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18
我把《自信女人最美丽》丢了。
它有用，就是太有用了。
次日早上，我们在木屋外等待时，导演来说沈池云发烧了。
医生来看过，说没什么事，吃完药休息一天就行，导演让我们四人完成今天的任务。
我放心不下，半路绕了回来。
沈池云的门没锁，半掩着，床上鼓起一个小包，床头柜放着一杯凉了的温水和几粒药丸。
没有动过的痕迹。
「为什么不吃药？」
床上的小包动了动，然后沈池云转过身，俊脸遍布潮红，声音很干很涩：「不喜欢吃。」

我皱了皱眉。

小孩吗，不喜欢吃就能不吃药？
沈池云咳嗽几声，虚弱地说：「没事的，你们去做任务吧，不用管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把药吃了。」
我心软了，声音也温柔下来：「乖，别不听话。」
沈池云肩膀一耸一耸的，眼皮像是蓦地蓄不住沉重的眼泪，豆大地泪珠从眼眶滑落，在他红润得过分的脸上留下两道湿润的痕迹。
他咬着下唇，无声地抽泣。
我脑袋空白，慌慌张张地用手背帮他擦泪：「哭什么，有这么害怕吃药吗？」
他抓着被角，固执地问：「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
我的动作僵住了。
最后我没有办法，叹了一口气：「嗯，认识。」
何止是认识。
19
网传沈池云是单亲家庭，其实不然。
他爸是金三角军火商，他妈是他爸当年最宠爱的情妇，华国人。
沈池云十七岁那年，他被他爸的仇家绑架了。
仇家要他爸让出百分之十的利润，沈池云对他爸来说是很重要的儿子，却不是唯一的儿子。
眼看沈池云他爸一直不松口，沈池云他妈急了。
她找到我。
备受宠爱的夫人此时雍容不再，儿子的失踪、丈夫的狠心折磨得她颓废又绝望：「五百万，带我儿子回来。」
金钱迷了我的眼，我一口答应下来：「行。」
我伪装潜伏，半个月后成功进入仇家老巢。
那晚，我给被关在地下室的沈池云送饭，把不知道谁吃剩下的半个披萨丢给他：「吃吧。」
沈池云头也不抬，抱着双臂缩在角落里，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我把他妈给的护身符给他，意简言赅：「今晚。」
沈池云愣了半晌，才悠悠抬头，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
他将护身符藏进了贴身衣服里。
这小子挺厉害，换作别人被关这么久，突然有人来救得激动疯了，他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晚上，趁着看守人换班的十分钟，我带他逃了出来，躲进边境丛林。
只需要穿过丛林，就能回到文明世界。
不过避开追兵可不容易，我们只能暂时躲起来。
入夜时，他抱着手臂，止不住地战栗，那张小脸也红得极其不正常。
我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可怕。
我再一撩他的袖子，白皙的胳膊上伤痕遍布，还有几处发炎了，像一只只趴着的蛆虫，十分狰狞。
伤口感染导致发烧了？
真够狠的，大人的斗争，关个半大小孩什么事，下这种狠手。
沈池云推开我，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伤。
他看上去很虚弱，却紧咬下唇，一声不吭。
深夜的丛林处处是危险，我不敢乱走，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
一开始他还不肯靠着我，随着情况越发严重，他的理智渐渐被蚕食，无意识地贴近我。
我的视线落在他通红的脸上，他的眼睫毛被沁出的泪水沾湿，湿漉漉的。
他抱着脑袋蜷缩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失去安全感的动物幼崽。
「啧。」
我难得生出一丝怜悯，脱下外衣将他裹在怀里。
第二天醒来时，我们正紧抱在一起取暖。
沈池云已经退烧了，清醒后对上我的眼睛，他的脸一白，猛地缩回手，蜷缩到角落。
「小屁孩。」
我拉了拉被扯开的衣服：「害羞啥，都是人。」
沈池云似是不服气，用嘶哑的声音问：「你多大？」
