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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开口，又都戛然而止。
许漾抿了抿唇：“你先说吧。”
“你被解除停飞处分了，一会儿会有正式的通知。”
慕靳言声音淡淡，停顿片刻后又开口，“不过之后你不能单独飞行，主任的意思是明天华翼1152的航程让你来给我做副机长。”
给慕靳言做副机长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许漾会很开心的接受。
但现在……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沙哑：“你同意了？”
慕靳言眉心微皱，显然不愿：“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拒绝。”
许漾不意外，可心还是像破了个大洞般，呼呼灌着冷风。
也是第一次，许漾连争吵都觉得疲累。
她手习惯的摸上脖颈，那里带着条银项链，坠着的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许漾还记得结婚典礼时，慕靳言握着自己的手宣誓：“此后经年，婚姻事业，我与你并肩同行，共赴白首。”
如今，才三年！
她却好像抓不住这个男人了。
“天辰，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
闻言，慕靳言喉咙像是被什么梗住，发不出声音。
没得到答案的许漾，压着颤抖的手取下项链上的戒指。
然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走到慕靳言身前。
就像当年结婚时，一步一步走过红毯来到他身边一样。
她慢慢抬起男人的手，想要将戒指放在他掌心。
慕靳言却直接将手甩开，眼神复杂：“许漾，你非得让自己这么难堪吗？”
被甩开的手磕在楼梯扶手上，一阵火辣的痛。
手里的戒指也掉落在地，瞬间不知所踪。
这一刻，许漾也不知道是生理更痛，还是心里更疼。
“是啊，何必要这么难堪……”
慕靳言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的烦躁都快要止不住。
他咬紧后槽牙，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快步离去。
眼看男人的背影就快要消失在视线中，许漾忍不住质问出声：“你还爱我吗？”
“不爱。”
慕靳言甚至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刹那，许漾心如死灰。
冷风吹来，冷意瞬间钻进骨子里。
许漾攥紧了空洞的掌心，对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才做下了决定。
她声音沙哑：“这次航程，我不会拒绝。”
慕靳言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的目光里满是不悦。
许漾忍受着心脏处翻腾出来的疼，逼着自己说出了下一句：“等这次返航我们就去离婚，我……放过我自己了。”
第7章
偌大的房子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慕靳言耳边回荡着许漾的话，心里莫名染上股烦躁。
但最后只是说：“你能想通就好。”
随后离开。
许漾再一次被扔在空寂的房子里，无人在乎……
翌日，许漾先于机组其他人来到了机场。
站在机场门口，许漾回忆起当初得知要在一个机场工作时，她和慕靳言高兴的悄悄围着这里的外围转了整整一圈。
那时候，他们还那么相爱……
深吸一口气，许漾压下情绪，上了飞机。
不一会儿，慕靳言也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许漾率先收回了视线。
航程中，驾驶舱内一片沉寂。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航，下机。
临近中午，日头火热。
许漾走出机舱门，就看到慕靳言和来接他的舒瑶并肩走远。
她攥了攥发凉的手，开口将人喊住：“我预约了今天下午三点钟去办离婚手续。”
闻言，慕靳言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的眸色深沉：“你很急？”
许漾呼吸微滞，轻声提醒：“急的人是你。”
一旁，舒瑶也拽了拽慕靳言，柔声劝：“天辰，你去吧，我回家等你。”
家。
他们什么时候有的家？想到慕靳言调走的这两年，还有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舒瑶……
许漾不想再去看他们两人，越过慕靳言就往外走。
背后，却响起慕靳言拒绝的话：“我有事，改天再说。”

话落，便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许漾回头，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心里百味掺杂。
从机场离开后，她打车回了和慕靳言的婚房。
想趁今天把东西都收拾好带走，等办完手续就算是彻底结束，再无瓜葛。
却不想，刚进门就看见父母坐在沙发上。
许漾愣了下，忙走上前：“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自从那天饭局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之间再没联系。
和慕靳言在一起的这些年，父母对自己一直都很好，她也是真心拿他们当亲生父母来照顾。
父深深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母开了口：“天辰和瑶瑶的事是家对不起你，我们替他们给你道歉。”
许漾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妈，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
闻言，母默了瞬，言辞恳切：“星星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天辰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们……还是离了吧！”
