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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和薄妄回话，天色已不早，薄妄正在浴房梳洗，今夜七夕，桂姨娘夜里要带着家里女孩们，在月下设置香案，供奉瓜果，向织女取巧，园里女孩们沐浴濯发，要穿上鲜亮衣裳，待会花枝招展往水榭去。

自鹿之绫去后，榴园倒是来了位常客，芳儿每日都会来陪薄妄少坐一会，喝盏凉茶，说几句闲话，或邀着薄妄一道去主屋坐坐，陪着施老夫人说会话，今夜乞巧的香案就设在碧波阁旁的水榭，离得云绮近，故而芳儿邀着薄妄一道去。

芳儿来的时候，薄妄已经梳妆完毕，这日妆扮得鲜艳明媚，雪青纱衫，下面一条洒线绣花裙，云鬓半斜，满头珠翠，别出心裁，颇有艳压群芳之感，芳儿见着也微微一愣，赞叹道：“二姐姐真好看。”

第53章第53章

水榭旁众人见薄妄袅袅而来,  显然是精心装扮，有心争艳，将一众女子俱比了下去。

观者各有心思,  桂姨娘本就不喜欢王妙娘这一房，原先王妙娘还在时,  她处处被王妙娘压着,  如今虽翻了身,  但鹿之绫偏心,  明里暗里常敲打她,  薄妄又给她难堪,  今日要香，宝月不往她面前去讨,  反倒直接去外院寻了孙先生,  桂姨娘心头还怄着。

田氏在一旁冷眼看着,  心头也是不痛快，前几日被薄妄戳着痛处，背地里听见厨房下仆笑话，她一个外姓婶娘,  管起了施家后厨,  实在不成样子，这会见芳儿跟着薄妄一道来，忍不住拉过女儿，压低声音：“你好端端地不见人影，往那边去做什么？”

“娘亲”

云绮这会儿脸色也不痛快，她和薄妄这阵儿关系有所转圜，皆因芳儿在中斡旋，云绮虽和薄妄不对付,  但也是那种骂过就丢的性子，犯不着撕得鱼死网破膈应自己，故两人平日还不咸不淡说几句话，现在眼瞧着薄妄招摇，心头又有些炸毛，只是隐忍不发。

起先面上还是好的，薄妄和众人一一招呼之后，捻着檀香，齐在月下拜织女，薄妄的衣裳绣工繁重，将一众小婢女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连宝娟也凑上去摸了摸，云绮撇撇嘴：“这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未免也太做作了些。”

薄妄在人群里听得云绮说话，粲然笑道：“向织女乞巧，自然要穿得鲜亮些，不然织女怎么能从人群里一眼瞧见，鹤立鸡群才叫好，泯然众人有什么意思。”

云绮瞬间黑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讨个好彩头，求织女娘娘垂怜，精进女红。”

“什么是鹤立鸡群，这话你也有脸说？”云绮冷笑，“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丫头混到我们家来，厚脸皮赖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还不知晓感恩戴德，整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你以为这家里有谁高看你一眼，这会儿众星捧月，背后谁不耻笑你几分，就你，还鹤立鸡群，给我提鞋都不配。”

薄妄微微一笑：“我何必给三妹妹提鞋呢，纵然是个外来的野丫头，吃穿用度不也是这家里最好的么？”她歪着头，从头上拔下一只花簪，俏皮笑道，“自打我进施家到今日，我手上有的东西，就比如这只镶珠花簪，三妹妹有么？”

薄妄将那只镶宝石花簪轻轻抛进水中，双掌合十向织女星发愿：“信女诚心发愿，以簪为媒，求织女娘娘赐巧心巧手，尽得福气好运。”

云绮气得脸色发白，伸手指着薄妄，冷声道：“你就仗着大哥哥猖狂吧，有你倒霉的时候”

“好了，好了。”桂姨娘拉着云绮的手安慰，“今日爱怎么穿就怎么穿，你二姐姐是跟着王姨娘回来的，爱涂脂抹粉也没什么错处，是你先起头惹你二姐姐生气。”

桂姨娘推搡云绮：“一家子姐妹和和气气，先跟你二姐姐陪个不是。”

