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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3-03-06 13:2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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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送简源源回家,两个人都熬了通宵,没敢开车,在路边等网约车。
夏泽渊站在一旁看了看手机,她的车还没到。
她对苏哲说,“如果说我是自我剥削,这个社会上谁又逃得过自我剥削呢?”
她看向马路,秋日清晨的风吹过她长发,她伸手压住乱飞的头发,“哥,你逃过了吗?”
天亮才下班的苏哲一时无话。
夏泽渊用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继续说道,“没有老板的 pua,大家也早已习惯了自我剥削,毕竟,这个社会,工作狂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不是吗?”
“我知道你担心我,”夏泽渊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温暖笑意,“我会用心辨别,我的这份工作,我的这个现老板,到底值不值得自我剥削。只要我不想,谁的套我也不会中。”
苏哲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妹妹,他知道她素来极有主见。
他伸手揉了一下夏泽渊头发,一如她小的时候。
从金万的案子后,他就彻底意识到,他的这个妹妹,是真的长大了。她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全然有数,自己拿定主意,谁也左右不了她。
车来了,夏泽渊朝着哥哥和源源,挥了挥手,上车往基德驶去。
到了基德,刚出电梯,夏泽渊迎面撞上陆悠然。他正要出去谈事。
陆悠然站在电梯门口,微微侧身,看着她从电梯里走出。
他问她,“身体不舒服?”
“没有,边总。”夏泽渊请假,并没有走病假流程。她不再想让公司知道她身体里有个囊肿。
她挑了挑眉,调侃道,“自我剥削过度,调休了一个小时。”
陆悠然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一言不发走进了电梯。袁林在他身后对着夏泽渊点了点头,也跟了进去。
夏泽渊看着陆悠然的反应,她心下掂了掂,觉得自己刚才的自我调侃好像不太合适。她暗想,下次再不能造次。
一进办公室,各项事情纷至沓来,下午时候,夏泽渊订了会议室开会,确认林场评估案前期各项工作准备进度。
夏泽渊主持会议,胡家磊、夏雪、何恒轩,还有基德两位老员工张强和刘国松作为该案团队成员参会。
会议室屏幕上投影着林相图,1.8 万亩,12 平方公里,用不同颜色标示着林种。
众人看着花花绿绿的屏幕,神情有些严肃。林相图颜色越多越斑杂,意味着林场林种越多,也越交叉。与之对应,野外勘察工作量也就越大越复杂。
接下来是林场总平图。图上显示,林场被等面积划分成了 30 个林班,每个林班之间都有明显的界线分隔。
夏泽渊说道,“我们每人负责 5 个林班,也就是 3000 亩林地进行作业调查。面积大,树种多,条件复杂,所以,调查方案很重要。”
胡家磊接过话来,“是的,纯粹依靠人力进行野外勘察不现实,关键是得出的数据也非常不准确。”
他将投影翻页,“所以,在调查方案的设计上,首先是借助智能设备和采集系统,综合 GPS、遥感技术来做信息采集和实时传输,这样,我们就可以对林场进行普遍调查。”
“普遍调查?”刘国松有些诧异,他忍不住小声质疑了一句。
夏泽渊听到了,她看了他一眼,示意胡家磊先往下说。
“我谈了三家智能采集公司,将他们的系统、设备和报价进行了对比。”
这三家公司系统设计各有差异,报价也有差别。
夏泽渊想了想,“你跟这三家都谈一谈试用,对接的时候,我们去一趟林场,实地使用、比较三套系统。”
“好。”胡家磊说道,“我们要向委托方提出,每个林班要派出两位护林人和我们一道进行野外勘察,最好是护林经验五年以上的人员。”
夏泽渊点点头,“作为对接事项之一。”
她转回调查方案上,“要采集的经济指标有哪些?”
胡家磊说,“按照用材林、经济林、薪碳林区分,三者指标各有差异。”
PPT 上密密写满树种、立地条件、蓄积量、平均胸径、生长林、成熟林、过熟林等一类指标,其下又有不少二类指标。
这是作业调查时,他们每个人对各自负责的 3000 亩林场需要采集的数据总表。
刘国松看着这一堆经济指标,想到胡家磊刚才的主张,他皱了皱眉,“要对这么广阔的林场做普遍调查,对于我们的人力投入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胡家磊看向他,“不可能实现?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实现不了。”刘国松工号排在前十,绝对是基德老员工,他一直认为,凭借自己的资历,重资产评估部的经理职位迟早都是他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夏泽渊竟然会空降。
他本就不怎么服气,此时更是有自己的想法,“1.8 万亩森林,就算是有智能采集系统,也需要我们到达林地现场进行操作,这个项目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项目的产出又是多少?和采用普遍调查的投入相比,划算吗?”
