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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如婳忙用手帕拭去唇角的血，眼见着雪上那抹刺眼的红被萧璟踩在脚下。
“苏如婳。”
比起他连名带姓的直呼，让苏如婳更为痛心的是他根本没看见地上的血。
她捏着沾血的手帕，转身进了屋。
萧璟蹙起眉，迈出跟了进去。
闻着苦涩的药气，再看苏如婳病弱的模样，萧璟心不觉一紧。
可想起素儿说被苏如婳嘲讽身世不净，便冷硬道：“素儿虽是孤女，却也是清白人家女儿，你说话注意分寸。”
苏如婳愣住瞬，恍悟后不免一阵悲叹。
比起她这个成婚七年的旧人，萧璟更愿意相信一个新欢。
“素儿喜欢桃花，所以你才买了那支步摇送给她吧？”
苏如婳声音沙哑，透着股说不清的无奈。
萧璟一怔，神情微变。
就在气氛逐渐僵凝时，一小厮突然来传话：“将军，皇上口谕传您进宫。”
“知道了。”
萧璟看了眼苏如婳，终是什么都没解释地走了。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苏如婳眼眶渐红。
“夫人，您怎么不跟将军说您的病啊？”晓春不解又心疼地看着她。
苏如婳颤抖着深吸口气，摆了摆手。
她说过，只是萧璟不在意罢了。
心既已无她，又如何听得进她的话。
午时过半，风雪已停。
苏如婳独坐后园庭内，晓春怕她冻着，便回房去拿斗篷。
许是周遭太过安静，让苏如婳不觉想起和萧璟的初见。
那天也是这样的雪天，时为先锋的萧璟凯旋回京。
马上马下，一眼便是倾心……
“真巧啊姐姐，你也来赏雪。”
素儿的出现让苏如婳脸色一沉，才平复的心绪又起了波澜。
她站起身，绕过眼前的人准备离开。
“姐姐留步，妹妹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苏如婳声音淡漠：“我同你无话可说。”
但素儿似是毫不在乎，自顾自道：“三个月前，将军从贼人手上把我救下，我便决定此生非将军不嫁。”
她顿了顿，接着说：“不瞒姐姐，妹妹和将军早有肌肤之亲，所以还请姐姐容我安身。”
素儿的话如淬火的针深深刺进苏如婳心脏，痛得她呼吸艰难。
“你既已是将军的人，还告诉我这些作甚？”
闻言，素儿眸底划过丝诡谲：“自然是想名正言顺。”
没等苏如婳反应，她突然倒下台阶。
随着一声痛喊，素儿捂着小腹在地上哀吟。
而她身下的白雪，渐渐被染成片血红。
正当苏如婳想唤人来时，被丫鬟搀扶的萧母急切而来：“素儿！”
看到那一团殷红，她如遭雷击：“来人！快叫大夫！”
眼见痛晕的素儿被抬走，萧母冷冽的视线落在苏如婳身上。
“啪！”
突然的巴掌扇的苏如婳踉跄了几步，萧母的怒骂如冰刺袭来：“毒妇！你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也罢了，还要害素儿的孩子！”
“娘，我没有……”
“住口！”萧母瞪着她，怒不可遏，“等阿璟回来，我就让他休了你这个蛇蝎女人！”
话落，她转身朝梨香苑去了。
苏如婳怔在原地，夹着委屈的悲凉淹没了她的心。
萧璟，你骗了我……
酉时三刻。
炭火正旺，苏如婳心中却始终一片冰凉。
不一会儿，玄色的身影卷带着寒风而入。
看着榻上面无表情的人，萧璟冷着脸：“苏如婳，你还要造多少孽？”
苏如婳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七年来，唯今日，他为素儿直呼自己姓名两次。
何为孽？不过是将当年孩子夭折的事归咎于她身上。
“所以，你要休了我吗？”
萧璟一怔，俨然没想到她会说这话。
不等她回答，苏如婳便站起身，黯淡的目光望着他。
“也不必你休，我自请下堂。”
萧璟看着苏如婳苍白的脸，一时语凝。
他虽气她的莽撞任性，却从未想过休弃她。
可苏如婳平静的目光让他烦躁的心多了分愠怒：“此事以后再说，你自己想想吧。”
言罢，萧璟转身离去。
听着那脚步声远去，苏如婳泪意才涌上眼眶。
隐约的，两人多年的情谊似乎也消散在风雪中了。
萧母余怒未消，让苏如婳禁足思过。
直至这天，苏母来了，她脸上才有了丝笑容。
茶香浓郁，屋内的母女却已无言多时。
等丫鬟添了炭，苏母才打破这片沉寂：“你的事我已经听萧老夫人说了。”
没等苏如婳反应，她又斥责道：“你既已嫁人，就该恪守妇德，别让人觉得苏家教出个妒妇。”
这话刺的苏如婳满心苦涩。
萧家人不信她也罢，为何连自己的娘都不信？
“娘，我没有……”
“萧璟如今手握重权，苏家不求你能倾力相助，但你也要谨慎处之，别连累你父兄在朝中受难。”
苏母放下茶，起身离开。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苏如婳眼眶泛酸。
母女难得的相聚，留给她的却是难言的悲哀和无奈。
夜阑，佛堂。
沉香冉冉，青灯摇曳。
苏如婳跪在佛前，低吟着往生经。
突然，一件带着暖意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温和的嗓音让苏如婳目光微滞，却还是继续诵着经。
面对她少有的淡漠，萧璟眼底掠过丝不悦。
可看着苏如婳那瘦弱的身躯，终是抵不住心软：“我信你是无心之失，你不必过份苛责自己了。”
闻言，苏如婳心底一抽。
