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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场评估项目，各组在林场时已基本将数据导入和处理完毕，将在核对底稿后，进行数据汇总交由张强分析，再撰写报告。
工作安排无异议后，沈慕彦转向胡家磊和张强二人，“评估方法，由你们两人来定。”
胡家磊职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他已从沈慕彦这句话中听出些什么，但他仍微笑询问张强，“我先讲讲？”
张强谦让。胡家磊投影 ppt，“以砍树卖钱的用材林为例，按照幼年林、中期林、成熟林分类，会分别使用重置成本法、未来收益折现成现值法、市场成交价比较法……”
胡家磊又汇报了经济林也就是果树林的评估方法，按照离果实出产的期限不同选用不同评估方法。

等胡家磊汇报完，沈慕彦问张强，“你的意见？”

“我对评估方法没有意见，也是我们以往多次操作过的方法。但是在市场价格的确定上，我觉得需要剔除掉偶然因素影响。”
张强继续往下说，“我拉了好几种树木近几年市场成交价数据，发现今年景观林市场价是去年的一倍。”
“嗯？”沈慕彦严肃了起来，这很可能是后期评估方和委托方会有争议的地方。
“我调查了下，重庆今年夏天极高温度，造成不少树木枯萎，导致下半年景观林市场价格比以往高了一倍。我们评估时，要剔除掉这项偶然因素影响。”
沈慕彦点点头，看着张强，她觉得张强的细致、敏感，正是胡家磊缺乏的。与其让两个人各自为王，倒不如合二为一，成为基德重资评估部的一张王牌。
事项处理完，会议完毕，张强合了电脑正要走，被沈慕彦叫住。
“张强，你先留一下。”
“好。”张强将电脑放回桌上，又坐了下来。
沈慕彦静待众人收拾东西离开。
出了会议室，何恒轩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快步追上胡家磊，撞了撞他肩膀，歪头悄声说，“磊哥，你说小遇姐在和张强说什么？”
胡家磊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工作呗。”
何恒轩见问不出什么，瘪了瘪嘴，不再说话。
胡家磊心里却是转了一个又一个弯，猜测沈慕彦留下张强和林场评估案有关。

第82章 你可以随时来见我
沈慕彦把张强单独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谈完，回去办公室。
夏雪跟着沈慕彦进去，反手将门带上。
她坐下来问，“小遇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沈慕彦笑问，“怎么？”
夏雪扬了扬头，“林场项目做完，后续项目你都不参与，你要休假？”
夏雪了解沈慕彦性格，她不会在刚入职基德没多久就休假，除非是遇到非请假的事儿不可。
沈慕彦不禁想起在林场时候，简源源发给她的微信，一个文档，里面是一长串的住院注意事项。
沈慕彦笑笑，“就不兴让我偷个懒？”
还在信通时，夏雪就知道沈慕彦得了乳腺囊肿，她猜测，“小遇姐，你是不是要去做手术？”
沈慕彦整理桌上堆放的材料，语气轻松，全然不当一回事儿，“小手术，我全当休息，我没跟公司说，你就当不知道。”
夏雪点头，叹了口气，“小遇姐，需要我们帮忙尽管说。”
沈慕彦笑，“好，你放心。”
沈慕彦整理视频，她处理过视频画面，清晰度足以辨认出植物种类。她将几段重点视频截取出来，注明发现的时间和地点，另存在一边。
那几段视频中，沈慕彦发现好几株非常罕见的植物，但是植物类目和珍稀等级，以及视频中其他尚未被发现的珍稀植物，都需要由林学专家进行确认。
沈慕彦知道，对于纯商业化的评估报告来说，确定珍稀植物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她依然还是想要搞清楚。
她心里明白，常刚是个有抱负的领导，他一心想要推动江黔区的经济发展。林场评估价值对外招商，是由招商局推动不假，但私底下，常刚一定对林业局做过不少工作。
林场招商项目启动之前，是否遭受过林业局颇多微词，这很难说，毕竟，林业局所站角度和招商局大为不同。
沈慕彦想到那次去江黔区开对接会，常刚特意留下林业局局长交谈，她认定珍稀植物鉴定非做不可。
这件事，于公，避免珍稀甚至是濒危植物无人保护而灭亡，保护了植物的多样性；于私，招商局充分考虑了林业局立场，甄别出珍稀植物以便施以保护，有利于双方在今后工作中默契合作；再者，沈慕彦主导完成此事，也能助她打破和常刚之间的僵局。