他看向张强,又扫了夏泽渊几人一眼,说出自己定论,“在每个林班采用抽样调查,对局部地区优势树种采用普遍调查,这样才现实。”
夏泽渊不是没考虑过这些方面,她想也没想,斩钉截铁拒绝,“不行。抽样调查对于评估结果来说,偏差太大,就算是局部点位进行普遍调查也无济于事。”
她说出自己做事原则,“我们既然做了,就要做到精准,让评估价格成为交易价格的标尺。”
刘国松坚持自己看法,“评估价格本来就只是一个参考,普遍调查也做不到百分百精确。再说,就算是百分百,交易双方的价格也不一定就按照评估价来。苏经理,说个不恰当比喻,你这就是劳民伤财的做法!”
他说的是这行的实情,也是评估人深受挫败的地方。但他不知道,夏泽渊从踏入这一行的第一天开始,追求的就是“精确”二字,贯穿每个案子始终。
见夏泽渊不为所动,刘国松语气真挚,“苏经理,能坚持做重资产评估的,就没有怕苦怕累的。我提议抽样调查,是从部门绩效考虑,我们部门骨干几乎都被调去这个项目,这一干就是半个月,这个月做的其他项目肯定要大大减少。影响个人绩效事小,影响部门绩效事大。”
这话听起来的确是为夏泽渊考虑,毕竟部门绩效是她的脸面,也和她收入挂钩。
但夏泽渊明白,刘国松真实意思是嫌弃这案子活多钱少费时间。
那瞬间,她就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刘国松挂着号码前十的工牌,却始终未能成为重资产评估部经理。
确实,评估师收入靠项目提成,做的项目越多,标的额越高,提成越多。如果评估师半个月都耗在同一个项目上,势必影响收入。换句话说,评估师接项目也喜欢挑肥拣瘦,谁会不喜欢短平快的项目呢?!
只不过是,刘国松讲了出来,保不齐其他人暗地里也这样想。
夏泽渊环视众人,带着微笑,“我们做每一单,都有做到最好的理由,要么是想树立自己的口碑;要么是成为价值标尺,满足自我成就感;要么是借由完美的一单,开拓更多的业务;或者是现实一点,顺利拿到尾款和更多的提成。”
“但是不管是什么目的,我们是做好了一单又一单,我们才能够在这个行业走到现在。而即便是走到了现在,一单不慎,就有可能将辛苦积攒的口碑全部毁掉。”夏泽渊看着刘国松,颇有气势,语气严苛,“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要的不劳民也不伤财就是这样的吗?”
夏泽渊说得没错,职业生涯还很长,只看眼前利益不可取。建立口碑不容易,毁掉它却只需要一单不慎。
刘国松没再吭声,他目光中有着藏不住的不屑,他似乎想不通陆悠然为什么会看中这个空降兵,而放着他这个一个月可以做十单业务的老员工不用,甚至这一次,他连副主评都不是。
他偏头看向投影屏幕,将自己意见暂时压了回去。他有些桀骜的坐姿,仿佛在无声抗诉。他明明没有再说一个字,全身上下的毛孔却都在拼命般发出呐喊——我不服!
只一会儿,他就想通了。
“她要这么干,就让她干去吧。反正这个月部门绩效差,出丑的是她,受损的也是她。”刘国松这样想,抱着等着看好戏的心态,放松了笔挺又僵硬的脊背,下巴也放低不少,整个人窝在椅子上,显得颇为轻松。
夏泽渊没再在会上争执,她知道,很多时候,语言是苍白的,行动才是有力量的。这也是她将刘国松纳入林场评估团队的原因之一,彻底收服刘国松,她才算是彻底收服基德重资产评估部!
一项项讨论完,夏泽渊转向何恒轩,“物资准备得怎么样?”
何恒轩将物资清单投影出来,“行政部采购了登山杖、GPS、对讲机、野外手电筒、压缩饼干、自热饭、饮用水、防风毯......”
