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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晚晴怔愣的看着，干涩的眼睛忽然如涨潮的海面，泪水翻涌不绝的夺眶而出。
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然而随着每一次抽噎，心脏也跟着一阵阵紧缩，喉咙间铁锈味涌上。
沐晚晴眼前一阵阵发黑，然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已是过去了一夜。
沐晚晴撑着无力的身体静坐了好一会儿。
手里的手机页面已经退回到收件箱，在沐星雨那条短信下，是胡洛。
想到昨天发生的种种，沐晚晴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会所。
胡氏公司大厦。
沐晚晴没有理会前台的阻拦，径直闯进了办公室：“胡洛……”
然而等看清屋内景象，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除了胡洛，还有一个人——陆邵庭！
他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又将目光重新看向了胡洛。
“胡氏倒闭是我给你的唯一选择，原因你自己清楚。”他的声音沉又缓，“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陆邵庭转身就走。
出门时，与站在门口的沐晚晴擦肩而过。
直到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沐晚晴才回过神。
看了这么一出戏，来时的怒意也淡去了不少，只余不解。
“你设计陆邵庭，为什么要扯上我？”
胡洛点了支烟，烟丝袅袅，晕开在他明显疲倦的眉眼间。
他声音沙哑：“意外，只是你命不好，正好撞上罢了。”
沐晚晴瞳孔一紧，接着笑了：“我命不好……也对。”
胡洛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意味，深吸了口烟，别开眼：“反正你也不亏，你不是爱死了那个陆邵庭吗，我也算帮你圆了一夜春宵梦。”
说着，他忽然笑了：“这么说，你还得谢谢我呢。”
沐晚晴没有接话。
就像胡洛说的，他不是故意害自己，但她还是无法原谅。
可话至此，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沐晚晴转身朝门外走，手握上门把的那刻，脚步顿住：“一直以来，我都是真心拿你当朋友。”
说完，不再管胡洛反应，开门走出。
却在门开这刻，霎时僵住。
门外，陆邵庭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门外站了过久，又听到了多少！
但陆邵庭只是掠过她，走进去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又走了。
整个过程，仿佛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了般死寂。
沐晚晴望着陆邵庭的背影，想要问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只是沉默……
算了，这样也好，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就好。
沐晚晴垂下眼帘，遮住了满目的心酸。
夏末的风依旧燥热，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沐晚晴喜欢夏天，因为在初夏，她遇见了陆邵庭。
只是现在，夏天要结束了。
她没有回会所，而是随意找了个酒店下榻。
刚一走进房间，手机便刺耳的响了起来。
沐晚晴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目光倏然冷了下去，没有接。
下一秒，对方又打了过来。
沐晚晴紧攥着手，定定看了来电页面很久，还是接通了电话。
紧接着，就听沐母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周末和陆家吃饭，你过来给他们道歉。”
第九章

听着这下达命令般居高临下的语气，沐晚晴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多荒唐。
做了二十四年的母女，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而内容却是要自己去给别人道歉！
“为什么？”凭什么？
电话那头，沐母声音冷漠还带着不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告诉你，要是这次饭局上陆邵庭不同意继续和沐家联姻，你就等着你父亲苦心经营的沐氏毁于一旦吧！”
一语中的。
沐晚晴最大的弱点，就是那个唯一爱过自己的父亲。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她艰难的挤出个字来：“……好。”
周末，陆家大宅。
沐晚晴是踩着点走进来的，等进了餐厅才发现，这次竟是陆家的家族聚会，一干亲朋好友都在。
见到她，众人落过来的眼神满是轻蔑与嫌恶，随即又快速的移开了视线。
沐晚晴对这些目光早已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她径直走到了沐母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抬起头时，才发觉对面坐着的是陆邵庭。
二人的视线短暂的对视之后，男人便错开了目光。
沐晚晴呼吸微微一窒，很快就收起情绪，虚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来迟了。”
“不要紧，沐小姐贵人事忙。”说话的是陆邵庭的表妹，她表情不屑，“不知道是刚从哪个酒宴上过来的？”
沐晚晴脾气不算好，也吃不得亏，闻言当即面上一笑就要反驳。
这时，胳膊上却被人紧紧的钳住。
沐母眼神冰冷，里面含着警告，示意不要惹是生非，别忘了沐氏和沐星雨。
沐晚晴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倒是沐母接过了话头：“沐晚晴年纪小爱胡闹，别和她一般见识。”
“对了，她今天来是给邵庭道歉的，之前是她不对，才搅黄了我们两家的亲事，还希望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两家的关系。”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觉得可笑，沐晚晴是沐星雨的姐姐，年纪怎么算也说不上小。
再说，这联姻的事哪有定了退，退了再定的！
沐母见没人说话，胳膊肘捅了沐晚晴两下。
好一会儿，沐晚晴才站起身：“陆董，陆夫人，之前星雨会退婚都是因为我，我在这里给你们道歉，对不起。”
说完，沐晚晴深深的弯下了腰，态度从未有过的认真。
以前她在魔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对别人低过头，服过软？
如今这一弯，折断了沐晚晴所有的骄傲和尊严。
连陆邵庭都忍不住看向了她，眸子盛满了意外。
沐星雨也满脸惊愕，正要说话却被沐母制止。
低着头的沐晚晴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死死攥着拳，才忍下了屈辱。
但这时，却听陆家表妹嘲弄道：“呦，这是打哪吹来的风啊，你竟然还会道歉？说起来沐家有你这样的女儿也没少丢脸，以后要是沐星雨嫁进来，你不会连着陆家的脸一起丢吧？”
这话难听，沐晚晴紧攥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背脊却是一直挺直的。
“我的行事孟浪，是我的问题，如果陆董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改。”
表妹得寸进尺：“改有什么用？不是都已经脏了，当我们陆家是什么垃圾站吗？”
“够了。”陆邵庭没有情绪的眸光朝表妹扫去，“别丢陆家的脸。”
表妹似乎很怕他，下意识闭上了嘴。
见状，陆夫人也顺势开了口：“你也不用这样，退婚这事我们本来也没当真。”
她和煦的语气将凝冻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又是一团和气。
之后，再没有任何人理会站着的沐晚晴。
就像她只是个跳梁小丑，表演完助兴节目之后，就该被遗忘退场。
在这份难堪中，沐晚晴缓缓坐下，强撑的坚强也在这一刻化为疼痛狠狠撞向心脏，让她头晕目眩。
她垂着头，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失态。
就在模糊间，耳边忽然传来沐母的声音：“为表诚意，我们也决定将订婚宴交由沐晚晴操办。”

