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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鱼翘

首发于微信号：晚情讲故事（wqjgs2018)

1

五一假期，我带徐子东上门，正式将他介绍给我妈。

徐子东刚走，我妈冷冰冰地对我说：“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我说：“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我妈脸色大变，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抬高音量说：“我不同意！他家那条件，你嫁过去是受罪！”

我嘲讽地看着她说：“我早就知道，你这种一心掉进钱眼窟窿里的人肯定会嫌弃他家条件不好。我带他来见你，是尊重你，不是为了征得你的同意。”

我妈气得脸色都白了，狠狠地瞪我一眼。

我看到她一副想打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觉得很爽。

我从小就跟我妈不对付。据说她生下我后才两个月，就狠心给我断了母乳，一个人跑到市里去折腾她的事业。

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没过几年她果然变成了镇子上人人羡慕的有钱人。可她有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爸闹离婚，还闹得人尽皆知。

我妈带我来到市里落脚，这么些年，买了新房子，过上了好生活，可我还是不开心。

我觉得她是一个心硬如铁石的女人，她不但能抛弃糟糠之夫，对我这个女儿也很狠心。

她总是忙。有一次我发高烧，抱着她的手臂哭想她陪陪我。可她不顾我的哀求，给我喂了药后又拎着包出去了。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奢望过她的陪伴。我学会了煮饭洗衣，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慢慢地，我就长大了。

我觉得我和我妈之间，就像隔了一层毛玻璃，看着人是在眼前，可亲近不起来。

我和徐子东在一起时，徐子东就曾担心过我妈会不同意。但我不在乎。

我长这么大，只有徐子东把我放在心尖尖上，会为我的情绪失落而难过；会因为我想吃麻辣烫，就大半夜跑几条街去买；会在我生病时，特意请了假在租房里照顾我......

2

准备婚礼前，我妈天天找我吵架。她阻拦不住我，气急败坏地说：“他那种人根本不适合你，如果你非得嫁给他，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再也不管你了！”

我冷笑，婚礼照旧举行。

徐子东一直为难说，是他害我跟我妈的关系闹僵了，让我不要跟我妈置气，两母女哪有什么隔夜仇。

可我就是不愿意说一句软话。这些年来，我妈仗着有点钱就抛弃了我爸，拆散了我的家，我无法原谅她。

酒席是我和徐子东自己掏钱的，摆酒宴客那天，女方这边一个长辈都没有。

我爸跟我妈离婚后，没过多久也再婚了。我每次见继母，她那张脸都像是能刮下几寸厚的冰渣子来。

如今我妈也不来，女方就我一个光杆司令，看起来特别凄凉。

我原本不在乎的，可看到公公婆婆的脸色有些难看，自己连个送嫁的人都没有，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

婚宴开始前那一刻，我妈竟然来了。

我心里有些庆幸和感激，我妈的到来，好歹给我挣回了一些面子。

3

婚后，我的妊娠反应越来越严重，吐得很厉害。

徐子东工作很忙，他让我回娘家，说好歹有我妈能照顾着一点。可我不愿意，他只好将我送回他老家。

回到老家后，我才发现日子并不好过。公公很冷淡，跟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婆婆倒是一个话唠，只是她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总觉得我父母离婚，低人一等，觉得我能嫁进他们家是高攀了他们。

有一次婆婆说：“我们家子东工作好，长得好，当初半条村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他偏偏挑了你。本来以为你家条件好，能帮衬着他一点，没想到你妈这人越有钱越抠门，一个子儿都没给。”

我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忍不住顶了一句嘴。虽然我不喜欢我妈，但也听不得别人说她。

婆婆一看我竟敢顶嘴，立即眉毛倒竖，厉声说：“难道我说错了吗？别人娶媳妇，陪嫁房子车子和几十万，你呢？你妈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家里守着那么多店铺却一间都不给你！”

我听了这话也生气了，跟婆婆吵了一架。到了下午，公公婆婆就说要出门去走亲戚。

他们一走就是两天，我翻遍了厨房也翻不到一点吃的东西，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想叫外卖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出门从村头走到村尾，好歹在一家小卖部买到了一袋饼干。

晚上，我边啃饼干边跟徐子东打电话说了这事，说想回城里去。

徐子东让我回她妈家，我不愿意。

徐子东只好说，他会说他妈，让我安心养胎，不要想太多。

我也不知道徐子东是怎么跟婆婆说的，从那以后婆婆倒是收敛了一些，虽然还是没有好脸色，但好歹没有再来找茬了。

很快就到了我的预产期，我在县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儿。

婆婆一听护士说我生的是女儿，当场就拉下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我一个人抱着哇哇哭的女儿，手脚无措。幸好在下午时，我妈带来了一个月嫂。