夏泽渊仔细检查,以免疏漏,她神情严肃,“野外勘察需要体力,大家评估自己身体状况,不能勉强。”
她交代何恒轩,“把所有物资按份打包,按人头分配。”
“好。我整理了需要大家自己准备的物品清单,比如冲锋衣,备注了适合的厚度和面料,防水鞋以及推荐的专业品牌等等,我在会后发给大家。”
夏泽渊赞许。何恒轩做起事来,绝对的细心靠得住。
她说,“合理费用,我会向公司申请报销。”
讨论到最后,张强发言,他整理了需要委托方提供的资料清单。
夏泽渊和委托方打过太多次交道,深刻领悟“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她特意嘱咐,“你一定要和资料对接人当面一起过一遍清单,确认他对每项内容都理解到位,按照我们的要求尽快提供。”
会议结束,夏泽渊整理好汇报内容,和胡家磊再次讨论后,跟袁林确认了两人向陆悠然汇报的时间。
汇报会议上,夏泽渊呈现的前期准备方案近乎完美,她有意在调查方法上留了口,准备了两种预案,一种是普遍调查,一种是抽样调查。胡家磊补充介绍了两种方法的优劣。
夏泽渊看向陆悠然,她想要知道,陆悠然会选择哪一种调查方法。
胡家磊同样看着沉默不语的陆悠然,他有些紧张,在亲身经历了信通的崛起和迅速崩塌之后,他内心更渴望踏实的感觉。
他希望陆悠然作为公司老板能拍板详尽调查法,虽然那可能会影响到他这个月的收入。但是唯有陆悠然这样做,胡家磊才敢相信基德是他可以安心发展的平台,毕竟他已经快逼近职场 35 岁定律的年龄极限,没有试错空间了。
“做普遍调查的话,采集和整理数据,分别需要几天?”陆悠然向夏泽渊发问。
夏泽渊回答陆悠然,“普遍调查的很多数据可以用智能设备采集,比如蓄积量、平均胸径等等。但是,要保证结论精确的话,采集数据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陆悠然看着屏幕上各种繁琐的指标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他开口指示,“下一项。”
陆悠然并没有就采用何种调查法表态,胡家磊也只得按下心中所思。
汇报结束,几人整理东西。袁林关了投影,和胡家磊边聊边走了出去。
离开会议室前,胡家磊看了夏泽渊一眼,似乎有想法要与她交流。
夏泽渊却叫住正欲离开的陆悠然,“边总!”
陆悠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看着她。
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光线暗淡。
下一个事项就是对接了,陆悠然却还没有给她回复。
夏泽渊走上前去,她抬头问他,“边总,常局长那边,会有什么意见之类的吗?”
陆悠然看着她,“你正常推进工作就好。”
夏泽渊顿了顿,还是又说道,“边总,我如果出现在对接会议上,会不会影响项目?”
过去几年中,夏泽渊曾经寻找过不少契机,想要修复她和常刚的关系。但是常刚这人极其认真又极认死理,夏泽渊想尽办法,也没能和常刚取得任何联系,更别说得到他的理解。
所以,夏泽渊难免想要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她这个当事人未露面的情况下,陆悠然究竟怎么将这事挽圆了。
她正要开口,陆悠然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手机一眼。
夏泽渊笑了笑,退出会议室,带上了门。
陆悠然走到窗边,接了起来,“常局长。”
他按了下按钮,窗帘缓缓拉开,明亮的光线照进会议室来。
常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颇为冷淡,“边总,夏泽渊可以参加对接会,但是她是否适合参与项目,我们需要再讨论!”
陆悠然冷静回答,“好。”
争取到这一步,对于陆悠然来说,就有了七八成的胜算。毕竟,过去每一次机会,他都牢牢的把握住了。他相信,只要常刚肯给个机会,他就能带着夏泽渊逆风翻盘。
在这之前,陆悠然特意请了林永生作说客,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和林永生专程去了趟江黔区。
金万早前在江黔区落户了大型制造工厂,林永生和常局长相当熟识。
两人在局长办公室见到常刚时,他刚参加完一家企业的开工仪式回来。
他迈进办公室,脸上带着丝尚未褪去的喜气。
江黔区这几年招商成绩不错,有好几家规模企业落户。这里远离主城,因为地理区位的原因,能取得今日成绩,常刚太清楚这里面经历了多少难以言说的艰辛。
因此,常刚对每一家企业都格外珍视。
“两位老总久等了。”他一进办公室就客气的招呼,又对跟着进来的秘书张俊说,“换壶热水来。”
他给林永生和陆悠然添了滚烫的茶水,这才坐了下来。
常刚做事雷厉风行,走路也总是快得像在争分夺秒。他刚刚从园区回来,上楼走得太快,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西装外套下,微微汗湿的衬衣贴着他的后背。
他没去管,坐下时顺手抽了张纸巾,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关心道,“林总,金万这一遭之后,后面的路都顺了吧?”
