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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海归博士,送走了弱智小儿

时间: 2021-03-01 02:15:16  热度: 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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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丁克的海归教授改变主意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没想到,小儿子有智力障碍……本文由作者采访所得,为表述方便,以第一人称讲述。

01

我叫郑志强,出生于1962年,是南方一所重点大学的教授。妻子是一名律师,与我是大学同学。研究生结束后,我俩一起去国外读博,博士毕业后双双回国发展。

回国后,相恋多年的我们结婚了。婚后,我们一直忙于自己的事业,没有生孩子的打算。二人世界一直过得很快乐的我们认为,没有儿女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充实。就这样,我们成了当时非常先锋的丁克家庭。

在那个年代,双方父母极力反对我们的这种做法,觉得这是离经叛道,同事和朋友们也都感到匪夷所思。

为了让我们改变想法,父母先是让亲戚朋友轮番过来劝说。见劝说无效,四位老人家甚至以死相逼,我们只好假意答应。私下里,我和妻子仍觉得丁克生活并无不妥。

一方面,我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看着学生们从懵懂少年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这份骄傲和喜悦也让我感觉有没有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另一方面,我还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钻研学术。

妻子也是这样的想法,没有孩子对精力的牵扯,她也可以专注于她的工作,打一场又一场的官司。在空闲的时间里,我俩还可以一起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渐渐地,当周围和我差不多大的朋友和亲戚的孩子都快成年了,我父母再也没招儿了,不再去逼我们,只是每次探望他们时,他们就唉声叹气,也不会多说一句。

再后来,当我们身边心急的同龄人当上了爷爷奶奶,开始享受儿孙满堂的热闹时,我和妻子突然发现,随着我俩年龄的增大,二人世界早已没有了激情。

直到一次,我的一个学生来家里看望我,带来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将我和妻子逗得合不拢嘴。学生带孩子走后,我感觉家里冷冷清清,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我和妻子对望了一眼,我俩看似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个晚上,我和妻子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妻子试探性地对我说:“我觉着有个孩子好像还蛮好的。”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达成默契后,年近五十的我俩便去了医院做检查。经检查,妻子已经无法自然受孕,想要孩子的话也是做试管婴儿,我决定放弃。虽然有遗憾,但是不想妻子因此遭受试管婴儿和高龄产妇两种罪。

可是妻子执意要做试管婴儿,不管多辛苦,她都想要一个孩子。消息传出去后,很多人都觉得我们疯了,年轻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要,这么大年纪了,突然说要就想要。也有嘲讽我们的,认为我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妻子不为所动,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02

为了要孩子,妻子受了很多罪,打排卵针、吃药、取卵。因为药物含激素,她开始发胖,脾气也越来越急躁。第一次试管在三个月时失败了,我一边安抚她,一边劝她放弃,但是妻子坚持要做第二次。

幸运的是,这次试管成功了,我和妻子很是欣喜。但是怀孕后的前半年,妻子都胎相不稳,只能躺在床上保胎。我俩一路小心翼翼,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2010年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对双胞胎男孩。

我俩看着粉嘟嘟的孩子,异常的心满意足。两边年事已高的父母也为我们高兴,只是他们因为年龄太大,不便帮忙带孩子,我们便雇了一个保姆。

老来得子不易,孩子的衣食住行,我和妻子都万分小心。哪个孩子稍有半点不舒服,我俩都心急如焚。

周岁时,大儿子已经能半自主走路并且开始咿呀学语,小儿子却仍只会翻身和爬行。想着小儿子出生时才4斤多一点,比较虚弱,长得也慢一点。所以,我们只当小儿子先天不足,体质弱,开口迟,并没有多想。

直到有一天,我一个医生朋友来家做客的时候,发现小儿子双眼稍微斜视,建议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和妻子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带孩子去本地一所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让我和妻子都崩溃了,孩子脑发育不全,属轻度弱智!我和妻子不愿相信这个诊断,带着孩子去北京儿童医院、上海儿童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一刻,我感觉人生彻底灰暗了。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以我的智商和基因,怎么会生出个弱智儿子?!

