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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钰拉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过秦书语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他还记得以前看那双眼睛时，总是神采奕奕，可如今那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再没往日那般明亮。
原来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与秦书语好似过了半生。
细细想来，他怎不知自己误会了苏家，只心中那道坎他逾越不过。
马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
外面，马夫高声道：“下大雨了，今日怕是不便走了。”
一众人很快下了马车。
有医官看着滚滚阴云的天空，不由得叹息。
“这雨下得那么大，瘟疫怕是要更严重了。”
“是啊，这老天爷怎么这般不留情。”
自古瘟疫水源很重要，下雨后，会导致传染更快。
沈钰站在雨里，视线却停在了洛城。
许久，他声音清冷：“回洛城！”
……
当沈钰的马车赶回洛城时，这里已是第二天。
雨过天晴。
他刚一进城，就见原本驻扎的临时住所，现在被暴雨冲毁了大半。
路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沈钰不由得心慌。
他快步下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苏父的医官而去。
眼看快到南城，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莫子逸。
“沈钰，你可知秦书语患了疫症？！”
“什么？”
沈钰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
他没有多想，一把推开莫子逸，拔腿往前而去。
不多时，他怔住了脚步。
此时不远处，围满了人。
而人群之中，一破旧的草席上，秦书语一身是伤没有任何声息地躺在上面。
霎那间，似有一声惊天巨雷在沈钰脑海里炸开，震得他无法动弹！
沈钰看着苏父佝偻着背，沙哑着嗓子道：“晴晚，雨停了，你尽力救助灾民这么多天，现在好好歇息吧……”
话落，苏父苍老的手缓缓落在秦书语致死未闭的眼睛上。
“我的女儿……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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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死相隔

那一刻，沈钰胸腔中的东西仿若被人挖空了去。
他墨色眼瞳中的光晕不停转动着，牢牢盯着那草席上的秦书语。
明明前一天，还在跟自己不停嘱咐的秦书语，为什么今日便了没呼吸。
不……绝不可能！
“我要去看她，你们在骗我！我要去看她……”沈钰跌跌撞撞的前走过去。
昨夜大雨，脚下全是泥泞道路，坑坑洼洼的，步子一踏便溅得他一身泥水。
走到草席面前，沈钰浑然不觉地往前探过去，凝视着秦书语毫无血色的脸。
她又在装病吗？
得了疫症？
怎么会呢？往前这些不都是秦书语一贯伎俩吗？
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去关心关心她罢了。
“秦书语，你又在耍什么伎俩。”沈钰嘴角竟勾出一抹嘲讽的笑，“秦书语，你醒来，我还要接你回上京，你怎得……”
“沈钰你够了！”莫子逸终于克制不住那即将喷发的怒火，揪住沈钰的领子，怒喝：“秦书语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误会她多久！”
他难以置信自己当初居然将深爱着的女子让给这种伪君子，更不敢相信秦书语的尸体都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秦书语再骗他，在撒谎！
他到底有多不相信秦书语，这些年秦书语到底是这么过的！
他想狠狠地揍一顿沈钰，更想揍一顿当年的自己！
“莫将军，放手吧。”
苏父沧桑的声音响起，莫子逸纵有不甘，却还是放下了沈钰的领子。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苏父弓着背艰难的站起身，悲叹道：“浩霆……我们没有骗你，晴晚早已得了疫症……已经去了。”
沈钰想起前些日秦书语疏离的举动，忍不住道：“疫症可治，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怎会变成这样。”
说起这里，苏父眼神湿润，心间痛苦更是倾泻而出，“我们刚刚发现晴晚的时候，也曾想救她，可是我们却发现秦书语的身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并且这毒，已经侵蚀了晴晚身体恐有三年之久……”
三年？
苏父的一字一句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刃扎进沈钰的心里。
原来秦书语从来没有装病，她是真的病了。
沈钰脚下像是空了一片，险些要跪下去。
“晴晚从来都不让我们担忧，受的委屈都藏在心里从不让人知道，哪怕自己已经病入膏脸上却喜欢笑盈盈的，浩霆，但她自从嫁给你之后，这些笑容都是苦涩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浩霆，如果你真想让晴晚安息的话，就让我带她回苏府葬了吧。”苏父沉重的祈求着。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父的身体逐渐衰老，耳边白发越来越多。
若不是莫子逸再身旁搀扶，只怕也要站不住了。
沈钰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哽咽得再说不出话。
白布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秦书语的脸，他来不及再看她最后一眼。
沈钰心中和秦书语的种种被一丝一缕牵引出来，却又像是被人狠心斩断，再看，便是碎成星光点点消失不见。
最终，他阖眼将那一滴清泪硬生生逼回去，沉声才答：“好。”

