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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许青柠，心跳恍然都停顿。
坚毅流畅的下颚线，目不斜视的模样像是在执行任务。
许青柠不言，径直将人抱上楼。
没了热闹看，大家也很快散了。
进了屋，将人放在椅子上后，许青柠就去抽屉翻药。
拉开最后一个抽屉，见到里头只有几包黄草纸包着的退烧药丸，纸还很潮湿，药片倒是保存的很好。
微蹙的眉不由拧紧，他想起沈淮铭那天晚上冒雨跑出去，原来真的是给自己买药。
抑着心头的异样，许青柠合上抽屉，看向椅子上的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覆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沈淮铭声音低哑：“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前几天才向他，向妇联主任保证不会再生事，没成想又闹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和软让许青柠面色滞了瞬。
沉寂片刻，沈淮铭才缓声解释：“那男人的确是我爹，只不过他当年偷了我妈的救命钱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
“从小到大，我确实一直就跟外婆相依为命，前几天他突然回来，还张口闭口的要钱，被外婆打走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我刚刚一时气急，只是想把他吓走，没有要杀人……”
她语气小心，瞄见许青柠依旧冷着脸，不安的心微微紧缩。
良久，许青柠才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有些生硬地扔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淮铭再一次看着他的背影，心一点点下沉。
他还是生气了吧。
不仅耽误了训练，还让别人看了笑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警卫员送药酒过来，才把沈淮铭从沉思中拉回来。
“嫂子，连长临时有事，让我把药送来，每天擦一回就行。”
沈淮铭愣愣接过：“谢谢小同志……”
原来许青柠还记得她的伤？
瞬间，心头的失落散去了很多。
天彻底黑了，雨也停了下来。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沈淮铭一瘸一拐地进卫生间冲澡，等洗完时才发现忘记拿换洗衣服了。
懊恼间，目光扫到挂钩上许青柠的散发着皂角香的军绿衬衣。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把衣服拿下来穿上，左右许青柠还在训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抬起头，沈淮铭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觉红了脸。
镜子里的女人披着半湿的长发，宽大的衬衣堪堪遮住大腿，细腻的双腿在钨丝灯光下好像白的发光。
沈淮铭想到自己衬衣下什么都没穿，羞得不敢多看，捱着脸颊的滚烫拉开门，准备回房。
恰巧，大门也‘哗啦’一声被推开——
呼呼冷风吹进来，掀起了衬衣的衣摆，与此同时，许青柠跨了进来。


第7章
沈淮铭错愕抬头，顷刻跌进许青柠惊讶深沉的眸子中！
“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慌乱按住纷飞的衬衫衣摆，捂上面不是，捂小面也不是，大冷天急出满头细汗。
有脚步声从走廊隐约传来，许青柠“砰”地关上门。
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动。
沈淮铭抱着自己，双腿紧张到无意识靠在一起磨蹭：“对，对不起，我洗澡忘记拿衣服了，所以才穿了你的，我会洗干净的……”
灯光下，小巧的脸满是红晕。
许青柠抿着唇，幽深的目光慢慢下移。
衬衫被头发滴湿贴在身上，裹着娇小玲珑的身子，匀称细长的双腿侧站着，半遮半掩的姿态像朵含苞的花蕾。
许青柠喉结滚动，视线扫到她红肿的脚踝：“还没涂药？”
“涂了……”
话落，却见许青柠忽然靠过来拉她，沈淮铭一惊，下意识退却：“我自己来……”
“别动！”
他不容决绝的语气让人无法逃脱。
许青柠把人抱进屋后，找来药酒扯过沈淮铭的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双手按上去揉——
“嘶……疼，你轻点……”
娇软的低呓在许青柠耳边萦绕，干涸感卡在喉咙。
他凝了对方一眼，嗓音梆硬：“有时间跟着其他军嫂多锻炼锻炼身体，整个家属院就你最娇气。”
沈淮铭面色一僵，生怕他不耐烦，之后疼得冒眼泪也没再出声。
夜色寂静，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明明挨在一起，却好像依旧透着疏离。
上药完毕，许青柠站起身。
“之前忘了说，妈明天过来看我们，这几天你少惹些事。”
话落，他就转身离开。
酸涩奔涌，沈淮铭只能攥紧了手安慰自己。
虽然他依旧冷脸，但他至少愿意帮她，已经很好了……
自己再努努力，说不定他就能接受她。
第二天。
