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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张陈慕橙和陌生男人躺在床上的照片。
看着这张照片，她手不由颤抖，下意识想到容屿。
六年前，毕业后。
大家去酒吧聚会，容屿也在。
当晚陈慕橙喝了很多酒，醉后不省人事，醒来就发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床上。
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和容屿。
因为在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是他推开门，亲眼看到那一幕。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容屿结婚六年，他从来没有碰过自己的原因。
只是她竟不知道，容屿还拍了照片！
陈慕橙竭力克制慌乱的心绪，拨通苏语芊的电话。
然而对方却已经关机。
显然，苏语芊是故意的。
因为这件事，陈慕橙工作时都心不在焉。
直到快午休，她才拦住从病房出来的容屿：“我想问你一件事。”
容屿以为她又要说离婚的事，不耐丢出两个字：“没空。”
话落，他越过对方就要走。
陈慕橙不盛周围其他人的目光，一把抓住容屿的胳膊：“昨天的事我们必须要说清楚。”
容屿下紧蹙起眉，可看到她微红的眼眶，神色一怔。
他深邃的眼眸一沉：“特殊时期，我不想在私事上费时间。”
随后，他缓缓掰开了陈慕橙的手。
“照片是你给苏语芊的吗？”陈慕橙嘶声问。
可容屿早已远去，只留下一个决绝背影。
望着那道背影，陈慕橙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陌生。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和他离婚，放他自由，为什么他要把自己心里最隐私的事告诉苏语芊。
他明明知道，自己和苏语芊早已决裂！
医院里人来人往，陈慕橙一个人站在走廊，攥着口袋里的手机，眼底一片迷惘。
她知道苏语芊有多狠，更也不敢想象照片曝光后，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她不怕自己被别人误解，但乔父一生洁身自好，她不能给父亲蒙羞。
想着这些，陈慕橙下意识走到了乔父所在的科室。
科室内站满了前来看诊的病人。
乔父戴着老花镜，时不时地拿下来揉揉酸涩的眼睛，而后立刻戴上给病人看诊。
看到年过半百的父亲还一直这么操劳，陈慕橙心里酸涩。
见她过来，乔父直接让她进来帮忙。
等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乔父才疲惫地捶捶后颈：“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陈慕橙走过去帮他揉着肩膀，一脸失神。
“想什么呢？”乔父早就看出她心里有事，只是当时还有病人，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说。
陈慕橙回过神，嗫嚅了半天才忐忑开口：“爸，如果我没有您期盼的那么好，您会不会很失望？”
闻言，乔父慈爱一笑。
他覆上陈慕橙的手，带着倦意的声音满是温和：“从小到大，你都没让我操过一分心，人无完人，只要无愧于心，你永远是爸爸的骄傲。”
听到这番话，陈慕橙眼圈一红，伸手抱住乔父，哽声道：“谢谢您……”
夜幕降临，白天的喧嚣也慢慢平静下来。
陈慕橙拖着一身的疲倦回了酒店。
然而到了房间门口，她停住了脚。
想到容屿的冷漠，她甚至连推开这扇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陈慕橙拿出手机，翻出苏语芊发来的照片。
良久，她才再次按下拨通键。
这一次电话通了。
终于，在手机那端听见有些慵懒的女声后，陈慕橙攥紧了手。
“苏语芊，出来见一面吧。”

