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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敏一脸内疚：“都是臣女的错，若不是臣女无用，珩哥哥定会护住公主不让公主受伤。”
沈苓妤听着，难以掩饰自己的厌烦，淡淡打断她：“谁给你的胆子，来我面前找死？”
此话一出，丁敏浑身一颤，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丁敏没犹豫，猛然跪倒在地：“公主息怒，是臣女失言，还望公主恕罪！”
刚踏进门的霍南珩顿住，眼神瞬息冷了下去。
他看向沈苓妤：“这是怎么了？”
丁敏神色凄然：“珩哥哥，是我说错了话，惹了公主不快……”
“是吗？”
霍南珩神色莫名：“既然是你的错，那便领罚吧。”
丁敏一窒，眼里划过不可置信，沈苓妤也有些诧异。
霍南珩下一句说的却是：“自今日起，你不可再出现于公主面前，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盯着沈苓妤：“这样处置，公主以为如何？”
这是处置？这分明是在护着丁敏不靠近自己。
沈苓妤嘴里发苦，却只涩声道：“依将军之言。”
霍南珩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然后转身去扶丁敏，动作轻柔至极。
沈苓妤只觉得眼中刺痛，在两人即将踏出房门时，她的声音响起：“今日是十五，驸马该来我房里了。”


第9章

门口两人具是一愣。
丁敏脸色瞬间苍白，霍南珩回头，脸上的厌恶毫无遮掩：“公主，慎言。”
沈苓妤表情一如既往的淡：“驸马不要忘了。”
霍南珩半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扶着丁敏径直离开。
等他们走后，沈苓妤抚上心口，感受着越发剧烈的疼痛，脸色煞白。
入夜，沈苓妤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红烛。
但等到烛火燃尽，她也没等来霍南珩。
这是第一次，霍南珩没有赴她的约。
大约是因为这是军营，他认为不用再听她的命令。
叹息一声，沈苓妤缓缓起身。
……
霍南珩从改为议事厅回到书房，看见坐在榻上的沈苓妤不由一愣，随即狠狠皱眉。
战事的不顺让他口出恶言：“公主这般作态，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
沈苓妤一愣，只觉得心脏像破开大洞，寒风呼啸着朝里涌入。
霍南珩还在训责：“此刻前线战况不明，公主为君，却执念于儿女情长，不如像丁敏那样做些实事！”
沈苓妤攥紧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解释。
霍南珩的毒，只要过了今夜就不会再复发，她也没必要再解释。
沈苓妤只是解开衣带，缓缓起身。
肌肤胜雪，黑发如墨。
她哑声开口：“三月之约作废，过了今夜，本宫便算你完成约定。”7
泠然的空气攀爬上每一寸肌肤，激起战栗，沈苓妤上前一步，轻轻靠进霍南珩怀里。
她轻轻闭上眼，将霍南珩的手往自己腰间带，尾音带着颤：“要我。”
霍南珩呼吸陡然一沉，下一刻，沈苓妤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倒在了榻上。
黑夜如同薄被覆盖两人，床榻间陡燃无尽烈火。
辗转噬咬，沈苓妤放肆至极，胸腔处却骤然传来尖锐刺骨的痛。
这一次，沈苓妤没能压制的住，鲜血瞬间溢出嘴角。
她猛然顿住，将那股腥甜狠狠咽下，将头埋进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终于熄灭。
就在霍南珩穿戴整齐时，沈苓妤突然叫住他：“南珩。”
他回头，脸上仍是冷冰冰的厌恶。
沈苓妤慢慢坐起身，一双眼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开口：“将军，万事小心。”
霍南珩眉心拧起，不知道沈苓妤又是什么心思？
他不愿去多想，转身就要走。
打开书房门时，沈苓妤郑重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霍将军，中原便托付给你了。”
他脚步一顿。
听见沈苓妤又说：“中原的万千黎民百姓也托付给你了。”
霍南珩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异样。
但他随即迈开脚，大步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沈苓妤才猛然趴向床头，吐出一口血来！
再醒来时。 铱驊
沈苓妤睁眼便瞧见玄清坐在床边。
她张了张嘴，嗓音暗哑：“你怎么在这里？”
玄清对上她不甚清明的眼，哑声开口：“你的酒忘在了寺里，你说过，你一定要喝完它。”
“是吗？”沈苓妤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又是一阵猛地咳嗽，身形不稳。
这一次，玄清伸手扶住了她。
只为一人，跋涉千山。
出家人本该看破红尘与生死，可听闻沈苓妤随军出征，他却瞬间乱了心神。
佛渡世人，却难以自渡。
玄清攥紧佛珠：“沈苓妤，你快死了。”
沈苓妤咳出喉间血，却是露出一个轻松笑容：“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
玄清沉默半响，无法压制声音中的低沉：“我后悔帮你渡毒了。”
沈苓妤诧异无比，声音淡然却坚定：“玄清，中原可以没有长公主，却不能没有大将军。”
三日后，霍南珩正式率军出击。
沈苓妤留守庆城，临行前。
沈苓妤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本宫赠与将军的出征之礼。”
霍南珩猛然抬头，眸色凌厉：“公主这是何意。”
沈苓妤静静的看着他，将和离书往前递了递。
“本宫以此书，祝将军大胜归来。”



