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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林清泠一棵树一棵树的查过去，他动作极快却又有条不紊，贴标签、计数一气呵成，有只灰褐色的野兔哧溜一下从他脚背上跑过，也没能耽误他停住一下。
没一会儿，他高大的背影就从她眼前消失，没入林中。
再过会儿，连带着他作业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陆言遇垂眸。
以往，她总是太过忙碌，此刻，她静下来才发现，林清泠除了是个还不错的老板之外，也是个还不错的工作搭档。
手机信号不太好，陆言遇试了好几次，也没能发出去信息。她估计胡家磊他们早已经做完三套智能系统的试采，此刻在密林外等着他们。
她心里盘算着林场后续的调查计划，不知不觉，天色变沉许多。她按了按脚踝，所触之处，痛感袭来。
陆言遇看着登山杖，打算等会儿再捡根枝桠，一块儿杵着出林，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言遇！”
是林清泠的声音。
“边总！”陆言遇连忙回应，她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林清泠在她跟前堪堪站定，皱眉看了看她脚，“受伤了就要少用力。”
“调查做完了？”陆言遇眼睛明亮，语带兴奋的问。
她目光落在林清泠汗湿的胸前，衣服被汗水贴在那里，勾出稍许起伏的形状。
“嗯。”林清泠应着，抬头望，树冠缝隙中透下的天光已经暗淡许多，“我们出去吧。”
“能走吗？”林清泠问她。
“能。”
陆言遇将冲锋衣叠起，麻利的塞进背包里，“边总，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林清泠不置可否，看着她趔趄了一下，吃痛的定在地上。
他想了想，最终将背包背在胸口，走到陆言遇跟前半蹲下身，“上来。”
陆言遇没动。
天色已经明显变沉。
“陆言遇，你跟我共事，不需要刻意逞强。”林清泠微微侧头，声音是一贯的强势冷淡。
陆言遇不好再坚持，“边总，那就麻烦你了。”
她大方的趴去他背上。
林清泠双手握拳放在自己胯部两侧，避免多余的身体接触。他站起来，牢牢托住趴在他背上的人，朝密林外走去。
陆言遇双手圈住林清泠脖子，用手电筒照路。趁着天擦黑出来觅食的丛林鼠，猝不及防被光亮惊动，哧溜一下跑过两人跟前。
夕阳逐渐抽离，林子里开始有风涌动。两人的呼吸声落在风里，被涌过的风撕碎，又速度的被搅和黏贴在一块儿，吹散落去别的地方。
林清泠一路沉默。陆言遇也不说话。
这寂静的，日光逐渐暗去的傍晚，她趴在他背上，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让这神秘冷寂的树林，也有了一丝温度。
白日的湿热蒸汽散去，风愈来愈冷，带走陆言遇身上的体温。一阵风刮过，她打了个寒颤，早已散乱的长发被风吹起拂过林清泠脖颈。
林清泠顿了下脚步，问她，“怎么，冷了？”
“没有。”她不自觉将林清泠箍得紧了些，下意识用胸前的温热去抵御背上带来的寒冷。
陆言遇听着林清泠的呼吸。
“边总，”她叫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林清泠停了下，“不用。”
再往前走，林清泠忽然停住脚步，小心绕去一旁。
“怎么了？”陆言遇忙问他。
她警惕起来，忙箍紧林清泠，她用手电筒扫射四周，小心张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却听林清泠说，“看脚下。”
陆言遇低头看去，林清泠脚边有一株细细的弱小植物，只抽了三两枝出来，不过二三十公分长，长得极像小时候在池塘边常见的梳子草。不注意的话，真不容易看到。
不同的是，这株植物被一个铁环画地为界，铁环上支出去一根细长的天线，天线顶端有一个微型收发器。
陆言遇吐出一口气来，从他肩上探出脑袋，和他一起低头看那棵和梳子草长得几乎一样的植物。
呼吸可闻间，林清泠开口，声音有些哑，“这是光叶蕨，它生长能力很弱，数量也少，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边总，你做过功课？”陆言遇做了好几次林场评估，也未必认得这些珍稀植物，何况林清泠。
