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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抬眼看着他。

顾灼眼底是带着情绪的，究竟是何种情绪，没那么好辨别，但她知道他此刻心底，并不平静。

顾灼……你在动摇什么？

许笙耐心十足的等着他开口，并不催促。

但顾灼在片刻后冷静下来，挥开了她给她整理的手，稍微避了避，侧开头，提醒她：“我有女朋友了。”

“嗯，我知道。”许笙便自然的收回手，说，“你想知道我的什么想法？”

许笙原本是来谈生意见客户的，只是这会儿并不急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说：“一起喝一杯咖啡？”

顾灼却不想跟她坐下来谈心，如果可以，他情愿她一辈子不要来打扰自己。偏偏因为一个孩子，许笙无孔不入。

他其实想问问她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可是冷静下来后就突然想明白了，许笙的喜欢，是值不了几个价的。看看不对劲的王励肆就清楚了。

顾灼认识都王励肆，面对女人时从来都游刃有余，刚才那一幕，王励肆那一句“滚”带着的火气，未必是厌恶，顾灼身为一个过来人，很能理解王励肆的情绪。

那是一种，被撩拨得不上不下之时，生自己的气，也埋怨许笙不哄他不主动，不给他明确的回应。

而许笙要是一点没给王励肆回应，王励肆至于走到这一步？

顾灼不知道许笙是否是为了利用王励肆，但他猜她肯定给过王励肆不太明显的回应。

你看，许笙总能把一个男人逼到这一步，因为许笙，毁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好的人生，值得吗？

顾灼在心里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不值得。他现在的生活，很稳定，他也挺满足，有女儿，身边也有人陪伴，他是喜欢屈琳琅的，她给了他很多的鼓励与扶持。
他这几天，是因为许笙，有些心神不宁。顾灼把这归为恋旧，他心里清楚的做着打算，许笙……他应该敬而远之。

“不用了。”顾灼收回思绪，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说出口的却是请求，“许笙，算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再参与我的生活了？”

顾灼眼神复杂的说：“我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了，即使有遗憾，我现在的生活，我也已经很满意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以你为中心，舔着你，因为你患得患失。我离开你以后才知道，感情是平等的。”

他原本说的是，他搞不懂她。那会儿他是想弄懂她的，可是这时，他却不在意她怎么想的了。

顾灼在矛盾间，又做好了打算。

她又想多了，她还以为他这次来问话，是因为，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旧情。

许笙说：“我不是在逼你，我是不想让你和屈琳琅有亲密接触，因为我不信任屈琳琅在自己有了孩子以后，不会觊觎属于小蝴蝶的东西。”

“琳琅对小蝴蝶很好。”顾灼不赞同道。

许笙不想跟他争辩，只道：“我说了，是在她有孩子之后。”

她沉思着，想着小蝴蝶面对屈琳琅时的小心翼翼，又想起顾灼对屈琳琅的偏袒，她似乎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逼走屈琳琅；要么成全顾灼，小蝴蝶离开他。

许笙原本选了第一种，可她又心软了，她或许不应该随意安排顾灼的人生。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要不小蝴蝶跟我。”

顾灼脸上有几分难以置信，冷冷说：“许笙，你说好不会抢走小蝴蝶，你这是要反悔？”

“如果你不舍得小蝴蝶，那么屈琳琅在小蝴蝶长到十八岁之前，不能有孩子。”许笙不留情面的说，“并且你的财产，在小蝴蝶满十八岁之后，百分之八十，都要给她。剩下的，你可以留给屈琳琅以及你们以后的孩子。”

顾灼对许笙的脾气，一直很好，可她却咄咄逼人，他忍无可忍：“许笙，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

是的，她是他的谁，凭什么干预？

这么做，确实也毫无三观可言。

可谁叫许笙不是个好人，她也有这个本事。顾灼大概不知道，许笙不是心软，这些选择都不会有，她只会让屈琳琅滚的远远的，顾灼这辈子再想见她一面都难。

许笙最后温和的说：“顾灼，孩子跟爱情，你注定只能选一样。不然我会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要是逼我动手，结果……我们谁也不会想看见的，对么？”