我妈在县里租了一套小房子，让我和月嫂住，她看过外孙女后就离开了。

整个月子里，我的公公婆婆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徐子东的五天假期过后，也回去工作了。

4

我出了月子后，月嫂走了，我也回到了徐子东老家。

徐子东走后，家里的伙食标准一降再降，天天都是白菜炖熬过油的肥肉渣渣。我的营养不够，母乳跟不上，女儿饿得哇哇哭。

婆婆却还在一旁说风凉话：“有钱人的女儿就是娇气，白白长了一对大胸，中看不中用。”

我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滚。每次我说要回市里，徐子东就说：“你出来的话我父母也得出来照顾你，我们没有自己的房子，在外面租房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

我想等，可婆婆三天两头来找事儿。她尖酸刻薄地说：“你妈真是抠门，那么多家产一毛都不给你。我们徐家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才娶了你，本来以为娶个金凤凰，没想到是个落毛的野鸡。”

我被气得够呛，经常打电话跟徐子东抱怨。这样的话说多了几次，徐子东就有些不耐烦了，有一次他甚至说：“没房子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肯回去跟你妈要一套房子过来，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你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干嘛还要抱怨？”

我愕然，生气地吼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妈的钱才跟我在一起？”

徐子东吧嗒挂了电话。

婆婆在窗外阴阳怪气地说：“不冲着你家条件好，就你这样父母离婚的人，凭什么嫁进我们家？本来以为你妈多少能给我们子东买房买车，结果什么都没有。你那肚皮遗传了你妈，只会生赔钱货，难怪当初结婚时说不在乎礼金，我呸！便宜没好货！”

我气得浑身哆嗦。当初我是体谅他们条件不好，主动说不要礼金，没想到在她眼里就是便宜没好货。

我忍不住冲出去跟婆婆吵了几句，这下可像捅了马蜂窝，婆婆喊公公过来，她按着我，让公公对我拳打脚踢。

我被打懵了，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我拼命挣扎，无意间将婆婆推倒在地。

婆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说家门不幸，娶了我这个扫把星，竟然敢对她动手。

村子里有不少人来围观，对着我指指点点。我身上被打得很疼，可都敌不过心里的屈辱。

5

第二天，徐子东回来了，他没有帮我出气，反而将我臭骂了一顿，说我不尊重长辈。

我气得提出离婚，徐子东冷笑：“行啊！离婚你得给我一百万精神损失费，不然我拖也要拖死你！”

我和徐子东激烈地吵了一架，徐子东恶狠狠地瞪着我说：“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妈有钱，你以为我能看上你？”

我这才知道，他对我刻意逢迎，嘘寒问暖，都是因为我我妈有钱。他想着我是独生女，我妈的一切都得给我。他一点都不在乎我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因为天底下没有几个能拗得过子女的父母。

他说：“别人家的女儿，只要被搞大肚子，娘家父母不认也得认，房子车子都得给女婿备上。你看看你家那个老女人，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就喝喜酒那时给了两千块钱红包，传说中的丰厚嫁妆，毛都没有！”

ldquo;我本来以为你生下孩子后，你妈能心软，没想到孩子都四个月了，你妈除了在孩子出生时露过脸，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别人当外婆，给外孙女准备金项圈金链子大红包，你说说你妈准备了什么？天底下有这么绝情的外婆吗？”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也是我妈的错？

徐子东越说越气，朝着我怒吼。

他从来没有这样声色俱厉地对待过我，我惊讶又伤心。这样的他，跟结婚前的他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他一边骂我，一边用不堪入耳的字眼诅咒我妈。

我忍不住跟他吵了起来，这一架吵得连邻居都惊动了。公公婆婆爱面子，骂我说：“好哇你！娶个便宜媳妇不但没有陪嫁，还敢脾气这么大！儿子，这婆娘必须得教训教训，不然以后会骑到你头上拉屎！”

徐子东一听这话，冲上来揪着我的头发就拳打脚踢。婆婆和公公在一旁吆喝叫好。

我痛得发抖，却怎么都挣不开。

到了此刻，我终于明白，我妈为什么说徐子东不适合我。这个男人就是恶魔，他们一家都是疯子。

徐子东还说，即使离婚，女儿也绝对不会给我。我想要女儿，就让我妈拿房子来换。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我知道徐子东欺负我远嫁，欺负我娘家没有兄弟。可女儿就是我的命，我不能把女儿给他。

6

我顾不上跟我妈之前的别扭，打电话向她求救。

我妈当天下午就坐飞机过来了，还带来了十多个壮汉。这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往徐子东家赶，惊得整条村子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我妈先是送我去医院验伤，然后报警，让人当场录像，要求派出所出具了受理报案回执。

出了派出所没多远，我妈带来的那群人就一拥而上，将徐子东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看到公公婆婆在一旁呼天抢地，哭喊求饶，我突然觉得有钱也挺好的。起码在没有兄弟撑腰时，还能雇一群帮手来，帮自己出气。