林永生笑了下,感叹,“常局,以后的路还要以后走了才知道。”
“金万在江黔的厂子,运行得还不错吧?”常局爽朗的说道,他不确定林永生和陆悠然来访意图,拿话试探。
“金万慢慢回归正轨,江黔区的工厂,明年产能还会再上个台阶。”
林永生说完,常刚就明白眼跟前的人不是来找他要政策或是解决难题的。
他放松了些,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林永生转向陆悠然,“金万这次能闯过鬼门关,说起来要多谢边总慧眼识英雄!”
“噢?”常刚放下茶杯,隐隐意识到这才是林永生此次来访的正题。
林永生继续说,“金万这次起死回生,靠的是边总手下干将夏泽渊。这女孩倔,没有她这股子豁出命去的倔劲,金万这次过不了这一关!”
林永生将夏泽渊在金万评估中做的桩桩件件事情,挑重点简要讲了,不夸赞,也不评判。让常刚可以冷静的去想,夏泽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万这次的债务危机,在重庆商界搅动起风云巨变,常刚早有耳闻,也听说其中有个关键人物搅黄了资本大佬的如意算盘,才使得金万逃脱升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人物竟然是夏泽渊。
这个名字他熟得很,他比他们都更早见识过这个人的倔强和坚持。
常刚脸上仍是带着随和笑意,却不再说话,只低了头喝茶。
俗话说,心结易结难解。当初,陆悠然拜托林永生来做说客,他将事情前后大概一讲,林永生就知任务艰巨。
“你应该也了解,常局长这人不喜欢搞虚的,是个务实的人。”林永生当时就拍了拍陆悠然肩膀,“越务实的人就越较真。”
他琢磨了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老弟,你这事不好办。”
陆悠然看着林永生,“林总,你肯去,这事就能有转机。”
林永生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一趟,我陪你去,帮夏泽渊,也是还你个人情,顺便也看看我江黔区的厂子,但是结果怎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陆悠然当时笑笑,“好。”
此时,常局长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陆悠然眼里,他开口,声音和煦,“常局长,这次的森林资源评估案遇到的困难和风险,比起金万那单只多不少,大家都看到了,夏泽渊在金万的案子上是如何死磕到底,在这一单上,相信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常局长放了茶杯,抬头瞥了眼陆悠然,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重重靠回椅背上,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一久坐,汗湿的衬衣传来丝丝凉意,常刚站起身来,“抱歉,刚才走得太急出了点汗,我去换件衣服。待会儿我还有个会,二位不介意的话,等我散会,晚上我请客一起吃个便饭?”
林、边二人当然听得懂这话的言外之意,两人客气推辞。常刚也不多挽留,走了出去。秘书张俊见状赶紧来给二人添茶实则送客。
陆悠然拿起搁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利落的穿上,他一站起来,身高压人一头,气质也是不动声色中带着股迫人的强势,张俊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不敢随便多说什么话。
走出办公大楼,走向停车场时,林永生脚步有些迟滞,他回头看了眼灰色的大楼,不知道是感叹夏泽渊还是感叹他自己,“想做事的人......”
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沉默着快步朝陆悠然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陆悠然波澜不惊,“想做,怎么都会做成。”
林永生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他想到夏泽渊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他神情倏然轻松了许多,哈哈笑了两声,顿时明白了陆悠然的用意。
陆悠然请他来,不过是让他来撬开一条缝。只要给个口子,夏泽渊就有那本事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让人不得不用她。
他想到陆悠然利用金万资产评估的契机,让重庆整个评估圈大地震,可以说是手段了得。
“边总,我这 1%完成了。”林永生坐上车子,慢慢说道。
陆悠然将车开出停车场,“谢了,林总。”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陆悠然唇角挂着丝浅淡笑意,回应林永生,“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时,只能顺势而为了。”
林永生看向前方,近来与白云股份的合作,让他深刻领悟了这句话。他相信,顺势而为,他也会找到那道缝隙,那条口子,撬开之后就是一片广阔天地。
夏泽渊带着团队忙忙碌碌,众人各司其职。三天后,他们就需要出发去江黔区,与委托方进行对接,正式开启林场森林资源资产评估。
到了约定好对接的日子,陆悠然迟迟未在基德露面。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而从基德办公室到火车站至少需要半个小时。夏泽渊唯恐错过城际列车发车时间,等得有些心烦。
何恒轩探头探脑看了一阵,微信夏雪,“小遇姐,身居高位的人都身娇体贵,怎么可能去林场吃苦呢,我看,边总今天多半不会来了。”
夏雪从工作邮件中抽离出来,飞快回他,“你别把咱们老板想得那么弱。那只能说明,我们也挺弱。”
何恒轩不以为然,继续打字,“我猜,小遇姐马上就会收到他电话,说他有要事要办,让小遇姐和胡哥自己去。”
夏雪懒得再回他。
夏泽渊站在一旁看了看手机,她的车还没到。
她对苏哲说,“如果说我是自我剥削,这个社会上谁又逃得过自我剥削呢?”