第九章 婚姻走到尽头

夜风阵阵，街灯昏黄。
陈慕橙看着面前一脸无所谓的苏语芊，目带愠色：“你为了让我和容屿离婚，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苏语芊慢条斯理地理着长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陈慕橙皱眉，捏紧了手机。
这个女人还是从前一样，私下里一丝掩盖都没有。
不等陈慕橙再表态，苏语芊又道：“看到照片后你还不明白吗？阿远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不然怎么会把你的隐私告诉我，陈慕橙，你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这话如同寒冰将陈慕橙全身的血液凝固起来。
看着她越渐苍白的脸，苏语芊做出一副善良模样：“不过我们曾经毕竟是闺蜜，我也不想让你和伯父颜面尽失，可如果你还是死缠着阿远，我可不保证照片会外露到哪儿去。”
陈慕橙抑着沉重呼吸：“苏语芊，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闻言，苏语芊愣住。
陈慕橙抬起手，手机中正是录音界面。
她冷声道：“我不管照片外露到哪儿，因为在这儿我有更重要的事，你好自为之。”
说完，在苏语芊惊愕的目光下，陈慕橙转身离去。
走到酒店外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陈慕橙正打算深吸口气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医院值班护士打来的。
她眸光一暗，心底掠过丝不安。
刚按下接听键，护士哽咽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乔姐，你快回医院吧，又一个病人走了……”
听到这儿，陈慕橙心颤了颤，半晌才压下眼眶和喉间的酸涩。
她赶回医院时，只看见昨天那个老人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垂泪。
佝偻身影透着说不出的孤寂，老人眼角的皱纹仿佛都深了许多。
陈慕橙胸口涌起股悲戚，可在这一瞬，一丝清明在脑子里闪过。
几天后。
华海医院伤者基本稳定下来，大部分的医疗团都要撤回原本地区。
陈慕橙却自请留在海市灾区，想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而容屿被乔父安排回栖烟市，毕竟，那边还有很多等他做手术的病人。
撤离当日，陈慕橙一早就帮容屿收拾好了行李，目送他上车。
从房间到酒店外，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载着容屿的大巴缓缓驶离，陈慕橙才不受控地追了几步。
但车子十几秒后消失在了拐角。
她站在原地，阴沉的天像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
许久，陈慕橙拿出手机，忍不住拨通了容屿的电话。
有些话，她想和他说明白。
嘟声响了两下后，那端传出熟悉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仅仅几个字，就掀起了陈慕橙的泪意。
她控制着呼吸，轻轻开口：“盛先生。”
生疏的称呼让两人的心都顿了顿。
陈慕橙抿抿唇，尾音仍旧有些发颤：“我觉得在我们婚姻走到尽头前，有些事我得跟你解释清楚。”
沙哑的嗓音让容屿心里掠过丝烦闷：“等你回来再说。”
就在他准备挂断电话时，陈慕橙又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因为你妈妈的事，一直对我和爸耿耿于怀，甚至觉得我就是害死你妈妈的凶手。”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其实当年我第一时间让我爸安排了手术……但是她被送过来时已经过世了……”
当把这话说出来，陈慕橙只觉胸口压了六年的巨石消失了，可新的沉重又随之而来。
她仰头看着天空，通红的双眼蒙上了层水雾。
电话那头安静的好像已经被挂断。
但陈慕橙还是自盛自继续说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你恨我，却还是一直坚持着这段婚姻吗？”
第十章 错过

面对这句提问，容屿始终没有回应。
陈慕橙扯出个怅然的笑容：“我妈妈和我一样是位护士，可我八岁那年，她被查出晚期胃癌。”
“妈妈虽然是护士，但也很怕疼，爸爸知道她怕，所以每天都陪在她身边，治疗的那段时间，妈妈从没说过疼，爸爸也总是变着法的逗她笑，可只有我知道，妈妈嘴上的伤口是因为忍痛时咬的，爸爸通红的眼睛是因为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的……”
她顿了顿，泪水涌出眼眶：“妈妈为我和爸爸坚持了三个月，临走前让爸爸再给我找个妈妈，可向来听她话的爸爸却没有再娶，他说人这一辈子，爱一个人就足够了。”
听着陈慕橙话里的哭腔，容屿的心像被什么被扯着似的痛了起来。
陈慕橙无力叹了口气：“因为亲眼见证过这样真挚永恒的爱，我才有勇气留在你身边，因为我觉得，有一天我们也能拥有他们那样至死不渝的爱情。”
泪水刚划过苍白的脸便被她拂去：“来到海市前，我一直把你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可比往常更多的生离死别让我明白，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这话像风卷起容屿心底的海浪。
他握紧了手机，想说话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八年同窗、六年夫妻，他自以为很了解陈慕橙，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从头到尾，容屿没说一句话。
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他恍然发现，已经快入冬了。
等今年过去，就是陈慕橙嫁给他的第七个年头。
他好像真的忘了该如何当一个好丈夫、好女婿……
良久，容屿重新拿起手机给陈慕橙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
没多久，陈慕橙的短信回了过来。
——你唯一对不起我的就是不该把当年的照片给苏语芊，这段婚姻，我只是输给了人心，而不是你们。——
看到短信内容，容屿剑眉微蹙。
什么照片？
他回拨过去，电话却无人接听。
容屿手指轻动，踌躇了几秒后再次发了条短信。
——等你回家。——
然而这条短信，却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华海医院。
急诊室内，陈慕橙一直在帮忙接诊分流病人。
突然，整个地板都开始晃动起来，随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所有杯子药瓶都打翻在地。
刺耳的防空警报音如雷轰鸣。
陈慕橙心一沉：“是余震！医护人员快带病人去空旷的地方！”
她一边喊着，一边组织着所有人逃离医院。
天花板已经摇摇欲坠，当最后一个人离开后，陈慕橙才准备跑出去。
这时，小孩儿哭泣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
陈慕橙顶着不断掉下的碎石墙皮折返回去，见一个小女孩儿瑟缩在角落，无助地哭着。
她没有多想，跑上前将女孩抱起往外跑。
可下一瞬，两人头顶的天花板轰然倒塌……
另一边撤离的大巴上。
容屿的心忽的狠狠一抽，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伴随着疼痛在胸口炸开。
他下意识去看短信，陈慕橙依旧没有回复。
容屿正想拨过去，乔父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
他按下接听键：“院长。”
“你回华海医院吧，麦麦……出事了。”
乔父沉重的话压得容屿心一震。
他什么也没问，立刻站起身朝司机喊道：“停车！”
等容屿赶回华海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面对成了废墟的医院，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越发慌张的心让他在混乱中开始寻找陈慕橙。
急诊楼前的空地，在昏黄的灯光下，乔父和一行医务人员以及穿着病服的伤患，肃穆地站在一起，神情悲戚。
容屿步伐一滞，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瞳孔骤然紧缩。
陈慕橙一身伤地躺在担架上，了无声息。
这一瞬间，他只觉天地都颠倒了过来，耳畔所有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乔父一步步走向陈慕橙，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开嘴角：“救死扶伤，你尽到了一个医护人员最后的职责。”
话落，两个医生轻轻将担架抬了起来。
乔父最后帮陈慕橙整理了头发，颤抖着手将白布盖过她的脸。
“这一次，爸爸笑着跟你告别。”