「十九。」
他撇开头，看上去更不开心了。
他不开心，我高兴了。
冷战了一会儿，他说：「我想去洗脸。」
「这么讲究？」
沈池云又不说话了。
小孩真不经逗。
我带他出山洞，指着不远处的小溪：「去吧。」
溪水湍急，他双手捧着水洗脸，动作急促笨拙，活像一只小浣熊。
可是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视线往右边看，神情专注。
几分钟后，他顺着溪水流动的方向跑。
我坐不住了，跟过去：「你做什么？」
跑了几步，沈池云站住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小女孩正趴在溪水中央的大石头上。
许是力气快用完了，她脸色苍白，泪止不住地流，发出低低的哭泣声。
我感叹道：「可怜。」
我没救人的心思，这可不是什么太平地，一个小女孩出现在这儿，谁知道她是什么人？
我不救，却有人想救。
沈池云不知道从哪捡了根木棍，蹲在溪边竭力将棍子伸向女孩，棍子有点短，人没救到，他还差点栽下去。
眼看着小女孩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还不死心地去够，我看不下去了，揪着他的衣领往后一甩：「别折腾了，我来。」
将她捞上来后，她怯怯地看我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钻进树林。
我脱下外衣拧水，还不忘讽刺沈池云几句：「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被那小姑娘卖了，我可不管你，我自己跑。」
沈池云目光落在我的背心上，红着脸跑开。
我「切」一声，老娘身材那么好，给你看是你的福气，假正经啥？
下午，我在侦察情况时，看到了早上救过的小女孩。
她跟我们的追兵正面对上。
追兵叽里呱啦问了什么，我戒备起来，在心里痛骂沈池云多管闲事害了我，却看到小女孩指向相反的方向。
追兵恶狠狠说了几句，就顺着她指的方向追过去。
追兵走远后，她跑到我们救她的地方。
我跟过去。
她拿出一个很大的恐龙蛋玩具，敲开后里头掉出一小袋肉，她磕磕巴巴地问：「野、野猪肉，吃、吗？」
我心情复杂：「谢谢。」
小女孩腼腆地笑：「你们，救我。」
她说完又跑了，像从没来过。
我拿回去分了一半给沈池云，我不敢生火，吃了几天生食和野果，此时尝到几块野猪肉，我感叹此为人间美味。
危机暂时解除，此地不宜久留，我带着沈池云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沈池云身体虚，晚上睡着后他一冷就习惯性往我身边凑。
我推了几次都推不开，就任由他抱着，充当起人形取暖抱枕了。
不知道第几次从我怀中醒来，沈池云不再有那么大反应，只默默地看我一眼。
我调笑他：「脸皮倒是厚了。」
沈池云没生气，认真地洗脸，用衣角擦干脸后，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killer。」
「真名。」
我愣了愣，说：「宋云禾。」
「沈池云。」
「我知道。」
我咳嗽几声，接着说：「他们估计快放弃了，再过几天我们就往边界走，我送你去你妈那儿。」
他点头：「嗯，谢谢。」
晚上时，我用绳子将他跟我绑在一棵树干上休息。
半夜我听到一阵动静，一束亮光越来越近，有人正往这边走。
沈池云也醒了，我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安静。」
一条猎犬出现在树下面，它四处嗅着，尾巴高高翘起，表现得很兴奋。
下一秒，一束光照到我们藏身的树上，有人高呼：「找到了！」
瞬间，三个黑漆漆的枪眼对着我们，我只好带着沈池云跳下来。
为首的人大喊：「把枪丢过来。」
我照做。
为首的人走到我面前，挑起我的下巴，表情得意：「没想到 killer 长得这么漂亮，那群废物，这么个漂亮小姐带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半个月都没找到。」
我不怒反笑，娇声道：「你长得也挺帅的，很有男人味，也比他们有本事。」
「哈哈哈，嘴巴倒是挺甜，不过你敢抢老大的人，必死无疑，我保不了你。」
