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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启业见状，笑了笑，没有再说任何话，慢慢的退出了祁同伟的办公室。
片刻后，停车场，祁同伟赶到自己车位的时候，正好看到高启业依靠着自己的车，正对着自己摆手微笑。
祁同伟什么都没说，直接上车，发动。
高启业也什么都没说，没上车，绑好安全带。
车子一路行驶，周围越发荒野，车内的两人却始终沉默。
终于，车子在一处无人、无路、无灯，没有任何建筑物的荒郊野外停了下来：“你到底是谁？”
“高启业，京海人，最近要到京州来做点小生意。”
祁同伟死死地盯着高启业：“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问什么？”高启业笑了起来：“陈阳？还是梁璐？”
“你......”
祁同伟心底最深处的痛，就这么被人活生生、血淋淋的撕开了，这让他瞬间青筋暴起，双眼通红。
“别这么盯着我，你知道的，你拿我没办法。”高启业笑着摆了摆手：“说实话，我很尊重你，因为，你我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普通人，小山村的做题家，为了一口气，拼了命的想要挽回自己曾经丢失的尊严的人。”高启业很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嘛，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车祸身亡。
是我大哥把我们兄妹四人拉扯大的，父母去世的那一年，我大哥才十三岁，就靠着厂里给的500块抚恤金，艰难度日。
九十年代的500快，不少咯。”
高启业在笑，祁同伟则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高启业说的真假，但如果这是事实，高启业的童年，比自己更加艰难。
而高启业，还在继续讲述：“靠着这500块，大哥捡过破烂、在工地打过工、在餐馆洗过盘子。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兄妹四人最奢侈的消费，就是去买一碗猪脚面。
小妹吃猪脚，我吃面，我二哥喝汤。
大哥怎么办呢？
等到二哥喝完汤，他就会倒一大碗开水，咕噜噜的喝个肚饱，然后，把碗底残留的油星，舔得一干而净。
那段日子，我永远都忘不了。”
高启业笑得很灿烂，而祁同伟却沉默得很深沉。
但高启业的讲述，还没结束：“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大哥也积攒了一些钱，于是，才菜市场里开了一家鱼摊，就是杀鱼、卖鱼的，你知道吗？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家里充满了鱼腥味，我们兄妹三人，在学校读书的时候，都会被其他人嘲笑是卖鱼佬，会说我们身上臭不可闻。
事实上，大哥其实很注重这些小细节，他从不会把渔获带回家里，我们兄妹三人的衣服也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虽说不至于完全没有味道，但肯定不到那些人说的地步。”
祁同伟已经可以想见高启业三人曾经的惨状，那是何等噩梦般的日子，这一刻，祁同伟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的童年虽然穷，但还真不至于到高启业他们这个地步。
“好在，我们兄妹三人都很争气，我跟我二哥，都考上了我们临江省的理工大学，我们省里最好的大学，我小妹也考上了我们省里最好的医学院。
大哥虽然日子过得依旧贫苦，在菜市场被人欺负，一年一涨的摊位费、租金，没完没了的卫生费。”
“你知道什么是卫生费吗？”高启业看着祁同伟：“其实，就是保护费，一帮一起长大的厂里后辈，长大后成为了小混混，靠着剥削儿时的同伴，肥了自己的口袋。
不过，我们兄妹三人，一直都是大哥的骄傲，是大哥辛苦支撑的源泉，也是我们高家的希望。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或许，若干年后，我跟我二哥，可以找到一个好单位，成为一个科学家，或者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商人。

我小妹也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我大哥或许不再卖鱼了，而是在街边开一个小店，安稳度日。
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兄妹四人就会聚到一起，大哥掌勺、二哥切菜，我跟小妹负责捣乱，哈哈......”
高启业在笑，笑得很畅快，很幸福。
然而，下一秒，他脸色陡变：“直到，六年前的那个春节！”
“嗯？”
听到这里，祁同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他知道，大料要来了，关键要来了。
然而，高启业突然话音一转：“其实，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陈阳也好，梁璐也罢，都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怎么往上爬，对吧？”
“......”
祁同伟真的有些抓狂了，一方面，是他听故事听到一半，突然不知道后续的难受；另一方面，是对高启业的恐惧。
这个对自己真的太了解了，不仅是对自己过往的人生，还有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态。
自己在他面前，好似完全没有秘密。
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面对沉默的祁同伟，高启业继续说道：“现在，我把这个机会，摆在了你的面前，赵瑞龙已经决定来汉东发展，而我向他推荐了你。
那么......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单刀直入，简单干脆。
祁同伟当然想要了，赵瑞龙啊，赵立春的儿子啊，他怎么可能不想要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
但他不敢要。
“为什么？”祁同伟死死地盯着高启业：“为什么是我这个小小的刑警小队长？”
未来权势滔天的祁厅长，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刑警小队长，甚至就连送他十年权势的战斗英雄称号都没拿到。
在赵瑞龙这样的人眼里，他只是尘埃里的微尘，哪怕屈尊蹲下来，拿下放大镜仔细翻找，都看不见的小人物。
祁同伟实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因为我啊。”高启业笑着答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本质上，其实是同一类人，所以，我看好你哟~”
说着，高启业还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一脸鼓励。
祁同伟却觉得越发难受了：“那你呢？你能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你把我介绍给赵瑞龙，你又能得到什么？”
“怎么说呢？啧~”高启业砸吧了一下嘴：“赵瑞龙这人啊，最大的本事就是胎投得好，但他野心极大，往后在汉东，肯定是要搅风搅雨的。
可未来的汉东，到底还姓不姓赵，谁也说不好。
我给你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人脉。
当汉东姓赵的时候，我永远都用不上你这个人脉，可一旦汉东不姓赵了，我就有可能用上你了。”
此话一出，祁同伟的脸色再变：“你想让我埋在赵瑞龙身旁，做你的卧底？”
“你们这帮人，都是二极管吗？”高启业有些烦躁：“不是，你们就非要弄得，不是敌人就是朋友吗？
就不能，相互之间友好一点吗？
我把你当做我的人脉，一个在赵瑞龙失势之后的人脉；你也可以把我当你的人脉啊，一个在赵瑞龙失势之后，你依旧可以青云直上的人脉。
相互之间作为后手，这样不好吗？”
“你的意思是......赵瑞龙一旦出了问题，你会保我？”
“不会。”高启业摇了摇头：“能保你的，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