第10章

和离书最终没被霍南珩接过。
大战在即，沈苓妤怔愣着看着他起身上马。
大军离去，城门口，沈苓妤撑不住往后一倒，‘和离书’被她口中鲜血染红。
……
半月后，前线捷报传来。
霍南珩率军连夺三城，军心大振。
沈苓妤看着得胜的消息，开了玄清带来的‘醉春风’。
石桌上，一坛酒，两只盅。
沈苓妤端起酒盅，却不似以往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抿着。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玄清，其实本宫并不好酒。”
玄清轻声道：“我知道。”
“只是这毒发作起来实在难熬，只有醉了，才不会那么疼。”
“我知道。”
沈苓妤整个人都显得松快：“我很高兴，我很快就不会痛了。”
“等彻底打赢北境，到时，你就将那最后一坛‘醉春风’浇在我的坟前，叫我在下面和扶苍喝个痛快。”
这一日的醉春风，是沈苓妤喝的最久的一坛酒。
宿醉一场，再醒来时，却是风云突变。
“长公主，北疆精兵朝庆州城来了！”
沈苓妤瞳孔骤缩。
谁也没想到，在中原精兵长驱直入之时，北疆竟还敢分出兵力绕后偷袭！
片刻后，沈苓妤登上城楼。
敌军十万，而庆州城内，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将士！
守城将领语气急切：“长公主，所有将士已撤回城内，北疆蓄谋已久，就算霍将军回援最快也要三日，此次庆州，怕是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要扛！”沈苓妤眼中满是坚定，“身后满城妇孺，是谁的妻儿，谁的母亲！他们的命都压在我们身上！”
她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迅速发号施令：
“快马加鞭给前线报信！”
“城中所有将士立即准备守城器械，无论如何，守住庆州，等待援军！”
“是！”4
……
前线，霍南珩望向远方，只要攻破这座城，北疆便灭！
此时副将却冲进营帐：“将军，北疆兵分两路，庆州城外，大军压境！”
霍南珩心底一颤，猛然站起身来：“整顿兵马，立即回防！”
一旁的丁敏拉住他：“珩哥哥，你要为了公主放弃为霍家报仇吗？”
霍南珩甩开她的手：“仇我自然会报，但公主也不能有事！”
丁敏看着他冲出营帐，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
半月后，庆州城外横尸遍野，几乎弹尽粮绝。
沈苓妤踏出城主府，瞬间愣住。
门前，守城将领单膝跪地：“庆州城已弹尽粮绝！挺不过今日了，属下派人掩护公主撤退！”
沈苓妤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守城将领一愣。
沈苓妤没多说：“将城中妇孺送出去，所有将士，随我去城楼！”
就在她要离去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公主！我们也去！”
沈苓妤倏然回头。
只见长街之上，所有妇孺都拿走出门，拿着菜刀，锄头，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都被绑在了身上。
“公主！”
她们咬着牙，红着眼：“让那些蛮子进来了，大家都是死！我们中原的女儿，死也要死得光彩！”
沈苓妤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城门传来‘轰隆’一声。
北疆动用了攻城塔！
雷鸣般的声响瞬间传遍庆州城。
沈苓妤刚着众人来到城楼，北疆首领策马前行，开口喊话：“打开城门，交出中原长公主，饶你们不死。”
沈苓妤眼神一动：“只要交了人，你们便不屠城？”
“我们北疆人，向来不屑说谎。”
沈苓妤沉声开口：“你们退后一里，给我们一个时辰考虑。”
回到城楼下，玄清急切开口：“他们的话不可信，北疆人只想用公主作为筹码，如果真遂他们的意，中原危矣！”
沈苓妤一字一顿：“但只有活着的长公主才是筹码，不是吗？”
沈苓妤平静至极：“我是公主，绝不能死在敌军手中，更不能被敌军生擒，如今以身殉国，还能换满城百姓平安，更能激起我中原儿女的血性，有何不可？”
玄清和在场的将领被震住。
沈苓妤朝他们笑了笑：“与诸位共战一场，已是幸事。”
随后，她衣袂翻飞，大步走向城门。
一个时辰后，沈苓妤站在了北疆首领面前。
她微微仰头：“首领需谨遵诺言，名满天下的玄清大师可是见证！”
首领狞笑：“那是自然，来人，去把她……你做什么！”
他话刚落音，就见眼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她带着狠烈与决然，将那抹寒意直直射入心口！
……
疾驰三日，离庆州城还有十里的霍南珩突然心中一痛，险些栽下马来。
“将军！”
霍南珩猛然捂住心口：“无事！”
这时，一匹马疾驰而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马背上摔下：“将军，庆州失守！”
霍南珩瞳孔一缩，急声问：“公主可有落入敌军之手？” 铱驊
“并未。”
霍南珩心里一松，却听那人哽咽：“公主说她绝不能被北疆生擒，更不可被北疆所杀。”
“为了全城百姓平安，公主……以身殉国！”
霍南珩整个人瞬间僵住，手中长枪微微发颤。
下一刻，他挥动马鞭朝前冲去！
漆黑城墙已出现在眼前，霍南珩看向城门，瞳孔骤缩！
城楼之上，北疆旗帜飘扬！
城门之下，沈苓妤胸膛赤红，被吊在半空！