我撩开他的衣服，手在他的腹肌上画圈圈：「死之前跟你这么有魅力的男人玩一玩也很值。」
他的呼吸加重，一把抓住我的手，着急地把我往黑暗处拉。
沈池云瞪大眼，追了几步，却被其他两人拉住了：「宋云禾！」
我不理会他，跟着那人走，在他扑在我身上时，我用一把绑在大腿上的匕首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拍拍他死不瞑目的脸，得意道：「不要小瞧女人啊，老娘浑身都是武器。」
出来时，沈池云正躺在地上。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
我躲在树后面捡起石子，朝一人砸去，趁那人捂着时，我用枪解决了另一个人。
在仅剩的一人抽出枪前，我用枪抵住他的脑袋，微微一笑：「105 个，拜拜。」
解决完麻烦，我赶忙去看沈池云的情况。
他昏迷不醒，额头上添了一道新伤，还在往外头渗血。
我扯下一块布缠在他的额头上，拍拍他的脸：「今晚就走。」
这小子娇生惯养，再这样折腾下去他必死无疑，他妈要是看到的是他的尸体我怕是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应该是三人的尸体被发现了，追兵往中心缩，这也给了我们机会。
历时二十天，我总算把沈池云带了出来。
我单手开着吉普车，另一只手搂过沈池云，激动得浑身发抖：「姐牛不牛，把你救出来了！」
沈池云定定地看着我，突然凑上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一触即离，红着脸看窗外说：「谢谢你。」
「你这是色诱我？」
我踩住刹车，心中古怪：「放心，我拿了你妈的钱肯定会把你带到她身边，我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不是色诱。」
不是色诱是什么？我正想嘲笑他的口是心非，转念想到什么，瞬间藏起放出来凉快的大牙。
他妈已经在医院等着。
经过检查，他身上有几处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加上长期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情况不容乐观。
被推进手术室前，他死死攥着我的手，满脸祈求：「不要走。」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一口答应下来：「行，我不走。」
他满意了，笑得灿烂，把那枚护身符塞到我手里：「帮我保管。」
沈池云刚被推进去，他妈就把我叫走了。
她把一张卡放在桌上：「这是尾款。」
我正准备接过，她却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一头雾水：「怎么了夫人？」
她盯着我：「离开我儿子，你是刀尖上舔血的野狗，他有光明的未来，我不容许你留在他身边。我会带他走，再也不回来。」
啊，第一次被骂野狗，可真难听。
不过，倒是事实。
我收起钱：「行啊夫人，钱比男人可靠多了。」
我走了。
却没完全走。
我每天都会偷偷来医院。
沈池云醒来后到处找我：「我要见宋云禾。」
他妈一遍遍告诉他我走了，他不信：「她答应我不会走的。」
第一次有人这么挂念我，可那又怎么样？
我是没人要的野狗，护不住沈池云这块美味的肉。
我保不齐哪天就没命了。
在一次高烧后醒来，他再没找过我了，所以我走了。
我再也没回来，直到一年后在电视上看到沈池云。
20
我把保存七年的护身符塞回去给沈池云：「诺，物归原主了。」
沈池云将我保存得好好的护身符捏得皱巴巴，嗓音委屈到极致：「你骗我，你说不会走，可是我一睁开眼你就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虽然当时纯属情非得已，但是到底是我没有遵守誓言。
我心虚地缩缩头：「对不起。」
沈池云摇摇头，用手背胡乱地抹着眼泪：「我们没什么关系，你又不喜欢我，走了也很正常。」
「我没什么用，只会拖你后腿，你肯定觉得我是废物，巴不得早点甩掉我，是我不识抬举……」
我脑子被他说得嗡嗡作响，只想着堵住他的嘴。
别念了，再念头就炸了！