我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对于这两个孩子,我的期待都很高。孩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开始规划以后怎样教育他们。可现在,不谈小儿子是不是天才,能最基本的健康要求都无法满足。

崩溃的我一点也不愿意再看到小儿子,不愿意看到他在家中笨拙地爬行。我开始逃避,我怕其他人知道我的孩子是个弱智,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怕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更怕我的权威形象崩然倒塌。

我更担心有一天我和妻子老了,小儿子会成为大儿子的负担!

03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计划怎样来隐瞒这个事实。我想起了农村老家的表哥——宪真,此时他的儿子刚生了孩子。我和妻子商量,将小儿子送到表哥家里抚养,我们每个月给足够的抚养费。

妻子坚决不同意。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妻子气极骂我:“你简直没有人性,这是我的孩子,不管是什么样,我都不会让他离开我!”

我铁了心要将孩子送走,怒道:“这也是我的孩子,在这边跟着我们,只会让我们和他都遭受更多的嘲笑和白眼,我不是想要遗弃他,我只是想找一个更适合他生活的地方!”

那时候,我不觉得自己无耻,还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安抚良心。妻子说:“不要和我讲这些,孩子都是跟着父母更好,除了父母,还有谁会为孩子全身心的付出?何况他这个情况,以后的生活自理都是问题,谁有这么大的耐心?”

我似乎找不到话去反驳妻子,争吵过后,我下班不再回家,选择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里,逼着妻子妥协。

冷战持续了一个月,妻子找到我,要我和她好好谈一谈。她说:“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也不逼你,这个家不管散还是不散,我们都不要逃避。我们也到了这个岁数,各退一步吧。我们先把孩子送出去三个月,别人问起,我也会帮你打掩护。三个月后,你如果还是坚持不想见到他,我们离婚,我要小儿子。”

妻子这样做,已经是在向我妥协了,加上这一个月的打击和劳累,她的脸上全是绝望过后的疲惫。我同意了。

孩子被送走那天,天气很好,明媚的阳光也驱不散我心里的阴霾。年幼痴傻的小儿子不知道自己就要被送走了,依然在客厅的地垫上爬来爬去。坐下来时,他就斜着眼睛到处看。

我叮嘱保姆,把小儿子的衣服、玩具,能打包带走的都装起来,不能打包带走的就锁在储物间。妻子的脸上带着仇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她在生气我用自认为“体面”的方式,摆脱我眼里的“累赘”。我没理,强作镇定地躲进书房,把门开了一条缝,表哥正在劝慰悲伤的妻子。

孩子即将被抱出家门时,我不得已出来和表哥道别。小儿子在他的怀里呆怔怔地看着我,虽然眼睛斜视,却映射出了我的自私。

我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生活费我会按时打过去,不要跟别人说是我的孩子,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捡到的弃婴。”表哥连连点头。

这时,小儿子突然痴痴地笑了,伸出小手,应是要我抱的意思。我狠了狠心,不再多看一眼。妻子可能还不知道,什么送走三个月,我早已在心里彻底放弃这个孩子了。

我压根不想他再回来,免得给我的人生添任何麻烦。从此,我只会在物质上对这个孩子付出了。

妻子非拉着我去送他们打车。看着带走小儿子的车逐渐消失在视线内,妻子开始忍不住哭泣,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压抑的啜泣声,声声打在我的心里,保姆也是唉声叹气。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也隐隐作痛。那又怎样,没有了这个负担,我的生活肯定会好很多。

04

小儿子被接走后,家里只剩下大儿子。当时特别定制的双胞胎宝宝餐椅,也被我换成了单人的,仿佛这样就可以代表小儿子从来不曾存在过,我的人生还是这么“完美”。

带大儿子回父母家,父母问起为什么不两个一起带来,我只能说小儿子感冒了,没来。

一天,我下班回家,大儿子边跑向我边说:“爸爸,爸爸,抱抱……”我顿时一怔,瞬间想到了小儿子最后索要的那个抱抱,我好想知道小儿子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孩子送走后,妻子也不再和我说话,有事直接让保姆转述给我,我很想跟妻子谈谈心,但显然妻子并不想跟我谈,家里乌云笼罩。

妻子每天都打电话询问小儿子的情况,而我只有在卧室门口偷听的份。说实话,我也想知道孩子在那边适应吗,有没有生病不舒服。

但同时,我也会自我麻痹,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给足了抚养费,孩子肯定不会受罪,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有时,我带大儿子出去玩时会遇到同事朋友,他们总会奇怪地问我,怎么两个儿子没有一起带出来玩?我只能说小儿身体不适,在家休息。