“做梦。”云绮冷脸不肯，将手一甩，跺脚往自己屋内走。

薄妄朝桂姨娘抿唇笑：“桂姨娘怕是记错了，我姨娘也不太涂脂抹粉，只是旁的人都素面寡淡，粗鄙村妇一般，衬得我姨娘鲜艳些罢了。”

这话实在踩在了桂姨娘的痛处，自打王妙娘进施家以来，施善存便不太往桂姨娘处去，嫌妇人没有几分好颜色。

桂姨娘脸色阴晴不定，也冷笑一声：“我一片好心劝和，二小姐不领情，说话还阴阳怪气，是不把我这姨娘放在眼里，罢了，二小姐也不是我家人，我也管不起，爱怎么样怎么样。”说罢长袖一甩，也沉着脸走了。

薄妄笑笑，朝着田氏母女福了福，转身往榴园去，见紫苏和圆荷在曲廊一侧，顿住脚步，挑着眉，上下打量紫苏一眼，露出个意味不明又得意满满的笑，轻哼一声，施施然离去。

宝月和清露明霜跟在薄妄身后，背着众人目光，芒刺在背，头上都沁出了满头汗，进了榴园，见薄妄在镜前将钗环卸尽，懒坐在美人靠上。

薄妄见三个婢子都呆若木鸡的坐在屋檐下出神，有些好笑：“你们几个怎么了？”

“二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宝月吞吞吐吐，说话艰难，“晚上说的那些话把大家都得罪了”

“往年我做小伏低，忍得辛苦”薄妄笑得恶劣，“到如今这份上还忍什么，索性破罐子破摔，扬眉吐气一把。”

次日薄妄往主屋去，家里众人都陪着施老夫人坐，见薄妄进来，满屋笑声瞬间静悄悄的。

薄妄迈进门的那一瞬，只觉肌肤上微有凉意。

“甜姐儿来了。”施老夫人脸色淡淡的，“来我身边坐。”

众人假装不经意，瞥见薄妄低眉顺眼往施老夫人身边去，又偷瞄了瞄施老夫人，纷纷寻借口告退。

不消说，昨日夜里，薄妄已将园子里上上下下都得罪了个干净，状全告到了施老夫人面前。

说起来，自打薄妄身世大白，被鹿之绫从外带回，祖孙两人至今未推心置腹地说说话，先是忙着苗儿的婚事，后再是薄妄和鹿之绫的相处，一波接一波的闹腾，也是鹿之绫挡在施老夫人和薄妄之间，搅得一团浆糊，把许多问题都耽搁着，甚至连最起初的薄妄身世，许多仍需着墨之处，都轻描淡写的划了过去。

施老夫人沉吟良久，慢声道：“这几个月，家里出了许多事，咱们祖孙两人许久不曾坐下好好说话。”

薄妄垂着道了声：“是。”

施老夫人又问：“甜姐儿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心里都想着什么呢？”

鹿之绫出门前这些时日，仍是每日里来主屋请安问候，为着薄妄的事情，祖孙两人不声不响，不咸不淡地磨着，就看看最终谁能拧得过谁。薄妄这边又时不时有些幺蛾子，态度模棱两可，和鹿之绫时而亲近，时而疏远，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一块烫手山芋在施老夫人手里，丢又舍不得，塞到怀里又炙人，一直晾到现在，但只要兄妹两人没生出些苟且来，一切都还好说。

鹿之绫一出门，施老夫人也松了口气，也想明白了，快刀斩乱麻，把薄妄的事儿理清楚。

“孙女心中没什么能想的，只是觉得日子过得不耐烦。”薄妄低着头，坐在脚凳上替施老夫人捶腿。

“祖母明白你的心思，这半载过得一波三折，天翻地覆，任谁都会觉得不耐烦。”施老夫人斟酌，再三沉思，“不如换个地方适应适应，如何？”

“祖母，您是什么意思呢？”薄妄问，“您想要如何处置我呢？”

施老夫人咬咬牙：“你和你大哥哥感情再深厚，也得为施家考虑考虑你年龄大了，家里终究不能久留你祖母做主，把你嫁给方玉如何？”

薄妄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