揍完徐子东，我妈当夜就带着我和女儿回了市里。

徐子东家暴证据确凿，加上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他在我待产期间出轨的证据，婚就这么离了。

这一场短暂的婚姻，让我身心俱疲。我终于明白，母亲比我的阅历丰富，也许她就早就看出徐子东不是什么好人。父母看中的男人不一定好，但父母反对的男人，就真的要慎重对待。

我抱着女儿回了家。我跟我妈说，想让她帮忙带孩子，我出去工作。

我满以为我妈会答应的，毕竟大部分人的父母，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答应。

可我没想到，我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我妈说：“当初男人是你要嫁的，孩子是你要生的，我反对过你，你偏要任性。你可以任性，但是为什么你任性的后果要我来承担？”

我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ldquo;我才五十多岁，我也有我的事业，你这么理直气壮地提出让我放弃事业帮你带孩子，不就是因为你心里觉得，不管你做错什么，我都有义务给你兜底吗？”

我恼羞成怒，说：“别人的父母看到儿女有难，都会不顾一切地帮忙。从前在你心目中，我比不过你挣钱重要，难道你外孙女也比不过吗？你都折腾了半辈子，就好好歇着带外孙女不行吗？”

我妈说：“你以为我想折腾？我怀着你时你爸就出轨，我一个女人上蹿下跳到处想法子挣钱。我不挣钱，你这些年喝西北风去！你总觉得我对不起你爸，可我和你爸离婚十八年，你同父异母弟弟都二十岁了！”

我愕然。我真不知道还有这一回事。

ldquo;我离婚，我问心无愧。我自己瞎了眼看错了男人，我承担得起后果，我养得起你。你呢？你自己选错了男人，凭什么要我来给你养女儿？你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是你来承担后果吗？”

我哑口无言。

这一夜，我彻夜难眠。

7

我妈说到做到，果真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我和女儿的存在而改变。

我背着女儿四处跑，想做点小生意。因为我想证明给她看，我没有她说的那么差。

经过一段时间的走访之后，我发现每个季节都有大量应季水果积压的现象，物多价贱，农民们的水果送不出来，大城市里的水果依然贵得让人肉疼。

我察觉到这里面的巨大商机，就做起了电商。我背着女儿亲自奔赴乡下，去跟农民谈合作，收购他们的水果来倒卖。

刚开始做时，没什么人买。但我没有泄气，一直坚持着薄利多销的宗旨，慢慢就打开了局面。

生意越来越好，我忙得团团转，经常顾不上女儿。我妈不声不响地请了一个保姆，帮忙照看我的女儿，忙得团团转的我终于能歇一口气。

我心里感激，却说不出一句谢谢。我觉得我和她之间的那层毛玻璃，似乎一直都在。

有一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时，听到厨房里传来玻璃杯的碎裂声。我跑下楼一看，我妈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胃的位置呻吟。

我吓坏了，急忙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我去我妈房间里翻她的社保卡时，无意间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份文件和她的日记。文件是她提前立下的遗嘱，上面写明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她的一切财产都留给我。

经过医生诊治，我才知道，我妈有严重的胃病。她年轻时为了打拼，经常吃了上顿忘记下顿。

看到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的她，我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我对我妈厌弃了这么多年，可看到她孱弱地躺在病床上，我除了心如刀割，余下的只有满心的恐慌。

怕她受罪，更怕她再也不醒过来。

如果我不是看了我妈的日记，我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外表强硬的女人，内里有一颗柔软脆弱的心。我和她之间，从来都没有好好谈过，没有了解过对方在想什么。

她在日记里说，她很爱我，可是我总是用冷冰冰的态度和嫌恶的眼神对待她。她觉得特别难过，就像面对着一只刺猬，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她说，她很后悔以前只顾着拼命挣钱，忽略了对我的教育，才让我长成一个任性妄为的姑娘。

她说，她后悔给我的爱太少，才让我遇上一个拿爱来哄我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跟着那男人走了。希望失败的婚姻能让我吃一堑长一智。

她说，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太好，也不知道哪天就没了，她得逼着我学会自己去面对生活的一切磨难，学会当一个能给自己孩子遮风挡雨的妈妈。

......

我越想越难过，趴在她的病床前，泣不成声。

突然，她原本温软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虚弱地朝我笑了一下。

我又哭了。我很感激上天还给我机会，让我可以去戳破我和她之间的那层毛玻璃。

余生还长，真好。

END

晚情简介：百万畅销书作家，云意轩翡翠创始人，致力于女性自我成长，新书《做一个有境界的女子：不自轻，不自弃》正在热销中，代表作《做一个刚刚好的女子》。公众号【晚情的休闲时光】【晚情聊育儿】【倾我们所能去生活】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