她看向马路,秋日清晨的风吹过她长发,她伸手压住乱飞的头发,“哥,你逃过了吗?”
天亮才下班的苏哲一时无话。
夏泽渊用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继续说道,“没有老板的 pua,大家也早已习惯了自我剥削,毕竟,这个社会,工作狂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不是吗?”
“我知道你担心我,”夏泽渊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温暖笑意,“我会用心辨别,我的这份工作,我的这个现老板,到底值不值得自我剥削。只要我不想,谁的套我也不会中。”
苏哲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妹妹,他知道她素来极有主见。
他伸手揉了一下夏泽渊头发,一如她小的时候。
从金万的案子后,他就彻底意识到,他的这个妹妹,是真的长大了。她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全然有数,自己拿定主意,谁也左右不了她。
车来了,夏泽渊朝着哥哥和源源,挥了挥手,上车往基德驶去。
到了基德,刚出电梯,夏泽渊迎面撞上陆悠然。他正要出去谈事。
陆悠然站在电梯门口,微微侧身,看着她从电梯里走出。
他问她,“身体不舒服?”
“没有,边总。”夏泽渊请假,并没有走病假流程。她不再想让公司知道她身体里有个囊肿。
她挑了挑眉,调侃道,“自我剥削过度,调休了一个小时。”
陆悠然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一言不发走进了电梯。袁林在他身后对着夏泽渊点了点头,也跟了进去。
夏泽渊看着陆悠然的反应,她心下掂了掂,觉得自己刚才的自我调侃好像不太合适。她暗想,下次再不能造次。
一进办公室,各项事情纷至沓来,下午时候,夏泽渊订了会议室开会,确认林场评估案前期各项工作准备进度。
夏泽渊主持会议,胡家磊、夏雪、何恒轩,还有基德两位老员工张强和刘国松作为该案团队成员参会。
会议室屏幕上投影着林相图,1.8 万亩,12 平方公里,用不同颜色标示着林种。
众人看着花花绿绿的屏幕,神情有些严肃。林相图颜色越多越斑杂,意味着林场林种越多,也越交叉。与之对应,野外勘察工作量也就越大越复杂。
接下来是林场总平图。图上显示,林场被等面积划分成了 30 个林班,每个林班之间都有明显的界线分隔。
夏泽渊说道,“我们每人负责 5 个林班,也就是 3000 亩林地进行作业调查。面积大,树种多,条件复杂,所以,调查方案很重要。”
胡家磊接过话来,“是的,纯粹依靠人力进行野外勘察不现实,关键是得出的数据也非常不准确。”
他将投影翻页,“所以,在调查方案的设计上,首先是借助智能设备和采集系统,综合 GPS、遥感技术来做信息采集和实时传输,这样,我们就可以对林场进行普遍调查。”
“普遍调查?”刘国松有些诧异,他忍不住小声质疑了一句。
夏泽渊听到了,她看了他一眼,示意胡家磊先往下说。
“我谈了三家智能采集公司,将他们的系统、设备和报价进行了对比。”
这三家公司系统设计各有差异,报价也有差别。
夏泽渊想了想,“你跟这三家都谈一谈试用,对接的时候,我们去一趟林场,实地使用、比较三套系统。”
“好。”胡家磊说道,“我们要向委托方提出,每个林班要派出两位护林人和我们一道进行野外勘察,最好是护林经验五年以上的人员。”
夏泽渊点点头,“作为对接事项之一。”
她转回调查方案上,“要采集的经济指标有哪些?”
胡家磊说,“按照用材林、经济林、薪碳林区分,三者指标各有差异。”
PPT 上密密写满树种、立地条件、蓄积量、平均胸径、生长林、成熟林、过熟林等一类指标,其下又有不少二类指标。
这是作业调查时,他们每个人对各自负责的 3000 亩林场需要采集的数据总表。
刘国松看着这一堆经济指标,想到胡家磊刚才的主张,他皱了皱眉,“要对这么广阔的林场做普遍调查,对于我们的人力投入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胡家磊看向他,“不可能实现?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实现不了。”刘国松工号排在前十,绝对是基德老员工,他一直认为,凭借自己的资历,重资产评估部的经理职位迟早都是他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夏泽渊竟然会空降。
他本就不怎么服气,此时更是有自己的想法,“1.8 万亩森林,就算是有智能采集系统,也需要我们到达林地现场进行操作,这个项目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项目的产出又是多少?和采用普遍调查的投入相比,划算吗?”