第11章

霍南珩眼底瞬间泛起赤红。
他死死盯着那道半空中的身影，浑身感官都好似离他远去。
蓦的，他胸膛处涌起一股难言的闷痛，霍南珩从马背滚落，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沈苓妤，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
这时，副将也提前赶到了现场，见到不远处那道人影，也是一惊。
但还是先扶起了霍南珩：“将军，……节哀。”
霍南珩挥开他的手，突然道：“这一定是北疆人的计谋，一定是。”
副将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霍南珩豁然转身：“让大军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夺回庆州！”
副将急道：“将军，我军疲累，是否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行攻城之事？”
“不趁着北疆刚攻下庆州攻城，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弄清楚城中布防，将庆州变成铁桶一块再去打吗？”
副将恍然，拱手正要朝后去，又听霍南珩道：“等等。”
副将回头，却见霍南珩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知道北疆人的狡诈多变，一定不会将希望放在那个承诺上，你立刻联络城中暗线，看看百姓是否撤退完毕。”
“若得到肯定答复，计划不变，若不是，那攻城之战我们便等等。”
副将领命而去。5
霍南珩再度将目光投向那道无声无息的身影，眼中难掩痛意，却又抱有一丝期待。
或许只是天色昏暗，北疆找了个跟沈苓妤差不多的人来动摇他们的军心，那人脸都看不见，不一定是沈苓妤……
这么想着，他胸口的闷痛微微散去几分。
寒风簌簌，霍南珩就这么站在密林中，眼神时不时朝庆州城看去，以亮起的房屋来判断北疆对庆州城的掌控。
启明星升空，副将终于再度回来。
“将军，庆州城内百姓早在昨日午时就开始分批撤离，如今城中留着的百姓，不足百人。”
霍南珩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城。”
“是！”
霍南珩恍惚的看着庆州城的方向，直到丁敏走到他身边。
“将军，那是……长公主吗？”
丁敏纵然带着对沈苓妤的恶意，此刻却也声音有些发颤。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养尊处优的沈苓妤，竟会做出如此壮烈之举。
为求百姓平安，以命殉国！
她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
可丁敏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回应她的，只有霍南珩的沉默。
丁敏看向前方男人挺拔的背影，片刻后，眼里浮现起一点喜色。
沈苓妤已死，那她与他之间，便再也没有阻碍了。
她和霍南珩青梅竹马，若不是沈苓妤横插一脚，他们怕是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些，丁敏心底的震动缓缓褪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霍南珩身形一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丁敏也愣住了。
庆州城楼上，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漆黑城墙为背景，那道素衣如此显眼，一点点上升，最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霍南珩突的攥拳，喃喃道：“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