她话音刚落，顾灼就转身走了，步履匆匆，怒意十足。

不远处的王励肆，自嘲的扯出个笑。

许笙给顾灼做选择的机会，那是她对他有情，只不过许笙还是自私，她放不下顾灼，但她明显更爱自己。

顾灼尚且如此，试问自己从许笙身上，又能讨到什么便宜？

王励肆远离许笙的心也更加坚定了。

王励肆漫无头绪的想着，抬起头来，却看见许笙正看着自己，她甚至对他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她就走开忙她的事情去了。

啧。王励肆更烦了。

他只是下楼来找经理的，正好撞见她和顾灼站在一起，他就没抬得动脚，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再等到他回去，正好听见服务员说：“王总去楼下抓、奸去了。”

王励肆在服务员身后沉着脸说：“说跟你说我捉、奸去了？”

服务员吓了一大跳，慌乱的解释说：“刚刚在楼下，我看你看乔小姐的眼神……王总，实在抱歉，你那会儿太凶了，所以我误会了。”

王励肆面无表情且一言不发的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无声的倒了一杯酒，却半个字也没开口说。

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

顾越看着脸上乌云密布的王励肆，一时间不明所以。

直到王励肆说想听听顾灼跟许笙的过去，顾越才算了然，说：“你之前跟她走得近，我就觉得可能会出点事。许笙这个人吧，反正顾灼身边的朋友，或多或少都对她有过好感。”

王励肆抬眼看他：“你也是？”

顾越面露几分尴尬，并不直接回答，也没有跟王励肆说顾灼，而是说起了徐斯言。

“他也算是个天之骄子，因为对许笙的爱而不得，无心事业，算是把自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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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吧，大部分人的结果是，深陷其中，得不到任何回应，许笙骨子里很无情的。”顾越算是提醒他。

王励肆说：“徐斯言跟顾灼不是表兄弟？”

“相比之下，顾灼还算是得到许笙的偏爱了，别看顾灼也很惨。可是最开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许笙也会一直哄着顾灼。奚氏的事，大概是上一辈的仇，可是所有嘲笑过顾灼的人，都被许笙给收拾过，网上甚至再找不到一点奚氏当年的事。”

顾越思考后认真的说：“你觉不觉得，这是许笙对顾灼的一种保护？其实我一直感觉，许笙在等顾灼。她似乎随时做好了接纳他的准备，只是顾灼另有所爱，也不敢靠近许笙了。毕竟之前那事，换谁都会有心理阴影。”

王励肆一直一言不发的听着顾越的话，最后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说：“走了。”

顾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王励肆，不会也暂时上头了吧？

顾越就觉得自己后边提顾灼那一嘴，属实是嘴多了，这一提许笙对顾灼多例外，对于一个喜欢许笙的人来说，不就是直接膈应人么。

王励肆的模样看上去……恐怕是难受了。

怪不得他这么长篇大论说下来，他硬是没插一句嘴，也没有半句奚落徐斯言没用的言论，这会儿王励肆眼里，自己不正好就是徐斯言？

顾越理清楚事情的经过结果之后，怕被王励肆报复，就先跟许笙说了这事，后者倒是相当镇定：“他不是那种会被感情操控的人。”

顾越心想，那你可真是高估一个坠入爱河的男人了，也许这个男人会很快就走出来，可正喜欢的那段时间，只会比女人还盲目。



更何况，还是王励肆这种，没怎么尝到过真正的感情滋味的男人。

顾灼跟王励肆再次碰面，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在谈及下一次的合作时，避开许笙。

王励肆那天是听到顾灼想远离许笙的，对此并不惊讶。

但王励肆的举动还是稍微有些超出顾灼的意料之外，一来王励肆跟乔氏关系密切，不可能说散就散，二来那天王励肆虽然对许笙说了滚字，实际上那是情绪不平静的表现。不至于到这一步。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励肆不想让许笙跟自己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共同的合作里不带许笙，不代表其余单独的合作里，会不见许笙的身影。

顾灼不易察觉的蹙起眉头，但随后又松开了，不管王励肆抱了什么想法，跟他都没有关系。

他只是公事公办的处理好工作，下班回家时路过一家花店，想起上一次欠了屈琳琅的约会，便下了车。

屈琳琅在看到顾灼抱着花进来的时候，眼前一亮。她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今天是什么节日，只好问他：“我好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顾灼道：“我正好路过，我想你应该喜欢花。”