“嗯。”林清泠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来林场之前，林清泠请动了西南大学早就退休的林学老专家，他想要确认，林场中是否还有没被发现的珍稀植物。
西南大学的前身是西南农业大学，曾经出过袁隆平这样的泰斗级农业科学家，学校里也有不少林学专家。
风停了下来，刚才窸窸窣窣的小动物都跑不见，周围安静得只有林清泠带动树木发出的唰唰声。
还有他略微变粗的呼吸声。
陆言遇差点滑了下去。
林清泠将她向上托了托。
“马上出去了，箍好。”林清泠侧过头来，哑声嘱咐她。
原本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人走了差不多将近一个小时，才出去。
胡家磊和刘国松早已收拾好设备，几人坐在棵大树下，等了他们好一阵子。
见两人满身是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难闻的气味，尤其陆言遇还趴在林清泠背上，众人皆是一愣，胡家磊最先反应过来，马上上前架住从林清泠背上下来的陆言遇，“发生什么了？没事吧？”
老林最有经验，“是不是摔倒，脚受伤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和关心。
陆言遇没要人扶，自己单脚蹦跳过去，坐下休息，她简单讲了踩到捕兽夹的事，她不忘问胡家磊，“你们采集得怎么样？”
胡家磊最了解她，也不再多问，回答她，“很顺利。”
陆言遇高兴，尽管发生了些意外，但今天的试采总归是完成了。
第69章 隐秘的悸动（2）
天光已快落尽。
几人席地而坐，就着矿泉水凑合吃点干粮垫肚子，准备下山。
劳累一天，饥饿交加，大家都显出疲态。
陆言遇脱鞋，低头查看脚踝，她摁了下，有些发肿。
下山还有差不多八九公里路程，她不能这么远的路让林清泠背她回去。
她重新穿上鞋，对小林说，“小林，麻烦你帮我找根粗枝桠。”
“好。小苏姐，你可得小心，不能再出岔子了。”小林说。
林清泠眸色漆黑，深不见底，借着夜色落在陆言遇脸上，“你能自己下山？”
陆言遇点头，“我杵着登山杖和树枝，问题不大。”
林清泠垂眸，只过了一瞬，他还是走去她跟前半蹲下，淡声说，“上来吧。”
他声音很轻，姿态坚决。
陆言遇没动。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老林，在一旁磕掉鞋底上厚厚一层泥土，走了过来。
“苏经理，崴脚看起来好像不严重，但是下山本来就不容易，你杵着登山杖和枝桠一瘸一拐，要是脚下一滑，从边坡滚下去，救援队都不一定能救你上来。”
老林和这座大山打了一辈子交道，多数时候，他都沉默寡言，只有聊起山里的话题时，他才眼里放出光，打开话匣说上几句。此刻，他的话相当有分量。
陆言遇沉默了会儿，无声的趴到林清泠背上。
老林带路，李兵断后，一行人踏上下山的路。
林清泠比先前更为沉默。
风停了，空气缓缓流淌，树木的清冽香气萦绕四周，星星悄悄爬满天空。
陆言遇趴在他背上也不言语。
她仰起头，星光在她眼眸中闪烁，满天璀璨星河。
大山沉静，时间不言。
林清泠凝神看路，下山路陡，他要抗住两人重量带来的下冲惯性，他走得更慢了些。
小林在一旁打着手电，遇到难走的地方，伸手扶林清泠和陆言遇一把。走出好长一段，林清泠仍是稳稳背着陆言遇，不见他喘粗气，小林有些佩服，“边总，你是不是经常锻炼？”
“嗯？”林清泠反问他。
小林咋舌，小声，“要我背着个人，我可走不了这么远。”
常刚的秘书张俊杵着登山杖，紧紧跟在老林后面，他不熟悉大山也没有户外经验，但面对漆黑夜色，他本能生畏。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停下来喘气，用手扇着风，问老林，“山里有野兔子没？”
实际他想问，天黑了，山里会不会有猛兽。
老林正在探路，踩实了才停下来回答他，“有啊。不仅有野兔子，还有黄鼠狼、刺猬、松鼠、丛林鼠，多得很。”
“那我们怎么都没见着？”张俊问。
“这些不是猛兽，动物也怕人啊。咱们这么大响动，它们老远听到就躲起来了。”老林说着继续往前走。
张俊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天黑了，山里会有狼和熊吗？”
老林嘿嘿笑了两声，尾音拖得长长的，“没有哩。”
他的话里蕴藏了无限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