他看向张强,又扫了夏泽渊几人一眼,说出自己定论,“在每个林班采用抽样调查,对局部地区优势树种采用普遍调查,这样才现实。”
夏泽渊不是没考虑过这些方面,她想也没想,斩钉截铁拒绝,“不行。抽样调查对于评估结果来说,偏差太大,就算是局部点位进行普遍调查也无济于事。”
她说出自己做事原则,“我们既然做了,就要做到精准,让评估价格成为交易价格的标尺。”
刘国松坚持自己看法,“评估价格本来就只是一个参考,普遍调查也做不到百分百精确。再说,就算是百分百,交易双方的价格也不一定就按照评估价来。苏经理,说个不恰当比喻,你这就是劳民伤财的做法!”
他说的是这行的实情,也是评估人深受挫败的地方。但他不知道,夏泽渊从踏入这一行的第一天开始,追求的就是“精确”二字,贯穿每个案子始终。
见夏泽渊不为所动,刘国松语气真挚,“苏经理,能坚持做重资产评估的,就没有怕苦怕累的。我提议抽样调查,是从部门绩效考虑,我们部门骨干几乎都被调去这个项目,这一干就是半个月,这个月做的其他项目肯定要大大减少。影响个人绩效事小,影响部门绩效事大。”
这话听起来的确是为夏泽渊考虑,毕竟部门绩效是她的脸面,也和她收入挂钩。
但夏泽渊明白,刘国松真实意思是嫌弃这案子活多钱少费时间。
那瞬间,她就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刘国松挂着号码前十的工牌,却始终未能成为重资产评估部经理。
确实,评估师收入靠项目提成,做的项目越多,标的额越高,提成越多。如果评估师半个月都耗在同一个项目上,势必影响收入。换句话说,评估师接项目也喜欢挑肥拣瘦,谁会不喜欢短平快的项目呢?!
只不过是,刘国松讲了出来,保不齐其他人暗地里也这样想。
夏泽渊环视众人,带着微笑,“我们做每一单,都有做到最好的理由,要么是想树立自己的口碑;要么是成为价值标尺,满足自我成就感;要么是借由完美的一单,开拓更多的业务;或者是现实一点,顺利拿到尾款和更多的提成。”
“但是不管是什么目的,我们是做好了一单又一单,我们才能够在这个行业走到现在。而即便是走到了现在,一单不慎,就有可能将辛苦积攒的口碑全部毁掉。”夏泽渊看着刘国松,颇有气势,语气严苛,“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要的不劳民也不伤财就是这样的吗?”
夏泽渊说得没错,职业生涯还很长,只看眼前利益不可取。建立口碑不容易,毁掉它却只需要一单不慎。
刘国松没再吭声,他目光中有着藏不住的不屑,他似乎想不通陆悠然为什么会看中这个空降兵,而放着他这个一个月可以做十单业务的老员工不用,甚至这一次,他连副主评都不是。
他偏头看向投影屏幕,将自己意见暂时压了回去。他有些桀骜的坐姿,仿佛在无声抗诉。他明明没有再说一个字,全身上下的毛孔却都在拼命般发出呐喊——我不服!
只一会儿,他就想通了。
“她要这么干,就让她干去吧。反正这个月部门绩效差,出丑的是她,受损的也是她。”刘国松这样想,抱着等着看好戏的心态,放松了笔挺又僵硬的脊背,下巴也放低不少,整个人窝在椅子上,显得颇为轻松。
夏泽渊没再在会上争执,她知道,很多时候,语言是苍白的,行动才是有力量的。这也是她将刘国松纳入林场评估团队的原因之一,彻底收服刘国松,她才算是彻底收服基德重资产评估部!
一项项讨论完,夏泽渊转向何恒轩,“物资准备得怎么样?”
何恒轩将物资清单投影出来,“行政部采购了登山杖、GPS、对讲机、野外手电筒、压缩饼干、自热饭、饮用水、防风毯......”