屈琳琅心里甜甜的，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再有有空的时候啊？顾灼，你答应给我一夜美好的第一次的。”

只是她面前的男人，却有点沉默。

顾灼想起许笙的话来，他觉得有必要跟屈琳琅坦白。他开口问，“琳琅，你对婚姻是怎么规划的？”

屈琳琅笑说：“你这是想娶我么？”

“我想娶你。”顾灼的声音有些晦涩，“只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我在小蝴蝶长大成人之前，不打算要孩子。如果你能接受，我愿意给你婚礼，你要是接受不了，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我。”

顾灼的手紧张的蜷缩起来。

他到底还是害怕许笙动手，比起屈琳琅跟在自己身边，顾灼还是尊重她自己的决定。

屈琳琅的眼神有一瞬的阴翳，但她不可能离开顾灼，顾灼的人还有条件都不错，她很难找到更好的，她也喜欢顾灼，并且，屈琳琅不认为自己改变不了顾灼的想法。

她完全可以用缓兵之计，暂时先答应再说。到时候“意外”弄出孩子了，顾灼总不可能逼她打了。

想到这儿，屈琳琅笑着握住了顾灼的手，道：“我想跟你结婚，孩子的事情我也不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结婚啊？这个月行不行？”

她也是慌了，想尽快完事，许笙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顾灼蹙眉道：“琳琅，我也得先准备。婚礼婚纱以及日子，都得好好选。我不想那么随便的娶你。”他想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屈琳琅笑着说好。

只是心里，到底有几分不满。

屈琳琅也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顾灼不想娶她而找的借口。她心里头有些埋怨，偏偏小蝴蝶还要缠着她讲故事，屈琳琅心里烦躁，头一回凶她，“闭嘴！”

话一说完，屈琳琅自己也愣住了，有些后悔，可她更多的还是怕小蝴蝶告诉顾灼，于是又耐心的哄了她一会儿。

小蝴蝶不敢再吵了。

屈琳琅觉得她不快乐了，她感觉不到顾灼的亲近，也讨厌许笙，所以她才会对小蝴蝶凶的。

偏偏屈琳琅不顺心的事，不止这一件。

柳助理在电话里，委婉劝她少跟许笙抬杠时，屈琳琅的耐心彻底消失殆尽：“她算什么，我凭什么要怕她？”

只是说着说着，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许笙简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蝴蝶上来安慰她的时候，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小蝴蝶，红着眼睛说：“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就是个企图抢别人男朋友的烂货？”

小蝴蝶睁大了眼睛，片刻后眼睛就湿漉漉的了，她反驳说：“我妈妈才不是！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她说完话，小跑开来。

屈琳琅也就是一下子没注意，然后就听见了巨大的撞击声，她慌忙跑出去看时，小蝴蝶摔倒在了地上，大哭出声。

这一摔，可摔得不轻。

顾灼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脸色都白了。他抱着小蝴蝶就往外走，一边声音嘶哑问道：“小蝴蝶，疼不疼，不哭，爸爸带你去医院。”

小蝴蝶忍住痛，眼泪直流：“琳琅老师说，妈妈是抢人家男朋友的烂货。她是小蝴蝶的老师，老师就是这么教小蝴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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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蝴蝶明明很疼很疼，可是她得替妈妈声张正义，她不允许自己的妈妈被诋毁，别说是其他人了，哪怕是顾灼，那也不行。

她哭的鼻涕都出来了，袖子上也全是她自己擦的眼泪，一大片都湿了，她哭不动了，改成抽噎，眼睛圆溜溜的湿漉漉的，瞪大着眼睛替许笙说话：“爸爸，妈妈，妈妈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抢走你，她甚至还要小蝴蝶听话，让我不要惹琳琅老师的嫌，她从来，都没有想跟琳琅老师，抢你。”

顾灼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小蝴蝶搂进怀里，哄她：“琳琅老师心情不好说胡话，爸爸也知道，你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吗？”

顾灼摸摸她的头，“当然。”

小蝴蝶这才停止了哭泣，她靠在顾灼怀里，把脸埋在他怀里，这时才想起自己摔倒了疼，委委屈屈的跟顾灼说：“爸爸，我手疼。”

“爸爸吹吹。”

