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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下达命令般居高临下的语气，乔馨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多荒唐。
做了二十四年的母女，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而内容却是要自己去给别人道歉！
“为什么？”凭什么？
电话那头，乔母声音冷漠还带着不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告诉你，要是这次饭局上楚世修不同意继续和乔家联姻，你就等着你父亲苦心经营的乔氏毁于一旦吧！”
一语中的。
乔馨最大的弱点，就是那个唯一爱过自己的父亲。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她艰难的挤出个字来：“……好。”
周末，楚家大宅。
乔馨是踩着点走进来的，等进了餐厅才发现，这次竟是楚家的家族聚会，一干亲朋好友都在。
见到她，众人落过来的眼神满是轻蔑与嫌恶，随即又快速的移开了视线。
乔馨对这些目光早已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她径直走到了乔母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抬起头时，才发觉对面坐着的是楚世修。
二人的视线短暂的对视之后，男人便错开了目光。
乔馨呼吸微微一窒，很快就收起情绪，虚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来迟了。”
“不要紧，乔小姐贵人事忙。”说话的是楚世修的表妹，她表情不屑，“不知道是刚从哪个酒宴上过来的？”
乔馨脾气不算好，也吃不得亏，闻言当即面上一笑就要反驳。
这时，胳膊上却被人紧紧的钳住。
乔母眼神冰冷，里面含着警告，示意不要惹是生非，别忘了乔氏和乔星雨。
乔馨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倒是乔母接过了话头：“乔馨年纪小爱胡闹，别和她一般见识。”
“对了，她今天来是给世修道歉的，之前是她不对，才搅黄了我们两家的亲事，还希望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两家的关系。”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觉得可笑，乔馨是乔星雨的姐姐，年纪怎么算也说不上小。
再说，这联姻的事哪有定了退，退了再定的！
乔母见没人说话，胳膊肘捅了乔馨两下。
好一会儿，乔馨才站起身：“简董，简夫人，之前星雨会退婚都是因为我，我在这里给你们道歉，对不琅嬛付费整理起。”
说完，乔馨深深的弯下了腰，态度从未有过的认真。
以前她在魔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对别人低过头，服过软？
如今这一弯，折断了乔馨所有的骄傲和尊严。
连楚世修都忍不住看向了她，眸子盛满了意外。
乔星雨也满脸惊愕，正要说话却被乔母制止。
低着头的乔馨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死死攥着拳，才忍下了屈辱。
但这时，却听楚家表妹嘲弄道：“呦，这是打哪吹来的风啊，你竟然还会道歉？说起来乔家有你这样的女儿也没少丢脸，以后要是乔星雨嫁进来，你不会连着楚家的脸一起丢吧？”
这话难听，乔馨紧攥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背脊却是一直挺直的。
“我的行事孟浪，是我的问题，如果简董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改。”
表妹得寸进尺：“改有什么用？不是都已经脏了，当我们楚家是什么垃圾站吗？”
“够了。”楚世修没有情绪的眸光朝表妹扫去，“别丢楚家的脸。”
表妹似乎很怕他，下意识闭上了嘴。
见状，简夫人也顺势开了口：“你也不用这样，退婚这事我们本来也没当真。”
她和煦的语气将凝冻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又是一团和气。
之后，再没有任何人理会站着的乔馨。
就像她只是个跳梁小丑，表演完助兴节目之后，就该被遗忘退场。
在这份难堪中，乔馨缓缓坐下，强撑的坚强也在这一刻化为疼痛狠狠撞向心脏，让她头晕目眩。
她垂着头，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失态。
就在模糊间，耳边忽然传来乔母的声音：“为表诚意，我们也决定将订婚宴交由乔馨操办。”
======第十章======
昏沉的神智在这一瞬间清醒。
乔馨不可置信的看向乔母，正要拒绝，却被乔母一把按住。
她看过来，精致的面容里堆着虚伪的笑意，字字清晰：“这是她作为姐姐的一点心意。”
接着，乔母又把头转了回去：“这次订婚宴的费用也由我们家承担……”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乔馨都再也听不见。
她满脑子只剩下乔母那双锐利的眼睛，头脑深处有什么在崩塌。
乔母什么都知道！
那双眼睛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枯槁，是濒死之态。
可是她还是利用这点，榨干自己最后一点价值。
这场商议在乔馨的失神中结束。
她独自退场，拎了一杯酒，坐在前院的喷泉沿壁上，望着池水出神。
这时，一道声音在旁响起：“为什么要答应？”
是乔星雨。
乔馨头也没抬，淡淡道：“办好事，给自己积点阴德。”
听着这不太吉利的话，乔星雨眉心一皱：“明明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去争取？”
争取？乔馨在心底自嘲的笑笑，她拿什么争？
那所剩无几的时间，还是不值一文的命？
想着，她抬起了眸子：“我都说了我不要他了，你烦不烦！”
“你在说谎！”
乔星雨语气笃定，乔馨默了瞬，嗤笑一声：“是，你完美无瑕，我满嘴谎言。”
“这么说，你满意了？”
说完，她喝完最后一口酒，大步离开。
乔星雨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中含泪。
而此时花圃之后，楚世修看着这一幕，神色不明……
半个月后，简乔两家的订婚宴，如期而至。
玫瑰酒店。
能容纳千人的偌大宴客厅里，布满了淡粉的月季。
神圣的榭寄生从天花板上垂挂而下，流苏吊灯将一切映照得如梦如幻。
乔馨站在最角落里，望着这自己亲手布置的场景，心脏像漏气的气球，每一分钟，都是生命的倒数。
她整个人倚着墙，才勉强站立。
忽然，弦乐声停了。
宴厅门缓缓打开，乔星雨挽着楚世修一步一步走上了订婚台。
乔馨遥遥的望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目光宁静。
那上面，一个是她疼爱的妹妹，一个是她无缘的爱人。
她是个不幸而残缺的人，所以从来不信神佛。
但此刻，乔馨望着垂落下来的槲寄生，却在祈祷——
愿这两个人能够永远幸福！
乔馨看着楚世修将订婚戒套入了乔星雨的指间，又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然后在雷鸣掌声中，转身离开。
台上，楚世修低头望着乔星雨紧闭又紧张的眼睛，莫名想到了那晚的乔馨。
心思一动，他转头看去，却正好瞧见她离去的背影，背脊微弯，看起来可怜又孤独。
楚世修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酒店位置偏僻，空无一人。
八月末，盛夏结束。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往不知名的地方飞去。
乔馨走在宽阔的马路上，很久很久，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胸腔内的心脏像快要耗尽的电池般，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使乔馨的头脑逐渐不太清明。
恍惚中，她想起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