第十一章 葬礼

沈宅。
沉厚的大门被沈钰缓缓推开。
寂然的让他呼吸都浅了几分，再看那处偏僻的南苑，沈钰信步走进去。
再次走进这里时，仿若隔世。
南苑以往是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他厌恶，如今这里仍旧让他想退避三尺，因为他痴念。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他不经想起这里的主人，所有的记忆就像是从沈钰的最深处抽出来。
如今已经是入春。
秦书语总是将院子清扫的一尘不染，没有过多装饰。
唯有他年少时赠与秦书语的红梅。
可现在红梅也凋谢了。
沈钰坐在院子的石椅上，便是痴痴地望着。
“姑爷，小姐已经走了，我也想跟着一起回苏府。”一个丫鬟走来，怦然跪下哀求着。
这是秦书语的陪嫁丫鬟，轻云。
轻云自幼跟在秦书语身边，秦书语待她很好，宛如亲人一般。
可是谁料到沈钰一回来，便带来了秦书语逝世的消息。
她的主子秦书语走了，她也没必要留下来了。
“你不可以走。”沈钰轻轻出声，语气却不容知否：“你必须要留下来。”
“为什么？”轻云不解。
沈钰便猛然起身，“你要等你的主子，秦书语回来。”
轻云诧异的看着变得有些偏执的沈钰。
姑爷疯了！真是疯了！
再过几日，苏府的门口挂起白锻。
秦书语逝世的消息传遍整个上京。
苏府丧葬七天，每一天沈钰都会在门口不远处停留。
“主子，你要是想进去看看，就进去看看吧。”沈钰身边的小厮小声劝着。看这自家主子整日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
“没必要。”沈钰深深望了一眼，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他不敢进去，也不能进去。
进去了，秦书语的死他便认了。
他要在门口守着，等着他的秦书语，完好无损的从苏府走出来的那一刻。
苏府办丧时，苏父身体吃不消，莫子逸便招来手下的将士包揽了秦书语办丧的所有事情。
丧事办的极为简洁。
吊丧的人来的不多。
那会儿，顾晚晚也来过苏府，假惺惺地落了几滴泪，十分凄楚地说：“我本和苏小姐是闺中密友，想着以后我成亲时，定要叫她，可惜红颜薄命……”
若不是手帕掩着，顾晚晚只怕要笑出声来。
她确实很可惜，可惜秦书语没能亲眼看见自己抢走沈钰的时刻！
见时辰已经到了，苏父缓缓起身，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快些让晴晚下葬吧。”
一旁的莫子逸目光停留在前方，还未回神。
“将军，要盖棺了。”将士小声提醒着
莫子逸微微颔首，这才对着秦书语的灵牌跪下去。
“秦书语，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队伍回城的路上，你被沈钰远远的甩在身后，被人群挤到了我的马下，让我遇见了你。”
“就仅仅那一面，你便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莫子逸轻抚着黑沉沉的棺材，喃喃自语道：“当初是我不该将你拱手让人，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做这种傻事！”
将士还有些纳闷这番话到底是何意。
待他走进棺材时，正要盖棺，他出于好奇便往棺材里瞄了几眼。
随后他的眼睛突然瞪大，满脸惊骇。
这棺材里分明没有尸体！

第十二章 一刀两断

秦书语下葬的这一天，沈钰早早在苏府门外等。
他一袭白衣，默着脸色，不紧不慢地跟在行丧的队伍身后。
莫子逸恨极了他，断然不会答应他跟来。
行丧的队伍慢慢停下来，沈钰便跟着停下。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莫子逸的将士铲土，秦书语的棺材放进去，埋好棺材，立墓碑。
待所有人离开后，沈钰才走至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写着秦书语的字眼，突然抽离了所有力气，直直跪下来。
这些天他压抑已久的情绪袭涌而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心被连血带肉的撕裂开来。
“秦书语……”他呢喃着，冲动的去双手挖地，“晴晚，你醒过来，我不会再不相信你，我不会再跟你吵架，只要你醒过来我们一起生活下去，和和睦睦的过下去。”
沈钰挖的指甲细缝里全是泥土，指尖几乎要挖出血来。
“浩霆！你做什么！”顾晚晚尖叫着制止沈钰的动作。
本来今日秦书语下葬，她想去墓碑前好好嘲讽一番秦书语，竟没想到沈钰像是癫狂似的挖土。
顾晚晚看沈钰满手污渍，正想用手帕替他擦拭，可沈钰用力一挥，将她的举动打断。
“顾小姐，我记得我曾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沈钰阴冷的眼睛瞧着顾晚晚，脸色虽是污渍依誮却仍旧得让人心生畏惧。
顾晚晚有些没缓过神，不可置信的说道：“浩霆，你从来没有这般语气跟我说过话的……”
沈钰站起来，后撤几步，漠然看着前方，俨然不想与顾晚晚有任何眼神接触。
“顾小姐，以往我对你的行为或许让你误了什么，但你毕竟是丞相嫡女，还未嫁人，少于已有家室的男子来往。”
“已有家室？”顾晚晚觉得有些可笑，“浩霆，你忘记了，秦书语已经死了，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了你们和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