他没有跟屈琳琅说一句话。

屈琳琅也委屈，如果不是因为许笙，她也不会说出那番话。何况她也不知道小蝴蝶的反应会有这么大。她想起小蝴蝶对许笙的维护，忍不住心寒，她无比认可那句话：孩子是养不熟的，永远只跟自己妈妈亲。

她越想越厌恶许笙，又想顾灼这会儿能哄哄她，便也偏过头，抹了抹眼泪。

可顾灼的注意力，哪在她身上。或者说，顾灼也在气头上。



下车了以后，顾灼也一言不发的带着小蝴蝶去看了医生，屈琳琅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等到小蝴蝶拍ct时，屈琳琅也自知理亏，软下性子跟顾灼道歉说：“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我是小蝴蝶的早教老师，不应该说这种话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顾灼，这种错误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你也知道你是她早教老师？”顾灼还没有气消，语气并不好，“如果你不愿意再担任这份工作，我可以找其他人来教育小蝴蝶。不管你我是什么关系，你站在这个岗位上，不应该把本职工作做好？”

屈琳琅无言以对，只能用对付男人那一套，撒娇装可怜：“顾灼，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眼睛也有些酸涩，说：“我只是真的太害怕许笙把你抢走了。她背景那么好，人也很漂亮，还是小蝴蝶的生母。我哪一样都比不过她，我真的太害怕失去你了。”

顾灼顿了顿，看向屈琳琅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也曾经患得患失过，很懂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对屈琳琅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你等会儿好好哄哄小蝴蝶。”

“我会的，小蝴蝶摔倒，我也很心疼。”屈琳琅看见顾灼气消了，这才抱住了顾灼的胳膊，

只是小蝴蝶也没有那么好哄，她一点也不想跟屈琳琅说话，屈琳琅蹲在她身边，不停的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说你妈妈了，小蝴蝶不要生琳琅老师的气，好不好？”

“你应该跟我妈妈道歉。”小蝴蝶说。

屈琳琅不愿意，但这时候不得不低头，说：“可以，琳琅老师会给你妈妈道歉的。”

小蝴蝶又转头问顾灼：“爸爸，你通知妈妈，让她来看我了吗？”

“通知了，你妈妈一会儿就到。”顾灼说。

几分钟后，许笙果然到了，小蝴蝶一看见她，那就突然间就疼的受不了了，仿佛比先前要疼好几倍，她瘪着嘴说：“妈妈，抱抱。”

还好小蝴蝶只是腿给扭了，但这足够让许笙生气了，但表面上她还是笑意盈盈的哄着孩子，她把小蝴蝶抱起来，一边随口问顾灼说：“怎么受的伤？”

“从楼梯摔的。”

“楼梯？”许笙反问道。从她脸上，倒是看不出喜怒。

“是我当时没有注意到小蝴蝶下楼，你要怪就怪我。”顾灼把所有的错往自己身上揽。

许笙没有再说什么。

小蝴蝶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自己摔倒的情况给说清楚了，说的时候也生怕许笙错过一点细节，绘声绘色的说给她听。

当说起屈琳琅说许笙的那番话时，屈琳琅也尴尬不已，连忙站出来跟许笙道歉说：“乔小姐，我不应该那样说你的，我跟你道歉。”

许笙却连看她一眼都没，只是询问小蝴蝶：“今天晚上要不要妈妈陪你？”

“要！”小蝴蝶生怕她反悔，立刻就答应了，“妈妈陪小蝴蝶看动画片。”

屈琳琅无助的看了一眼顾灼，她上去挽住顾灼的胳膊，她都道歉了，许笙也太不识抬举了。

许笙看了眼顾灼，道：“小蝴蝶你先抱出去，我有几句话，想跟屈小姐谈谈。”

顾灼站着没动。

“怕我欺负她？”许笙情绪并没有带一丝不稳定，相反，她还挺冷静的，语气也温和，“先不说你在这里，另外你也知道，我只会在背后耍心眼。跟人面对面，我能干什么？”

屈琳琅也觉得许笙干不出什么事，顶多就是语气上警告她几句，她难不成还会因为几句话怕她么？她小声的跟顾灼说：“没事，你出去吧。”

许笙盯着顾灼：“我跟你保证，不会对她怎么样。”