第十章

昏沉的神智在这一瞬间清醒。
沐晚晴不可置信的看向沐母，正要拒绝，却被沐母一把按住。
她看过来，精致的面容里堆着虚伪的笑意，字字清晰：“这是她作为姐姐的一点心意。”
接着，沐母又把头转了回去：“这次订婚宴的费用也由我们家承担……”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沐晚晴都再也听不见。
她满脑子只剩下沐母那双锐利的眼睛，头脑深处有什么在崩塌。
沐母什么都知道！
那双眼睛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枯槁，是濒死之态。
可是她还是利用这点，榨干自己最后一点价值。
这场商议在沐晚晴的失神中结束。
她独自退场，拎了一杯酒，坐在前院的喷泉沿壁上，望着池水出神。
这时，一道声音在旁响起：“为什么要答应？”
是沐星雨。
沐晚晴头也没抬，淡淡道：“办好事，给自己积点阴德。”
听着这不太吉利的话，沐星雨眉心一皱：“明明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去争取？”
争取？沐晚晴在心底自嘲的笑笑，她拿什么争？
那所剩无几的时间，还是不值一文的命？
想着，她抬起了眸子：“我都说了我不要他了，你烦不烦！”
“你在说谎！”
沐星雨语气笃定，沐晚晴默了瞬，嗤笑一声：“是，你完美无瑕，我满嘴谎言。”
“这么说，你满意了？”
说完，她喝完最后一口酒，大步离开。
沐星雨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中含泪。
而此时花圃之后，陆邵庭看着这一幕，神色不明……
半个月后，陆沐两家的订婚宴，如期而至。
玫瑰酒店。
能容纳千人的偌大宴客厅里，布满了淡粉的月季。
神圣的榭寄生从天花板上垂挂而下，流苏吊灯将一切映照得如梦如幻。
沐晚晴站在最角落里，望着这自己亲手布置的场景，心脏像漏气的气球，每一分钟，都是生命的倒数。
她整个人倚着墙，才勉强站立。
忽然，弦乐声停了。
宴厅门缓缓打开，沐星雨挽着陆邵庭一步一步走上了订婚台。
沐晚晴遥遥的望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目光宁静。
那上面，一个是她疼爱的妹妹，一个是她无缘的爱人。
她是个不幸而残缺的人，所以从来不信神佛。
但此刻，沐晚晴望着垂落下来的槲寄生，却在祈祷——
愿这两个人能够永远幸福！
沐晚晴看着陆邵庭将订婚戒套入了沐星雨的指间，又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然后在雷鸣掌声中，转身离开。
台上，陆邵庭低头望着沐星雨紧闭又紧张的眼睛，莫名想到了那晚的沐晚晴。
心思一动，他转头看去，却正好瞧见她离去的背影，背脊微弯，看起来可怜又孤独。
陆邵庭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酒店位置偏僻，空无一人。
八月末，盛夏结束。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往不知名的地方飞去。
沐晚晴走在宽阔的马路上，很久很久，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胸腔内的心脏像快要耗尽的电池般，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使沐晚晴的头脑逐渐不太清明。
恍惚中，她想起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