夏泽渊仔细检查,以免疏漏,她神情严肃,“野外勘察需要体力,大家评估自己身体状况,不能勉强。”
她交代何恒轩,“把所有物资按份打包,按人头分配。”
“好。我整理了需要大家自己准备的物品清单,比如冲锋衣,备注了适合的厚度和面料,防水鞋以及推荐的专业品牌等等,我在会后发给大家。”
夏泽渊赞许。何恒轩做起事来,绝对的细心靠得住。
她说,“合理费用,我会向公司申请报销。”
讨论到最后,张强发言,他整理了需要委托方提供的资料清单。
夏泽渊和委托方打过太多次交道,深刻领悟“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她特意嘱咐,“你一定要和资料对接人当面一起过一遍清单,确认他对每项内容都理解到位,按照我们的要求尽快提供。”
会议结束,夏泽渊整理好汇报内容,和胡家磊再次讨论后,跟袁林确认了两人向陆悠然汇报的时间。
汇报会议上,夏泽渊呈现的前期准备方案近乎完美,她有意在调查方法上留了口,准备了两种预案,一种是普遍调查,一种是抽样调查。胡家磊补充介绍了两种方法的优劣。
夏泽渊看向陆悠然,她想要知道,陆悠然会选择哪一种调查方法。
胡家磊同样看着沉默不语的陆悠然,他有些紧张,在亲身经历了信通的崛起和迅速崩塌之后,他内心更渴望踏实的感觉。
他希望陆悠然作为公司老板能拍板详尽调查法,虽然那可能会影响到他这个月的收入。但是唯有陆悠然这样做,胡家磊才敢相信基德是他可以安心发展的平台,毕竟他已经快逼近职场 35 岁定律的年龄极限,没有试错空间了。
“做普遍调查的话,采集和整理数据,分别需要几天?”陆悠然向夏泽渊发问。
陆悠然看着屏幕上各种繁琐的指标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他开口指示,“下一项。”
陆悠然并没有就采用何种调查法表态,胡家磊也只得按下心中所思。
汇报结束,几人整理东西。袁林关了投影,和胡家磊边聊边走了出去。
离开会议室前,胡家磊看了夏泽渊一眼,似乎有想法要与她交流。
夏泽渊却叫住正欲离开的陆悠然,“边总!”
陆悠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看着她。
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光线暗淡。
下一个事项就是对接了,陆悠然却还没有给她回复。
夏泽渊走上前去,她抬头问他,“边总,常局长那边,会有什么意见之类的吗?”
陆悠然看着她,“你正常推进工作就好。”
夏泽渊顿了顿,还是又说道,“边总,我如果出现在对接会议上,会不会影响项目?”
过去几年中,夏泽渊曾经寻找过不少契机,想要修复她和常刚的关系。但是常刚这人极其认真又极认死理,夏泽渊想尽办法,也没能和常刚取得任何联系,更别说得到他的理解。
所以,夏泽渊难免想要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她这个当事人未露面的情况下,陆悠然究竟怎么将这事挽圆了。
她正要开口,陆悠然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手机一眼。
夏泽渊笑了笑,退出会议室,带上了门。
陆悠然走到窗边,接了起来,“常局长。”
他按了下按钮,窗帘缓缓拉开,明亮的光线照进会议室来。
常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颇为冷淡,“边总,夏泽渊可以参加对接会,但是她是否适合参与项目,我们需要再讨论!”
陆悠然冷静回答,“好。”
争取到这一步,对于陆悠然来说,就有了七八成的胜算。毕竟,过去每一次机会,他都牢牢的把握住了。他相信,只要常刚肯给个机会,他就能带着夏泽渊逆风翻盘。
在这之前,陆悠然特意请了林永生作说客,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和林永生专程去了趟江黔区。
金万早前在江黔区落户了大型制造工厂,林永生和常局长相当熟识。
两人在局长办公室见到常刚时,他刚参加完一家企业的开工仪式回来。
他迈进办公室,脸上带着丝尚未褪去的喜气。
江黔区这几年招商成绩不错,有好几家规模企业落户。这里远离主城,因为地理区位的原因,能取得今日成绩,常刚太清楚这里面经历了多少难以言说的艰辛。
因此,常刚对每一家企业都格外珍视。
“两位老总久等了。”他一进办公室就客气的招呼,又对跟着进来的秘书张俊说,“换壶热水来。”
他给林永生和陆悠然添了滚烫的茶水,这才坐了下来。
常刚做事雷厉风行,走路也总是快得像在争分夺秒。他刚刚从园区回来,上楼走得太快,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西装外套下,微微汗湿的衬衣贴着他的后背。
他没去管,坐下时顺手抽了张纸巾,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关心道,“林总,金万这一遭之后,后面的路都顺了吧?”
林永生笑了下,感叹,“常局,以后的路还要以后走了才知道。”
“金万在江黔的厂子,运行得还不错吧?”常局爽朗的说道,他不确定林永生和陆悠然来访意图,拿话试探。
“金万慢慢回归正轨,江黔区的工厂,明年产能还会再上个台阶。”
林永生说完,常刚就明白眼跟前的人不是来找他要政策或是解决难题的。
他放松了些,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林永生转向陆悠然,“金万这次能闯过鬼门关,说起来要多谢边总慧眼识英雄!”