顾灼迟疑片刻，到底是从许笙怀里接过小蝴蝶，抬脚往外走去了。而小蝴蝶就不一样了，她还担心琳琅老师欺负妈妈呢，妈妈看上去那么好欺负的样子。

两人走出去的时候，屈琳琅率先开口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耳光就落到了她脸上。屈琳琅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因为她觉得，许笙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动手的。

她不耐烦的抬眼去看许笙，结果却愣在原地。

屈琳琅所见过的许笙，从来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可眼前的人，从头到脚都带着冷意，压迫感几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她原本是想打回去的，一时间突然不敢了。

屈琳琅咬着嘴唇，她想，大概是许笙今天穿了高跟鞋，高她半头，才会看上去这么不一样的。

而屈琳琅不知道的是，这才是许笙毫无伪装和遮掩的，真正生气的模样。

她哪是善茬。

而此刻，许笙微微低着眼眸，冷冷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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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你有病？”屈琳琅在反应过来之后，转身就要出去，喊道，“顾灼！”

许笙挡在她的身前，除开方前那会儿的阴冷，她的脸色早就恢复如初，她甚至笑了，轻描淡写的说：“你敢告诉顾灼吗？或者你以为，告诉顾灼又能怎么样？”

屈琳琅再次咬了咬唇，她不想输了气势，想开口争辩，许笙又缓缓道：“打你无关你说我的那些话，那些对我来说完全不痛不痒。但是小蝴蝶这次受伤，归根结底是你的原因，你该庆幸，小蝴蝶这次没事。如果有事，你的后果，会很惨。”

她娓娓道来，言辞之间已经没了压迫感，每一句话都那样从容。

屈琳琅当然不背这口锅，否认道：“小蝴蝶她是自己摔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却让许笙笑了，她一步一步逼近她，屈琳琅只能一步一步后退，退至墙角，无路可退。许笙轻轻的抚摸着她还泛红的脸，说：“如果不是你说我的那番话，小蝴蝶不会情绪激动，不会想着下楼找顾灼。更何况，你是她的老师，那个时间段里照顾她，本来就是你的职责，你确定跟你无关？”

屈琳琅就半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分明之前，她并不觉得许笙难对付，她甚至觉得自己赢她是信手拈来的事。

她只愣愣的站着，眼眶被许笙逼得通红。

许笙道：“屈小姐，在敌人面前掉眼泪，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还有我想不通，你怎么会觉得我很好欺负。屈小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妨告诉你，我一次次容忍你，只是看在顾灼的面子上。但凡我有跟你抢顾灼的心思……”

她看着她，温和得体，片刻后才继续把话说下去，“你根本不会有半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的。让你消失在顾灼的世界里，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屈琳琅恨恨道：“你对我做的这些，我会告诉顾灼的。”

“你所倚仗的，不过是如今顾灼对你的偏爱。你在顾灼心里，确实比我重要，不过，你敢保证，你比得过小蝴蝶？”许笙道，“而你我之间，小蝴蝶相信谁，你应该心知肚明，我说什么，孩子都会信任我。但凡我要陷害你，由小蝴蝶去跟顾灼转述，你觉得你又能不能洗的干净？顾灼……又会不会相信你？”

屈琳琅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居然是许笙。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没底线，这样无耻的人。

怪不得她敢动手，许笙每一步分明都是算计好的。

但许笙还真没有特地算计屈琳琅，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即便是顾灼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

屈琳琅憋屈的抬脚就要往外走，许笙却再次挡住她的去路，“等你脸上的红印彻底消失再出去。”

“你想怎么样？”

“你多想了，屈小姐，我没想怎么样。”

十分钟后，屈琳琅才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顾灼道：“你们聊了什么？”

许笙看了看屈琳琅，后者上去抱住了顾灼的手臂，女人天生都擅长演戏，屈琳琅看上去，真的就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就聊了一些小蝴蝶的事情。”

顾灼将信将疑，却没有多问。

许笙则是从顾灼怀里接过小蝴蝶，像是临时起意的顺嘴说了一句：“我这里有更好的早教老师，教育小蝴蝶的事，以后就不麻烦屈小姐了。”