沈淮铭一早就去了供销社采买食材。
婆婆上辈子就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既然要跟许青柠好好过，她得努力表现得好一点才行。
不久，沈淮铭拎着装满菜的网兜回家，却见大门开着。
屋内，陆母正跟身边的吴英玉数落——
“要不是沈淮铭不要脸硬逼青柠娶她，你跟青柠早成了，你是文工团最优秀的女兵，我家青柠要娶的是你，我做梦都要被笑醒了！”
“好了！”
许青柠回过神，就见沈淮铭把账本递给李庆：“您老看看，账对不起？”
李庆冷眼接过，嘲讽翻开：“还不到十分钟，这账怎么可——”
话到一半，他愣住了，不由得继续翻下一页，直到翻完。
“竟然都对了！小姑娘了不得啊！”
当天，沈淮铭就成了军服厂的会计。
安稳干了几天，就在她以为事情正往好的方面发展时，陆母突然来找茬。
“英玉说的果然没错，你在家属院没闹够，居然让青柠开后门进厂，就你个只上过小学的蠢货能干会计吗？万一出了事儿，是不是想连累死青柠！”
谩骂惹得不少人看过来。
沈淮铭忙关上办公室门：“妈，我做会计凭的是自己本事，不信您可以去问李主任。”
“少糊弄我！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青柠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撂下威胁的话，陆母转身离开。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沈淮铭有些心慌。
但她不会辞职的，正因为能找到这工作是沾了青柠的光，所以她一定要做好，才能不辜负青柠的信任。
接下来，一连几天，沈淮铭都工作到很晚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今晚下班她眼皮一直跳。
而刚进部队大门，一个小兵急匆匆跑来：“嫂子，值班室有你老家的急电！”
闻言，莫名的不安攀上她的心。
唯一会联系自己的，也就只有家里的外婆了。
来不及多想，沈淮铭跟着小兵奔去值班室，刚拿起电话，就听见里头传来村支书焦急的声音。
“若初，青柠妈跑到你家大吵大闹，还跟全村人说你被青柠休了，你外婆在去找你的路上被车撞了！”


第9章
轰！
沈淮铭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震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已经被送进县医院了，你赶紧过来吧！”
挂断电话，她才发觉拿着听筒的手在打颤，顾不得给厂里请假，她匆忙赶去县医院。
三个小时后，她奔进医院病房。
只见瘦小的外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沈淮铭呼吸猛然一窒，踉跄跑到床边：“外婆！”
一旁村支书面色凝重：“医生说老太太伤到脑袋，这里的医疗条件治不了，得去首都。”
说着，他忍不住问：“你跟青柠到底咋了？老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不跟你一块儿来？你们不会真的要离了吧？”
沈淮铭一哽，说不出一个字。
恍然间，脑海回想起陆母几天前撂下的话——
【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青柠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紧缩的心渐渐沉进冰窖，冷痛刺骨。
原来，还是自己连累的外婆……
看着病床上老人凹陷的脸颊，花白的头发，沈淮铭泛红的双眼浮起挣扎。
一直以为，只要她好好改正，就能摆脱上辈子的结局，她就能和许青柠好好的，奶奶也能好好的……
可这两件是如果相悖呢？
她垂下眸，极力忍着涌上眼眶的泪水。
这时，护士来催促交住院费和治疗费，沈淮铭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钱，只能拜托村支书先照顾外婆。
赶回部队时，天已经亮了。0
刚走到家属院，再次看到楼下围满了人。
她心一沉，难道纪伟又来闹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道深恶痛绝的目光如箭射来。
“四处勾搭男人还不算，现在连公家的钱都敢偷，呸！不要脸的破鞋！”
“难怪找陆连长开后门进厂做会计，原来是奔着钱去了，还没干多久就贪了三千，这要没抓住，以后军款都要被她吃光了！
“可不是，现在报应总算是来了，要我就先找根绳子吊死，也省的丢了自己男人的脸！”
军嫂们啐了几口，各自骂着。
沈淮铭听得满心疑惑，但记挂着外婆，也想不了太多，匆忙上楼。
推开门，一眼看见许青柠站在屋里，还有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
来不及惊讶，公安就走上前：“沈淮铭，你涉嫌私吞军服厂公款，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沈淮铭愣住：“什么？”
视线扫桌上几摞厚厚的大团结，最后落在许青柠面无表情的脸上。
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青柠，这……”
话没说完，就被许青柠冷冽的声音打断：“作为军属，既然敢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一瞬间，沈淮铭顿觉血液凝结。