“噢?”常刚放下茶杯,隐隐意识到这才是林永生此次来访的正题。
林永生继续说,“金万这次起死回生,靠的是边总手下干将夏泽渊。这女孩倔,没有她这股子豁出命去的倔劲,金万这次过不了这一关!”
林永生将夏泽渊在金万评估中做的桩桩件件事情,挑重点简要讲了,不夸赞,也不评判。让常刚可以冷静的去想,夏泽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万这次的债务危机,在重庆商界搅动起风云巨变,常刚早有耳闻,也听说其中有个关键人物搅黄了资本大佬的如意算盘,才使得金万逃脱升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人物竟然是夏泽渊。
这个名字他熟得很,他比他们都更早见识过这个人的倔强和坚持。
常刚脸上仍是带着随和笑意,却不再说话,只低了头喝茶。
俗话说,心结易结难解。当初,陆悠然拜托林永生来做说客,他将事情前后大概一讲,林永生就知任务艰巨。
“你应该也了解,常局长这人不喜欢搞虚的,是个务实的人。”林永生当时就拍了拍陆悠然肩膀,“越务实的人就越较真。”
他琢磨了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老弟,你这事不好办。”
陆悠然看着林永生,“林总,你肯去,这事就能有转机。”
林永生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一趟,我陪你去,帮夏泽渊,也是还你个人情,顺便也看看我江黔区的厂子,但是结果怎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陆悠然当时笑笑,“好。”
此时,常局长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陆悠然眼里,他开口,声音和煦,“常局长,这次的森林资源评估案遇到的困难和风险,比起金万那单只多不少,大家都看到了,夏泽渊在金万的案子上是如何死磕到底,在这一单上,相信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常局长放了茶杯,抬头瞥了眼陆悠然,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重重靠回椅背上,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一久坐,汗湿的衬衣传来丝丝凉意,常刚站起身来,“抱歉,刚才走得太急出了点汗,我去换件衣服。待会儿我还有个会,二位不介意的话,等我散会,晚上我请客一起吃个便饭?”
林、边二人当然听得懂这话的言外之意,两人客气推辞。常刚也不多挽留,走了出去。秘书张俊见状赶紧来给二人添茶实则送客。
陆悠然拿起搁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利落的穿上,他一站起来,身高压人一头,气质也是不动声色中带着股迫人的强势,张俊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不敢随便多说什么话。
走出办公大楼,走向停车场时,林永生脚步有些迟滞,他回头看了眼灰色的大楼,不知道是感叹夏泽渊还是感叹他自己,“想做事的人......”
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沉默着快步朝陆悠然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陆悠然波澜不惊,“想做,怎么都会做成。”
林永生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他想到夏泽渊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他神情倏然轻松了许多,哈哈笑了两声,顿时明白了陆悠然的用意。
陆悠然请他来,不过是让他来撬开一条缝。只要给个口子,夏泽渊就有那本事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让人不得不用她。
他想到陆悠然利用金万资产评估的契机,让重庆整个评估圈大地震,可以说是手段了得。
“边总,我这 1%完成了。”林永生坐上车子,慢慢说道。
陆悠然将车开出停车场,“谢了,林总。”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陆悠然唇角挂着丝浅淡笑意,回应林永生,“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时,只能顺势而为了。”
林永生看向前方,近来与白云股份的合作,让他深刻领悟了这句话。他相信,顺势而为,他也会找到那道缝隙,那条口子,撬开之后就是一片广阔天地。
夏泽渊带着团队忙忙碌碌,众人各司其职。三天后,他们就需要出发去江黔区,与委托方进行对接,正式开启林场森林资源资产评估。
到了约定好对接的日子,陆悠然迟迟未在基德露面。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而从基德办公室到火车站至少需要半个小时。夏泽渊唯恐错过城际列车发车时间,等得有些心烦。
何恒轩探头探脑看了一阵,微信夏雪,“小遇姐,身居高位的人都身娇体贵,怎么可能去林场吃苦呢,我看,边总今天多半不会来了。”
夏雪从工作邮件中抽离出来,飞快回他,“你别把咱们老板想得那么弱。那只能说明,我们也挺弱。”
何恒轩不以为然,继续打字,“我猜,小遇姐马上就会收到他电话,说他有要事要办,让小遇姐和胡哥自己去。”
夏雪懒得再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