本来就是屈琳琅没照顾好小蝴蝶，顾灼还是给屈琳琅开工资的，他自己心里也知道是屈琳琅的疏忽，所以这会儿他也没资格拒绝。

而屈琳琅呢，心里憋着气也不服，跟许笙这笔账，她算是记下来了，总有一天她会让许笙付出代价的。

屈琳琅会加倍让许笙把欠她的换回来。

许笙打算带小蝴蝶回乔家，顾灼跟屈琳琅也就只好先回去了。

许笙看着屈琳琅的背影，极浅淡的弯了下嘴角。不是笑，准确来说，那叫讽刺。

她知道屈琳琅不会服气，如果有机会，也随时会把今天受的气，加倍让她还回去。

屈琳琅还是不觉得，小蝴蝶摔倒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顾灼的女朋友，顾灼的钱本来就是她的，她照顾小蝴蝶已经很好了，结果许笙非但不感恩，小蝴蝶出点事，还全部怪到她身上了。

许笙跟屈琳琅说，没想对她怎么样，这话并不假，哪怕小蝴蝶今天伤的并不重，也足够许笙彻底否决了屈琳琅，她没想对她怎么样，因为屈琳琅，已经彻底失去留在顾灼身边的机会了。

至于屈琳琅不服气，那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本她只打算让她离开顾灼，而现在……

许笙会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傲气，挫得一干二净。

“妈妈，你在想什么？”

“在想有时候，不能随便容忍一些人，你后退一步，她反而觉得你好欺负，得寸进尺。”许笙耐心的说，“在这种时候，记得让她长点记性，再也不敢惹你。”

小蝴蝶不太明白，也觉得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是妈妈说的，她就不害怕。

晚上小蝴蝶就高高兴兴的跟许笙回了乔家，乔英芝跟叶晨曦都高兴坏了，得知小蝴蝶回来的消息后，叶晨曦下班还特地带了礼物。

一见面，就搂着小蝴蝶狂亲：“我这外甥女，长得也太好看了。”

乔英芝更是亲自下厨做饭，牌也不打了，打牌哪里有带小外甥女快乐。

许笙在下班的时候，特地给顾灼打了个电话，没明说事情，他以为是小蝴蝶的事，便想也没想就去了奚家。

正好碰上奚家吃饭，乔英芝便留他一起，顾灼本不想答应，许笙看了眼小蝴蝶，温和的说：“孩子想让你留下来。”

他就不好再拒绝。

乔英芝的菜，上的很慢。

顾灼看了几眼手表，想走了，可是这会儿也不适合立刻走，总要意思意思吃几口再走的。

到晚上七点，乔英芝才算忙完，顾灼的手机响了几回，最后一个顾灼接了，是一个女声，寻根刨底问他在哪。

顾灼道：“等会儿跟你说。”

“不能说？”

许笙喝着汤，不露情绪。

屈琳琅，只是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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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喝汤的时候，屈琳琅那边就把电话给挂了。

顾灼看上去相当头疼。

许笙问：“怎么了？”

他说没事，心中却已经急着回去了，只是碍于小蝴蝶，他总不能立刻就走。

许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样，她转头去给小蝴蝶夹菜的时候，顾灼正好也给小蝴蝶夹了一筷子，双方筷子快要触及的那一刻，许笙率先避开了。

叶晨曦眉头微蹙。

许笙对顾灼，不论在什么事情上，总是这么谦让，几乎是形成了习惯。

小蝴蝶在接完顾灼的菜之后，把碗伸向许笙，眨眨眼说：“妈妈的我也要！”

许笙莞尔，又多夹了一些给她。

小蝴蝶抱着碗，大口大口的吃着，顾灼跟许笙夹的，那是一点没剩。勺子比她整个手都大，吃得嘴巴四周都是饭粒，乔英芝没好气道：“小蝴蝶你慢点，咱们女孩子家家的要斯文。”

“姑婆，你烧的饭好好吃。”



“那你多吃点。”

小蝴蝶竖起个三：“要吃三碗。”

“可别。”乔英芝笑道，“你那点小肚子，吃不了那么多。吃多了不消食，喜欢吃姑婆明天给你做。”

顾灼在旁边看着小蝴蝶，不由分神，小蝴蝶身体不好，他总感觉她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大多数时候，小蝴蝶也很安静，可是在许笙这里，孩子完全不一样，顾灼从来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小蝴蝶。

许笙……比他要好么？

顾灼想起这两年，小孩子从当时那个小不点，到现在有快有他膝盖高，忽然之间就生出了一种失落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他格格不入，顾灼正好也要走了，便插话跟小蝴蝶告别。