一天晚上,我陪大儿子做游戏,他突然口齿清晰地叫:“弟弟,弟弟,弟弟……”我瞬间崩溃了,一切的一切无不像一块巨石压着我的胸口。

妻子对我的无视,父母朋友的询问,送走孩子后内心的挣扎,就连保姆的眼神我都能感觉出来鄙夷。我开始失眠、脱发、神色暗淡,工作时也精神涣散。

我问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我究竟有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伤害了孩子,可我却还觉得自己是为他好,我必须纠正自己的做法了,否则我将犯下大错!

理智告诉我,对于孩子智力低下这件事,我也要负绝大部分责任。因为我之前选择丁克,才造成妻子的年龄过大无法自然怀孕,而试管婴儿智力缺陷的概率是正常儿童的两倍。

妻子为生孩子受尽了罪,现在孩子的这个情况,她肯定比我还要伤心,而我却没有理解过妻子的苦楚,竟然一时冲动,只是为了“体面”将孩子送走。

想到这,内疚在心里开始蔓延,我想要改变,但骨子里的完美主义让我无法自我接受,更别提接纳小儿子。

我开始频繁地去心理咨询中心做心理疏导。在咨询师的帮助之下,我明白了问题的根本所在:留学博士和大学教授的头衔让我一直被别人仰慕,接受小儿子是弱智的事实,意味着我要接受自己的脆弱和平庸,还有自私。

可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和外在光环、舆论压力相比,哪一个更重要?我陷入沉思。

05

在送走儿子一个多月后,我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打破和妻子三个月不去找孩子的约定,一个人偷偷去乡下看看小儿子。为了不引人注意,我没有开车。

几经辗转过后,我来到了村口的小路上。路的两旁都是农田,进村后的第二家就是表哥家。初秋的天,已有微微寒意。

我却看到小儿子正独坐在门口的泥巴地上玩,不知道表哥他们是不是为了他尿尿方便,小儿子竟然还穿着开裆裤。走的时候,妻子可是足足装了两大包尿不湿。

我顿时有些气急,快步奔走过去,一把抱起孩子。他脸上的神情呆呆的,原先圆嘟嘟的小脸有些脏,明显黑了,瘦了。

小儿子被我抱起后,不哭也不闹,就这样木呆呆地看了我一会,突然开口发出“啵—啵—”的音。我知道,那是他喊“爸爸”的音。

我再也无法控制我的情绪,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我的脸颊。我那么嫌弃他,甚至想要抛弃他,他却凭本能认得我。

当天,我就把孩子接回了家,妻子喜极而泣。我一手抱着大儿子,一手抱着妻子,她抱着小儿子,我们一家四口再也不要分开了。

孩子接回来后,我们把小儿子是弱智的真相告诉了父母,他们得知后感到很难过,但是他们来看孩子的时候从来不说什么,只当两个孩子是一样的。

很快,外界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我们家的事情成了邻里街坊饭后的谈资。他们除了“议论”之外,还开始给妻子介绍偏方,纵然我怎么给妻子说这些偏方在医学上无从考究,不是很安全,妻子也完全听不进去。

她一个法学博士,在这种时候宁愿选择偏方,也不愿相信医生的诊断。我仔细思考过,其实妻子未必不相信现代医学,只是她依然抱有可怜的幻想。

一天,妻子不知道从哪得知湖南郴州有个老中医能治好这样的孩子,竟然不顾我的反对,独自带着小儿子去了湖南。药拿回来煎服过后,小儿子上吐下泻。我把药拿给相识的医生鉴定,结果那些药只是常规的补品。

即便如此,孩子还小,这么补身体也是受不了的。妻子不但没有就此收手,反而愈演愈烈。

因为别人的推荐,妻子甚至带小儿子去针灸!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扎满了针,看着就让人心疼。我实在不理解孩子好不容易回归了家庭,妻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偏方治疗的事情已经把我们折腾的够呛,大儿子又生病了。由于我们将精力都放在小儿子的身上,保姆又正好请假,疏忽了大儿子,导致他高烧不止,整个小脸都瘦了一圈。

为了同时照顾好两个孩子,我们每天疲惫不堪。

在这样的连轴状态之下,我突然发现外界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影响到我。我所在意的那些,和孩子相比,根本真的都是浮云!