许漾僵在原地，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你们今天过来……是为了劝我离婚的？”
母被问的沉默。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父叹了口气：“瑶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和天辰两情相悦，你也不要再纠缠不放？到时候撕破脸皮，对你和天辰都不好。”
“我们年纪也大了，就想抱个孙子一家人平静的生活，你能体谅我们的苦心吗？”
许漾看着眼前两鬓斑白的老人，很多责问的话在嘴边打转，最后都咽了回去。
“我……”已经同意离婚了。
然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
母以为她不愿意：“难道非要我老婆子跪下来求你，你才肯放过我们一家吗？”
说着，她竟直接跪了下来！
第8章
母膝盖落地的前一秒，许漾慌忙将人扶住。
这时，玄关处传来一声轻响。
走进来的慕靳言看到这幕，脸色顿沉：“许漾，你又在干什么？”
他快步上前一把推开许漾，扶住了母。
许漾被推的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事情不是……”她所有的解释，在看见慕靳言脸上的厌恶后，全都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你如果不愿意离婚可以直说，没必要假装同意，现在却来为难我爸妈。”
“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折腾！”
男人语气冷硬，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许漾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疲惫：“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忍下心脏处传来的刺痛：“你可以问问爸妈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听看我到底做了什么！”
说这话时，她眼尾发红。
慕靳言皱了下眉，看向家二老：“爸妈，你们说。”
然而父只是眉头紧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母则是拉着他的手臂，不停的小声啜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种默认像一把无形的匕首，狠狠刺进许漾的心里，不见伤口，却痛彻心扉。3
慕靳言离开的这两年里，父母都是她在照顾，二老平时也对她亲近不已。
许漾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也会往她身上泼脏水。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眼眶，心里空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许漾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凌晨的街道冷清不已，空中飘出细雨。
她无处可去，只能一步步走回外婆家，敲响了门
年过古稀的白发老人，半夜拄着拐杖来颤颤巍巍的来开门。
许外婆瞧见她浑身湿漉的狼狈模样，忙将人拉进了屋子：“怎么了星星？”
许漾艰难咽了咽喉咙，嘴角僵硬的扯出抹笑容：“外婆，我可能……要离婚了。”
“我……又没有家了。”
外婆看着她强撑的笑脸，心疼的将人抱进了怀里。
“离就离吧。傻孩子，只要外婆在，你就一直有家。”
老人拍着许漾的背，动作又轻又柔，藏着无尽的疼惜。
外婆的关心和怀抱的温度慢慢暖进她冰冷的心脏。
许漾一直强忍着从没流下的泪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
她紧紧的抱住外婆，像小时候受了欺负寻求庇护那样，靠在外婆怀里无声痛哭。
“他明明说过会永远爱我的，为什么转眼就变了……不是说真心换真心吗？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许漾抽噎着哭诉自己经受的那些委屈与不公。
老人听后，轻轻叹息：“星星，没有谁会永远爱一个人。”
……
祖孙两久违的依偎，像许漾小时候一样。
不知何时，她靠在外婆怀里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许漾醒来时，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
她坐起身来，就看见老人留在床头的字条：“外婆有事出去一趟，桌上有早餐，星星要记得吃。”
许漾收起字条，走到客厅就看到餐桌上摆着的油煎包和豆浆。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早餐，但因为要四处飞行，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她走过去，一口一口的吃着，一直哽在心里的那口气好像慢慢消解。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慕靳言，许漾本来不想接，可犹豫了一会，还是想要体面的结束。
她接起电话，就听慕靳言低沉的声音传来：“来一趟人民医院，你外婆心脏病犯了！”
第9章
许漾心头猛跳，脸色惨白。
外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为什么是慕靳言打来的电话通知她？
许漾一赶到人民医院，就看到站在急救室外的慕靳言。
她慌忙抓住慕靳言与的手臂，急声问：“我外婆……”
男人直接打断她的话，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你到底跟你外婆说了什么，一大把年纪了，大清早就到我家来找茬。”
许漾呼吸一窒，心脏差点痛到无法呼吸。
她恍然想起外婆留下的字条上说的有事。
她这是知道自己在家受了委屈，为了替她讨回公道才会去……
慕靳言见许漾不说话，抓住她的手腕咄咄逼人：“你知不知道她差点把我爸妈气昏？”