沈慕彦将自己朋友圈筛了一遍，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沈慕彦知道，在这件事上，她给不出多大利益来，更多是靠卖面子做人情，有人应允下来已是难得，她催不得也急不来，只能耐心等待对方给反馈。
沈慕彦心思盘桓，想到顾盼在林场和她做试采时，对光叶蕨如数家珍，她眼前一亮，顾盼很可能在去林场之前，专门请教过林学专家。
沈慕彦觉得这事找顾盼有用。
不想，顾盼竟然没在办公室，沈慕彦扑了个空。
第二日，沈慕彦去找了两趟，顾盼依然没在办公室，连袁林也没在。沈慕彦一直等到下班时候，也没见顾盼来基德。
晚上，沈慕彦准备下班，她看着窗外城市已是霓虹闪烁，不禁叹了口气。
今天已经是周三，而她下周二就要办理入院，准备下周三做手术。
没有多少时间了。
沈慕彦收拾东西打卡下班。
今日降温。
重庆的降温从来不是温和式的，历来皆是断崖式降温。昨日还暖阳高照，轰轰欲睡，今日就寒风瑟瑟，遍体生寒。
沈慕彦这几日身体不适，她怕有突发状况要去医院，找苏哲拿了车，自己开车上下班。
她将车从车库开出，心思却仍在珍稀植物上，索性熄了火停在路边。
路灯昏暗，街面上少有人行走。
沈慕彦细思，这件事不算真正助力于林场评估，即使顾盼明天来公司，她找到她，也有点难以开口。在商言商，这事没有收益，反而要顾盼搭上人脉，靠卖人情去完成，顾盼是否会答应也未可知。
车窗玻璃上渐渐起了雾气，沈慕彦向外看去，一片朦胧，她握着电话的手指冰凉。
她心里很清楚，上次她对部门合伙人一事先斩后奏，顾盼是有些不悦的，只是他们之间有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正是顾盼对她的感情，而恰恰就是这道屏障，护住了她沈慕彦。
她无比清晰的知道，顾盼对她的纵容和迁就。正如袁林所说，回过头看，于公于私，他对她好得过分。
沈慕彦不想去利用这一点，但是现在她没有时间了。评估报告出来之前，她一定得判断清楚，视频里的那些植物，稀缺程度到底几何，属于第几级受保护植物。
沈慕彦低头看向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有些犹豫，心跳的咚咚声似乎连她自己都能听见。
这个时间 ，她打给顾盼，说公事的话，她还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告诉顾盼；因为甄别、鉴定珍稀植物是否能成为破局关键，她并没有十足把握，一切都还只是她的推断。
而说私事的话，这个点又显得有一丝暧昧。
现在不比以前，不比她刚认识顾盼的时候，她现在明了顾盼对她的心意，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洒脱，或者说恣意妄为了。
沈慕彦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等平复了心绪，“咚咚”的心跳声也平静了下来，她才打通给顾盼的电话。
沈慕彦想要不动声色，私下通过顾盼去认识林学专家，她必须先约他出来。
电话接通，顾盼的声音响起，“喂？”透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疲惫。
沈慕彦用力握着电话，找到了借口，“边总，上次在林场你借我的衣服，我洗干净了。之前忘还你，今天带着了，我来还给你。”
外套洗得干干净净，就放在后备厢。
顾盼没说话，沉默了几秒，他清淡的嗓音透着丝慵懒，“改日再还也可以的。”
话已出口，事已开头，沈慕彦反而有了种豁出去的勇气，她并未气馁，很快又说道，“边总，前两天在你办公室吃的甜品很好吃，你现在有空的话，我请你去下浩老街吃饭？”
“现在，确定？”顾盼反问她。
他似乎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沈慕彦听到小小的气声撞在电话收音器上的轻微声响。
沈慕彦一下子放松下来，有了一种被拆穿后的破罐破摔，反正，今天晚上，她是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嗯，现在。”沈慕彦的话里透着股倔强。
“我有些累。”
沈慕彦这时才有些后知后觉，顾盼最开始接起电话的那声“喂”里传出的疲惫感。
她意识到顾盼这两天可能真的太累了，她说，“边总，你现在在哪里？我去买咖啡，给你送过去。”
她四处张望，想要看看哪里还有咖啡吧没打烊，让她来得及去买两杯咖啡。
那头，顾盼站在长长的走廊上，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靠着墙，仰着头，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沈慕彦握着电话，听见里面半天没有声音传来，她心跳声又起，小心猜度，“边总，你如果现在不想喝咖啡，我…… ”