望着眼前自己深爱了两辈子的许青柠，他不仅不为自己证明，甚至还问都不问就给她定了罪……
恍然间，她觉得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
‘咔’的一声，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颤抖的手。
公安朝许青柠敬了个礼：“谢谢您配合我们工作，只是……”
“秉公执法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
沈淮铭僵在原地，泛红的双眼凝着许青柠，只要他一瞥，就能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期盼和痛苦。
可从始至终，男人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过，挺拔冷冽的像个看客。
视线逐渐朦胧，沈淮铭眸光渐黯。
原来他要她，为她介绍工作，并不是因为他接受她了，
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他就是讨厌她，所以无论花几辈子的时间，结果都是一样……
沈淮铭像具失去灵魂的，任由公安带走。
一路上，尽是不堪入耳的叱骂，可每一句，都不及许青柠的冷漠来的痛。
浑浑噩噩的在公安局待了几天，也没有人来问话。
稀里糊涂被关了四天，才被释放。
顾不得委屈，沈淮铭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回家拿钱。
刚走到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出——
“青柠啊，为了把在军服厂常年侵吞军款的人揪出来，我们故意污蔑沈淮铭偷公款，让真的小偷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可算是把人抓住了。”
沈淮铭瞳孔一紧，推门的手顿住。
“只是沈淮铭还不知道，现在这事儿也了了，你要不去公安局接她出来好好解释，毕竟她也受了顿无妄之灾。”
无声片刻，许青柠漠然的声音像千万根针刺进她的骨血。
“不用，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第10章
握住门把的手缓缓垂落。
男人的冷漠如嘲讽的利刃，告诉沈淮铭，她的坚持和挽回，是多么可笑。
沈淮铭凝着眼前的门，白着脸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混混沉沉的回到县医院，刺鼻的药水味终于拉回了些许意识。
刚到病房外，便听见外婆熟悉的嗓音传出：“我没事，不用……”
沈淮铭黯淡的眸光一亮。
外婆醒了！
顾不得一身的风尘仆仆，她撒腿奔了进去。
却见医生站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劝着：“您大脑里还残留着血块，拖得越久，就会引发严重的脑出血，必须赶快转去首都医院治疗。”
老人捏着陈旧褪色的存折，抗拒地摆手：“这钱是我给囡囡存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花钱就不值当了……”
沈淮铭听得心骤然收紧。
“外婆。”
她轻轻叫了声，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
看见她，外婆苍白的脸顿时浮起了笑：“囡囡。”
亲昵虚弱的呼唤像槌敲着沈淮铭的胸膛，她上前握住老人冰凉枯瘦的手，自责卷着痛占据整颗心。
外婆撑着笑，爱怜地摸着她的脸。
看着无言却各自红了眼的祖孙两人，医生于心不忍：“老人家的病情不能耽搁，如果你同意转院，我可以立刻联系首都的医院，今晚六点就能走。”
“转！当然要转！麻烦您了！”
沈淮铭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得到回答，医生才舒了口气离开。
贴着外婆长满老茧的掌心，沈淮铭混乱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平静。
几番努力，她才咽下满喉酸苦：“外婆，去首都治病吧，囡囡陪着你，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能挣回来，但命只有一条，囡囡不想失去你……”5
“听说首都很繁华，我们在那儿工作生活，不回来了好不好？”
外婆看着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回来？你那么爱青柠，舍得他吗？”
一句轻问如巨石砸在沈淮铭心头，疼的泪水滚出眼眶。
她摇摇头，泪眼里含着坚决：“我只是明白过来，爱他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不爱了，也不要了……”
半晌，外婆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好，无论囡囡做什么，外婆都支持。”
当天中午，医生帮着联系好了首都中心医院，沈淮铭赶回部队家属院。
将因为二流子来闹事，被妇联主任谈话时收到离婚申请报告翻了出来，签好字后交给妇联主任。
傍晚六点，初雪突至。
沈淮铭带着外婆，头也不回地踏上前往首都的火车。
看着窗外逐渐模糊的月台，沈淮铭眼眶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