“可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攸关的是我外婆——！”许漾嘶哑着高声提醒。
手术室上亮起的红灯，映红了她的眼：“慕靳言，我不求你爱我，但你能不能对我外婆的生命保有一点点的尊重。”
男人呼吸微滞，手上的力道微松：“……是她自己要找到我家来。”
这话宛如重锤狠狠砸在许漾心上。
她懂了慕靳言的言外之意，说她外婆没事找事，自作自受。
“难道不是你背叛我们的婚姻在先？”许漾目光里满是悲凉。
慕靳言顿时定在原地，想要回怼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6
走廊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空调冷气。
寂静中，许漾靠着墙撑着颤抖的身子站稳，心里被后悔吞没。
要是她昨天没去找外婆就好了，老人就不会躺进急救室，生死一线。
父母早亡后，是外婆含辛茹苦的将她抚养长大。
为了给她凑学费，老人四处给人打零工，年近六十五了还在给别人串珠子为她攒嫁妆。
可自从她和慕靳言在一起后，就渐渐忽略了外婆，甚至她去看父母的次数，都比看去外婆多，自己甚至都还没来的及孝顺她……
悔恨和痛苦像把钝刀割在心头上，反复嗟磨。
许漾闭上发红的眼眶，在心里不停祈求，愿上天保佑外婆平安无事。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倏然熄灭。
医生从里走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许漾慌忙跑到他面前：“我是，我外婆她……”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送来的时间太晚，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节哀。”
医生的话像是审判的利剑，狠狠劈下
许漾的心瞬间被撕裂，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淹没。
这时，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身盖白布的老人被推了出来。
许漾冲上前，颤抖的手抚摸着外婆花白的发，却怎么都落不下去，最后只能死死的攥住推车。
“外婆，别睡了，星星来接你了。”
然而，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泪水从眼眶砸落下来，许漾泣不成声：“您昨天还说会一直……一直陪着我，您怎么能骗星星呢？外婆，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再看看我啊……”
一旁，护士也有些为难：“许小姐，现在要快点送去停尸房。”
闻言，许漾死死抓住病床，像溺水者紧握最后一根稻草般声嘶力竭：“不要！我外婆还没死，你们救救她！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再试试！”
她哭的撕心裂肺，就连慕靳言也忍不住动容。
但只一瞬，他就抱住许漾，一根一根掰开她拉着病床的手。
眼看着外婆被护士带走，许漾发白的手不停拍打慕靳言，挣扎着想要逃离桎梏：“外婆！外婆！你别丢下星星啊——！”
“你清醒点！她已经死了！”
男人冷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同一记钟声狠狠震碎了她虚妄的梦。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带走了外婆的最后一点气息。
许漾脱力的瘫坐在地，安安静静，像是一潭死水。
见她这样，慕靳言心里升起些异样，缓和了语气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外婆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闻言，许漾缓缓抬起头看他：“慕靳言，可不可以换我死？”
第10章
慕靳言心里没来由的被针扎了一下，想说些什么。
可许漾已经起身，一步一步蹒跚走远。
之后几天，许漾跟主任请了长假，为外婆操办后事。
入土那天，慕靳言前来吊唁。
他将花放在墓碑前：“节哀。”
许漾微微颔首，看他的黑眸如同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短短几天不见，她瘦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儿精气神。
慕靳言皱了皱眉：“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许漾没应声，很久才开口说话：“医生说，外婆做手术的时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是不是很不孝？连让她安心的走都做不到。”
慕靳言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她，被迫沉默。
许漾也不在意：“走吧，去办离婚手续。”
说完，便转身走远。
慕靳言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很久，才迈开步子跟上。
七年的感情，结束却只要二十分钟。
走出民政局时，慕靳言拿着还烫手的离婚证，目光落在身前的许漾身上。
她什么都没要，就连之前的那套房子也记在了他的名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男人心里生出一股烦躁，伸手抓住她手腕。
“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许漾想了很久，抽回手将那枚找了整晚的婚戒放在他掌心。
“还你，我们……两清了。”
戒指冰凉，慕靳言心头像被蜜蜂蛰了下般，又痒又疼：“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搬走？”
“丢了吧。”
许漾留下这句话，挺直了背离开，留慕靳言一个人在风中停驻。
……
和慕靳言分开后，她回了华翼，跟主任提了离职。
上司还想劝，但许漾已经做下了决定：“谢谢您这些年的照料，我已经考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