顾盼嘴角噙着笑意，打断了她，“沈慕彦，你找我不需要这么费尽心思。”
沈慕彦被一语拆穿，握着电话沉默。
“来南山会所。”
“过来见我。”顾盼又说。
“好。”沈慕彦脸上露出笑来，忘却了刚才的些微窘迫，她轻声应答，挂上电话。
沈慕彦发动了车子，设了导航，往南山上驶去。
她打开车里的空调，将温度调到最高，有些冻僵的手指这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她理了理额发，专心开车。
车内似乎有些冷清，她随手打开电台，连着换了几个台都是广告，沈慕彦不想听，又换去音乐，连着放了几首，都是她不喜欢的歌。
沈慕彦关掉音乐，车内又回复一片安静。她看着前方，心里想着等下见到顾盼要怎么说。
天空飘起了雨。
蒙蒙细雨，四处飞落，沈慕彦打开雨刮，一下又一下，刮去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珠。
上山的公路蜿蜒着向前，沈慕彦开了好一会儿，南山会所终于到了。
沈慕彦驶进大门去，按照顾盼所说，在一栋仿民国时期的建筑跟前停下。
她熄了火，去包里翻手机。她一抬头，隔着有些起雾的车窗，毫不费力的，一眼就看到了雨雾里面站着的男人。
顾盼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往日的清冷在他身上隐去不见，整个人散逸出柔和的光，身姿挺拔的站在夜色里。
橙色的路灯光落了他满身，他在细雨纷飞里发散着光芒，这股光，照得沈慕彦心头晃荡了一下。
沈慕彦打开背包找伞，发现自己压根没带。她拉开车门，想要再去后备箱找找，一只脚还没踏出来，顾盼就已经走了过来。
他撑着伞，稳稳的举在了沈慕彦头顶，另一只手虚搭在车门最上方处，他垂眸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淡笑意。
沈慕彦下了车，她并在他身边，雨水砰砰洒落在伞面上，他替她关上车门。
顾盼说，“刚才下雨了，我想你没带伞，就在这等你。”
话落在雨里，和着细雨的湿气，氤氤氲氲，沈慕彦觉得眼前都雾气朦胧起来。
她一时没说话。
她想起了简源源说，她愿意和苏哲在一起，就是因为一件小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天，她下了夜班，下起大雨，她没带伞，正准备自己跑去路口叫出租车，苏哲出现在医院门口，给她递上了一把伞。
沈慕彦想起那晚简源源给她打电话，声音里都是坚定，“沈慕彦，我也不小了，有工作，有房，混得也不差，明年可能升到主治医师，我没想过我还会遇见爱情。”
“我到现在衣食无忧，一个人过得很好，我其实一直觉得可以一个人过得挺好，可是就是苏哲递过来的那把伞，让我知道两个人可以更好些。”
简源源继续絮叨，“他说我可以和以前一样，结婚后，我要不要小孩，都我说了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小孩，他说我们可以丁克。”
“沈慕彦，我知道你哥哥搞金融的，我知道这个圈的人……”她顿了下，“但是我想体验一次两个人的世界。我快 30 岁了，我不想做个母单。”
沈慕彦蓦然想起这些，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黑色大伞下的顾盼，她只看到他凌厉的侧脸线条。

第83章 最好的合伙人，最暧昧的夜！
顾盼和沈慕彦两人往里面走去。
走进那处仿民国建筑的小洋楼，顾盼带着她穿过前厅，出去之后再穿过一个小小的院子，后面还有一栋小洋楼，顾盼带她进去，两人踩着旋转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几分钟的路，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沈慕彦不知道怎么了，心情跟着潮湿起来。
顾盼推开门，一间小小的包房，餐桌上放着餐食，散发出白色的热气来，是顾盼踩着时间为她准备好的，热气腾腾。
沈慕彦走过去坐下，将瓷碗捧在手里，掌心的温度传来，她喝了一大口热汤，温暖从喉间向下，蔓延向四肢百骸，在这个寒夜，这一大口热汤，驱走饥饿和寒冷。
沈慕彦又喝了两口汤，她突然想，原来温度和食物，真的可以熨帖人心。
她有那么几秒钟的失神，没有缘由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云游到了哪里。她很快醒悟过来，不想被顾盼察觉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吃饭。