顾灼小蝴蝶天天都能看见，没那么舍不得。顾灼要走，她干干脆脆的说了一句：“爸爸再见。”

他摸了摸她的头，随即就往外走去。顾灼将车从乔氏后院开出去的时候，却看见许笙就在门口等着，他路过时，她敲了敲他的车窗。

顾灼放下车窗，再次看了眼时间，礼貌问道：“还有事？”

许笙说：“聊聊？”

她看顾灼不停都看着时间，大概急着走，许笙突然极浅的笑了笑。

“笑什么？”顾灼问。

许笙笑的，无非是，顾灼并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她又怎么会那么快让屈琳琅如愿，他没下车，她就站在车旁，说：“这一次，小蝴蝶是没什么事，只是运气好罢了。你我都清楚，屈琳琅有责任。”

“我知道。”所以许笙要给小蝴蝶换老师，顾灼才没有插嘴。他也不是没有责怪过屈琳琅，但当时他也在家里，责任确实不能完全怪在她一个人身上，“可是在你出现之前，陪伴小蝴蝶的一直是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因为这一次意外，抹杀她的付出。”

“不是因为她是你女朋友？”

“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偏袒她？”顾灼不悦道。

许笙想，大概屈琳琅一开始的付出，确实尽心尽力，只是在女朋友这个位置上，就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人性自私是本能。

而顾灼哪能那么快察觉到屈琳琅的变化，一个自己信任的人，谁又无缘无故会去怀疑。

许笙深深望了顾灼一眼，说：“事不过三，即便我把小蝴蝶的抚养权给了你，但要是再有下一次，小蝴蝶就不归你了。”

顾灼眼底浮出怒意，却因为这一次理亏，忍耐了下去：“小蝴蝶跟了我两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没有人比我更在意她。”

许笙垂下眼皮，时间已经不早了，够屈琳琅怀疑了，她就没有再挡住顾灼的去路。

她也打算回屋子里去了，一转身却看见叶晨曦在她身后站着，叶晨曦说：“又不欢而散了？”

“我想或许是的。”

“因为那个女人？”叶晨曦问。

不完全是，也不完全不是。

“都说男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女人，只会为一个女人改变，你说顾灼怎么就是个例外？”

许笙说：“他是情种。顾灼不是个坏男人，他只是站在男朋友的位置上，理所应当的对他的女朋友好。他每一次，都这样的。爱情……你觉得最值钱的是爱情吗？”

叶晨曦笑：“姐，爱情是至高无上的。”

许笙也笑：“是你太年轻了。”

能够让人互相依偎往后走的，从来都不是爱情，或是背后的陪伴，或是三观的契合，亦或是一个灵魂对另外一个灵魂的救赎，千千万万种白头偕老的原因当中，没有一个，是纯粹的爱情。

所以许笙依旧爱顾灼，却也从没想过主动选择顾灼，起码暂时没有，她的人生并不是非要有顾灼替她划上句号不可。

而顾灼对屈琳琅，是纯粹的爱么？还是在他太孤独之时，找到了一个他以为可以救赎他的灵魂？当时他身在谷底，是否想抓住一根将他从寂寞当中带出去的救命稻草？

“你跟顾灼怎么样倒是无所谓，就是小蝴蝶怪可怜的。”叶晨曦说，“她知道你跟顾灼关系不好，所以哪怕她很想你们一起的时间可以久一些，她都不敢提。”

许笙没有再回她，她带着小蝴蝶上楼休息，小蝴蝶直接爬上了她的床，琳琅老师不跟她睡，但是在妈妈这里，就没有关系啦。

她也是在跟许笙相处之后，才知道妈妈原来可以这么好的，之前她总觉得琳琅老师那样，已经足够好了。

而许笙一边哄睡，一边发了一条朋友圈。

只是她拍的菜的照片，起码除了屈琳琅之外，所有人看到的是这样。

而屈琳琅在等了顾灼许久之后，终于等到了顾灼回家。因为小蝴蝶的事，顾灼今天对她也没有那么热情。

她心里难受极了，她不喜欢他冷淡的模样。屈琳琅从他身后抱住他，顾灼却挥了挥，头疼说道：“小蝴蝶受了伤，我没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