第十一章 白布

乔父眼里含泪将白布盖过陈慕橙头。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摘下了口罩、帽子。
容屿一步步向着陈慕橙的方向走去，只觉脚步重入千金。
他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制止了乔父的动作。
乔父抬眼望去，就见容屿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死死的看着满身伤痕的陈慕橙。
容屿僵硬的抬头看向乔父，眼眶通红：“院长，你干什么？陈慕橙她还没死。”
说完，容屿将手放到陈慕橙身上，给她做紧急抢救。
一瞬间，乔父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铭远，你清醒一点，麦麦她已经不在了。”
然而此时容屿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他的眼里只剩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陈慕橙。
推开乔父钳制他的手。
容屿用尽全身力气揭开陈慕橙身上的白布。
双手交握，撑的笔直的按在陈慕橙胸前，动作精准的给陈慕橙做胸外按压。
口中低声数着：“1001、1002、1003……”一直数到30的时候，他放下手臂，抬高陈慕橙的头部。
嘴里喃喃自语：“开放呼吸道，清理口腔异物。”随后用力深吸一口气，朝着陈慕橙的嘴唇而去……
一个循环之后，容屿又如法炮制，再次按压。
周围站着的乔父，医务工作人员和抢救的人员看到这一幕，纷纷眼眶发红。
一些小护士们早日忍不住转过头去，泪水直流。
然而这一刻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止……
容屿仿佛失了心疯一般，手上不知疲惫的按压。
半个小时后，他的手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是动作不曾停止，此刻他仿佛变成了没有感觉的机器。
然而他手下的陈慕橙除了在容屿用力按压的时候身体稍稍轻动之外，没有一丝动静。
容屿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转头看着陈慕橙：“陈慕橙，你给我醒来，你听到没有！”
“我命令你醒来……”
乔父再也忍不住，用力把容屿扯开，大声吼道：“容屿！你清醒一点，麦麦已经不在了，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容屿双眼无神的看着乔父。
“她还没死，她没死……”
乔父闭了闭眼，把容屿按在陈慕橙身边，用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她已经死了，被余震突然掉落的天花板压住，窒息而死。”
一边红着眼擦泪水的小护士接过话，看着容屿低声说着。
“盛医生，陈慕橙姐真的已经不在了，你再这样，陈慕橙姐走的也会不安心的。”
容屿低头失神的看着陈慕橙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摇头自言自语：“不会的，她明明之前还在跟我打电话，跟我说了很多话，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给她发了短信的，她还没有回我……”
“她不会死的……”
乔父拉过容屿的身体，声音哽咽：“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她是为了救人而死，她践行了作为一个医务工作人员的誓言，我们要为她感到骄傲。”
容屿愣愣的呆坐在地上，没有丝毫在意地上的脏乱。
乔父最后看了陈慕橙一眼，含泪捡起床边有些弄脏了的白布，压抑着哭声，重新盖在了陈慕橙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