但沈慕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尾有些湿润，就如这天气一般，湿得人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索性她也不管了，她低着头吃饭，问，“边总，上次在林场你能一眼认出光叶蕨，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盼一脸疲惫，却仍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里，看向她。在这样潮湿的雨夜里，看到沈慕彦来了，他原本阴凉的世界，跟着阳光明媚起来。
他感觉多日连轴转的疲惫消散，仿佛自己浑身都是力量，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沈慕彦。
沈慕彦抬起头，撞上顾盼直直的目光，这一次，他并未移开视线。
她倏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心虚，怕顾盼看穿，她万般借口，在雨夜里来找他，不过是想借助他获取林学专家资源的心思。
顾盼无声的笑了笑。
见她吃得差不多，顾盼起身整理了外套，对沈慕彦说，“跟我来。”
两个人出了这间小房间，顾盼带着沈慕彦，重新推开旁边一间包房。
包房四五十平方米大，中式装修，格调不错，正中的大圆桌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然已经吃过饭了。
一旁的茶台边围坐着两位头发有些花白，学者气质浓厚的长者，一位带着玳瑁边眼镜，一个光看身影就透着一丝不苟的气质。两人正在喝茶，听着开门声响，抬起头看了过来。
顾盼走了进去，向沈慕彦介绍，“沈慕彦，这位是全国林学专家，西南大学的肖教授。这位是柯教授，曾经和袁隆平老前辈同在一个实验室，后来转了林学，两位教授都是林学界泰斗级人物。”
沈慕彦这两天在查找资料时，刻意寻找过国内顶尖的林学专家，不用顾盼多说，她知道这两位教授，在林学界的分量和地位。
多日寻找无门，现如今真人就在眼前，沈慕彦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战栗，叫了声，“肖教授、柯教授。”
顾盼向两人介绍她，“沈慕彦，基德重资评估部经理。”似乎为了突出她，顾盼淡笑，“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将苏经理挖来基德。”
顾盼又说，“这次江黔区林场评估案就是苏经理主导完成的。”
果然，话一出，两位教授，看沈慕彦的目光也跟着变了些。
刚才他们还以为，顾盼叫了公司年轻漂亮的员工来陪喝茶，心里大抵连带着对顾盼都有些不屑。
几人落座，顾盼声音平静，引入话题，“说起在江黔区第 17 号林班，看到了光叶蕨，还是苏经理引导我的。”
他有意抬高沈慕彦。
顾盼微微笑了下，“在江黔区林场勘察中，无人机采集了一些以前从没采集到的影像，其中很可能有珍稀植物。”
“苏经理对这些情况更清楚，就让苏经理来给肖教授和柯教授讲讲吧。”
沈慕彦有些紧张，她的紧张是来自一种敬畏。
她之前查到过两位老教授的生平。
肖教授最早务农，后来快四十岁时考入大学，毕业后留校一直做有关林学方面的研究工作，曾主持过多项国家重大课题，发现多种濒危植物，如今已经八十二岁，仍然是国内林学界响当当的头号人物。
柯教授，年纪七十左右，在袁隆平实验室工作多年，在田间地头工作时，对林学方面产生浓厚兴趣，后来转向研究林学，成绩斐然，建立了第一个国家重点林学研究所，如今是西南大学林学方面的领军人物。
顾盼丝毫没有夸张，这的确是学术界泰斗级人物。
沈慕彦觉得自己那点儿甄别珍稀植物的小儿科本领，此刻，在两位头发花白的学者面前，根本拿不出手，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盼只做没有察觉，他低头喝茶，另一只手却无声无息的，轻握了下沈慕彦垂在身侧的手。
他微微一握，很快放开，“沈慕彦，不要紧张，今天你是给两位老教授带资料来看的。”
沈慕彦侧过头看顾盼，到这时候，沈慕彦从顾盼温润的眼神里，才看到了他的用心。
他一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揪着那些珍稀植物不罢手。
沈慕彦很快镇定下来，她快速调整好了状态，拿出电脑打开放在茶台空处，转了方向播放视频资料，她起身蹲在两人旁边，给他们解说。
柯教授擦了擦玳瑁老花镜，打趣道，“老肖，你可要认真看啊。”
他性格外向，两人又相熟多年。肖教授点点头，没多的话。
沈慕彦暂停画面，指着电脑屏幕，“肖教授和柯教授请看这里，这株植物很像珙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