沈池云舔了舔唇，哽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捏着他的下巴，表情凶狠：「闭嘴，看不出来吗？」
「嘶——」
身后传来几道抽凉气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对上几张懵逼的脸。
弹幕此时也炸开了：
——啊啊啊云交雨禾是真的！
——沈影帝好娇弱，天呐。
——我要看正面！摄影师，我要看正面！
——没想到看一部生活综艺能磕到这么真的糖，谢谢菩萨。
原来他们半道发现我不见了，加上观众强烈要求回来看看，所以他们折返回来，却正好撞上我吻沈池云这一幕。
被发现后，沈池云还娇娇弱弱地把脸埋在我怀里，一副被霸王硬上弓成功了的模样。
我是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好吧，本来我们也不清不楚。
21
《秋风悠悠》顺利完成直播，我们五个人都互加了微信。
我跟沈池云的 CP 超话热度不知不觉冲到了第一，里面每天热闹得都像过年。
我的微博粉丝也翻了不止十倍，还不是黑粉。
经纪人乐疯了，直呼这节目上对了，我却惶惶不安。
虽然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失眠了，但以前一闭上眼就噩梦连连，连着半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致使神经虚弱的折磨我不想再经历了。
所以节目一结束，我就去找了顾闻问。
「你说，我是不是得开直播说我变心爱上了别人才能扭转局面？」
角落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说什么？」
我的气焰瞬间被压了下去，笑道：「我在开玩笑，别生气宝贝。」
节目结束后，沈池云就搬进了我家。
我一出门他就屁颠屁颠地跟出来，连目的地都没问。
沈池云眼神幽怨：「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我严肃道：「我保证以后不开了。」
此时，顾闻问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们，那张娃娃脸上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这让我有一种教坏小朋友的心虚。
顾闻问眨眨眼，又恢复平日的淡定：「你杀孽深重，加上心事颇深，诸事纠缠，半夜冤魂作祟，勾得梦中你恐惧的事反反复复，你被骂可让冤魂舒心，被敬仰可让冤魂忌惮，心愿达成亦使心情疏朗，这三件都能让你避免噩梦。」
我惊呆了：「你不早说？」
顾闻问垂眸，温柔地抚摸怀中正冲着我龇牙咧嘴的胖白猫：「你第一次来找我时，吓到了我的猫。」
就因为这个？
我第一次上门拜访顾闻问时，「不小心」踩到了胖白猫的尾巴，以后我每次过来，它都表现得很生气。
我一个头两个大：「我只是想跟它玩玩，谁知道你的猫胆子这么小？」
胖白猫好像听懂了，站起来冲我发狠：「喵！」
沈池云从背后将我搂到怀里，狠狠地瞪着胖白猫。
一人一狗就这样用眼神对骂起来。
22
沈母要见我，沈池云不放心，最后被我跟他妈妈联合赶出门。
沈母面色不虞，语带讽刺：「你赢了，我那傻儿子的心全扑在你身上，烧失忆了都一心找你，听到你的名字反应比什么都大，贴钱上综艺，你真是厉害。」
我客气道：「彼此彼此。」
她冷笑了几声，语气一转：「五百万是不是你给的？」
七年前沈父的所作所为彻底寒了她的心，沈池云恢复后，她提出回国。
然而沈父不愿放手，只是沈母离开的意愿太坚定，他一气之下冻结沈母所有的银行卡。
沈母走投无路时，我把还没捂热的五百万放到她的门口，当这是她儿子亲了我一口的报酬。
沈母语气还是冷硬，但眼神明显柔和下来：「五百万翻十倍当作我给你和我儿子的结婚礼物，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告诉我就行，平时别打扰我，我忙着谈恋爱。」
沈池云昨天跟我说，她妈妈新交往了一个只比他大五岁的男朋友。
我该说什么？
我当然是嘴巴抹了蜜地说好听话：「夫人宝刀未老，魅力不减当年！」
沈母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