来谨慎许多。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萧怀亦偏了下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其实他也可惜，这么好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
不过他要的的确不是是她的脸。
天色渐黑，车马已入伊塔城。
自踏入南疆，周蓝欣就觉这里不似辽国那么冷，她脱下夹袄：“这里倒也暖和些。”
萧怀亦下了马车，伸手将周蓝欣搀扶下来：“过些时候会冷的。”
才下了马车，周蓝欣才见眼前的街道与一旁的宅子都有些像周国。
从南疆王进贡开始，周国每年都会派大量工匠木匠入疆，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只是南疆都城与周国都城相像。
萧怀亦带周蓝欣进了府，周蓝欣多看了眼府门，没有牌匾，门口只有两个小厮守着。
正厅，还未等她站定，有丫鬟已经端上茶来了。
“坐吧。”萧怀亦坐了下来，喝了口茶。
周蓝欣端坐着，感觉他有话要说，也就静静地等他喝完茶。
萧怀亦放下茶杯，缓缓道：“蓝欣，往后你可要女扮男装了。”
周蓝欣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而后立刻明白了过来：“嗯。”
见她懂了，萧怀亦也没有再多说，她女子的身份的确不方便，他父王也不会相信一个女子的话。
周蓝欣被一个丫鬟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后，又有几个丫鬟带着衣裳来把衣柜都塞满了。
等丫鬟们下去了，她才慢慢坐到了梳妆镜面前。
铜镜中，因天色昏暗，她的脸更觉可怖。
——“耶律邑要杀你。”——
周蓝欣眸光一闪，好似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她知道耶律邑要杀她，但是那个救她的女人是谁？什么又是解药……
周蓝欣越想头越疼，反而母亲的惨死历历在目，还有父亲哥哥都未见到最后一面。
念及此，她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恨意。
耶律邑！
是他，是他杀了母亲和哥哥，逼死了父亲。
周蓝欣自嘲地笑了一声，她居然还奢望他念旧情将她与亲人葬在一起。
恐怕到了九泉之下，他们都要骂她不争气了。
周蓝欣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换上，将长发高束，若不是脸上的伤疤，俨然是一个清俊少年模样。
她摸了摸左脸，眼底流过几许算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