同时,我也意识到前段时间,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压根没想到作为孩子母亲的妻子怎么想。大儿子的病好了后,我和妻子促膝长谈了一次,她终于醒悟了,不再继续坚持去做那些无谓的挣扎。

我俩一致决定,坦然无条件地接受小儿子,听从医生的话,给他做康复训练。为此,妻子辞职在家,专心带两个孩子。学校的课上完后,我也会第一时间赶回家,一起根据医生的指导,给小儿子做康复训练。

这个过程很难,也很漫长,但我们坚持了下来。

三岁的时候,小儿子学会了自己走路,虽然动作笨拙且不协调,但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慢慢的,他开始讲简单的话,“爸爸”“妈妈”也能叫得清晰。

更多的时候,小儿子听不懂指令,注意力无法集中。我们就通过做游戏来训练他的注意力,简单的游戏日复一日,直至他能产生条件反射。

有时,小儿子的脾气上来了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乱扔东西,大喊大叫。我和妻子仍然耐心地去倾听他的诉求,安抚他指导他。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听得懂,但我还是不厌其烦地说。

06

孩子四五岁时候,我和妻子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他总是不可抑止的亢奋,碰到什么就摸什么,经常把自己搞得受伤,必须有人时刻看着他才可以。

随着我们的年龄越来越大,精力也越来越不好,总是感到疲惫。

因为孩子的容貌较正常孩子有些许不同,周围也时常有很多异样的眼光,也因为他情绪的阴晴不定,给我们惹了很多的麻烦。

孩子六岁的一天,我带着他们在广场玩。小儿子突然发脾气夺走了别的孩子的玩具,还将小朋友推倒在地。

我连忙道歉,可那个小朋友的家长不依不挠,甚至指着小儿子说:“这孩子精神有问题就不要让他出来玩了,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干嘛!”

听到这番指责,我感到无比心痛,也逐渐意识到,原来难的不是怎么去教孩子,而是怎么让孩子融入正常的生活。

我深知以小儿子的情况,无法正常上小学,便把他送去残障儿童学校。同时,康复训练也一直没有放弃,盼着这些努力能让他离正常的生活更近一步。

这几年,因为小儿子的关系,我接触到了很多其它身体有各种缺陷的孩子,有的家庭甚至因此而变得支离破碎。更有些孩子的父母因为能力有限,无法让孩子得到相对较好的教育,并且严重缺乏和普通人的交流。

于是,我和学生们组织了关于这些小孩的生存能力的课程,例如教他们手指操、简单的劳作和手工活,让他们拥有和更多普通人接触的愉快经验。

我的学生们也通过这些活动,变得更加通达和珍惜自己的生命。

看到成效后,我决定以我的影响力去争取校方的支持,并联合社会公益人士一直做下去,去帮助到这更多像我小儿子这样的孩子,让他们在今后的人生中更有机会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现在,我的孩子虽然智力不足,但是经过康复训练,生活基本可以自理了,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汉字。大儿子在我们的教导下也懂得了照顾弟弟,他会给小儿子读童话书,会帮他洗手,带他玩耍,我们俩倍感欣慰。

去年国庆节,我带孩子们去看画展,大儿子走马观花般地瞎看,小儿子却站在一幅画前看得入迷。

我感到很诧异,咨询了医生,医生说这样的事儿有先例,既然他对鲜艳的色彩很喜爱,就带他去拜访美术老师试试看。

没想到,在试学了两节课之后,老师说孩子的色感比正常的孩子还优秀,只是手不似其他孩子这么灵活,画画的时候,不吵也不闹,特别安静,看起来他很喜欢画画,也很有天分,值得在这方面加以培养。

跟着老师学画画的时候,老师也时常对我惊叹小儿子天赋过人,是个绘画小天才。

听到那些话,我不禁不禁老泪纵横。上帝终是待我儿不薄,关闭了他的一扇门的同时,却为他留了一扇窗。

春节期间,我和妻子带着孩子做手工时,小儿子叠完一只千纸鹤,立马乐呵呵地说:“爸爸,妈妈,给。”

mdash;—千纸鹤虽然歪七八扭,却是他能给的全部的爱。

作者 | 艾爽 工程师

编辑 | 陈小胖 阿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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