在萧璟眼中，她不是在替无辜的孩子祈福，而是替自己赎罪吗？
“我只问你一句……”
苏如婳站起身，微红的双眼看着他：“为何要骗我？”
萧璟蹙起眉，沉默不答。
苏如婳追问：“你早同素儿在一起了，又何须说她是你义妹？”
这话似是挑起了萧璟的怒意，他沉下脸：“若不是顾及你的身子，我何必骗你。”
他顿了顿：“况且素儿进门，也算是为你分忧。”
听着这席话，苏如婳只觉荒唐可笑。
到底是为了她好，还是为他的变心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苏如婳不言，眸中却是难以掩饰的悲凉。
僵凝的气氛消磨着萧璟所剩无几的耐心：“这些年你扪心自问，我可曾薄待过你，满京勋贵谁不是三妻四妾，独我守着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满足？”
苏如婳心头一颤，哑声反问：“所以，你后悔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萧璟生硬地挪开视线后才道：“不是后悔，是厌倦。”
短短七字，却字字诛心。
苏如婳呼吸恍若都被扼住，泪意烧的眼角生疼。
成亲七载，萧璟连年征战，她守在萧府，日日求老天保佑他平安，夜夜盼他凯旋。
可换来的竟然是“厌倦”两个字。
许是发觉自己说的话太伤人，萧璟微叹了口气，将苏如婳揽入怀内：“明日你去素儿面前奉茶认个错，此事便就此揭过。”
苏如婳袖中的手慢慢攥紧，通红的双眼噙着抹不屈的倔强。
“若我说不呢？”
周遭沉寂了瞬，苏如婳感觉揽着自己的双臂慢慢松开，紧接着萧璟淡漠的声音在佛堂回荡。
“随你吧。”
言罢，他拂袖而去。
一声闷响，大氅掉落在地。
灌入的冷风想冰锥刺着苏如婳的身体和心脏。
她垂下眉眼，所有无奈和委屈化成了个苦涩的笑容。
半月后。
连下了几天的雪，京城银装素裹。
后园梅树下，苏如婳小心地捡起地上的梅花瓣。
这梅花还是当年她与萧璟成婚时，两人一同栽种的……
“夫人……”
晓春扶住她，突然说：“湖边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苏如婳怔了瞬，目光无意间扫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萧璟身披墨色大氅，衬的一袭藕色锦缎袄的素儿更加娇俏。
两人说着什么，素儿指了指梅树，萧璟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折下梅花枝。
这一瞬，苏如婳觉得心尖有什么的东西也被折断，痛的她唇齿相颤。
她将装满的香囊递给晓春：“把这个拿回去，细细洗了收好。”
晓春欲言又止，但还是应声接过。
见萧璟将大氅披在素儿身上后离去，苏如婳心中五味杂陈。
不论是衣裳还是情，原来都能给两个人……
她不再多想，将脚下的梅花一片片拾起装入香囊中。
“姐姐好兴致，雪天还在湖边赏梅。”
不知何时，素儿走了过来，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苏如婳没有理会，继续捡着花瓣。
素儿眸中划过抹阴狠，将手中的梅花枝丢在地上后踩在脚下。
苏如婳心生恼意：“你已进了门，还想要什么？”
“虽进了府，可妾的身份又怎比得上正妻来的尊贵，姐姐说是吧？”
素儿笑容妩媚，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算计。
苏如婳不愿同她纠缠，转身便要走。
可她迈开腿，后背被狠狠一推。
“噗通”一声，苏如婳整个人跌入湖内。
冰冷的湖水像是无数根针，穿透她的血肉刺着骨髓。
苏如婳双手慌乱地想抓住什么能让她求生的东西：“救命……”
可除了睥睨着她挣扎的素儿，没有一个人来。
水慢慢没过苏如婳的脸，一寸寸夺走她的呼吸。
在失去意识前一刻，她看见萧璟手走过来，将素儿揽入怀内后转身离去。
那一眼，苏如婳的心恍然也跟着身体中渐渐下沉，所有的痛苦也成了麻木……
晓春拿着披风匆匆赶回来，可不见苏如婳。
她左顾右盼，却见泛着波澜的湖面飘荡着梅花和一个香囊。
“夫人！救……救命啊！夫人！”
听见晓春带着哭腔的呼救，萧璟步伐一滞。
他回头望去，只见晓春跪在湖边，朝满是花瓣的湖面哭喊。
萧璟心一震，难道是……
他正要过去，素儿却抓住他的衣袖，娇弱地倒向他：“将军，素儿头晕……”
萧璟眼底一片红意：“滚开！”
他抽出手，冲过去跃入湖中。
素儿踉跄站稳，阴毒的目光死死瞪着翻腾的湖水。
不一会儿，萧璟便将已经昏迷的苏如婳抱上岸。
“如婳醒醒，如婳！”
他抚着她冰冷的脸，颤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慌乱。
萧璟朝已经吓呆的晓春吼道：“还愣着，去叫大夫！”
晓春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可脸色陡然一白：“血……”
萧璟转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苏如婳湿透的雪青色下裙一片血色，连身下的雪也被染成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