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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凝在了脸上。

他怔怔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又憔悴不堪的季华宁：“俊霆，你……”

顾母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怎么成这样了？”

说着，忙拉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

顾父跟在身后，目光却被地板上一张白纸吸引，他俯下身捡起，看到上面的字后眼眶不由一红。

“妈。”季华宁抬起无神的眸子，声音沙哑，“落落在哪儿？”

闻言，顾母忍不住落了泪，她伸手抚着他凌乱的黑发，想要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季华宁看向一旁同样沉默的顾父，又问：“落落在哪里？”

顾父将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坐了下来：“和亲家埋在一起。”

话落，他不由偏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季华宁瞳眸微颤，眼底浸满了难以言喻的伤痛。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突然就要往外走。

“俊霆！”顾父赶忙拉住他，一脸的担心。

他知道季华宁性子稳重，但是沐涵舒去世的事情打击太大，他们夫妻俩都花了两个多月才缓过来，更不用说身为丈夫的季华宁。

谁知季华宁猛地抽回手，竭力稳住颤抖的声音：“我去看看她。”

看着他浑浑噩噩的背影，顾母心如刀绞：“以后可怎么办啊……”

顾父掩面沉叹一声，说不出话。

墓园。

说变就变的天遍布乌云，将清晨的阳光遮的一干二净。

寂静的墓园里，细碎的鸟鸣也消失在了从天边渐渐靠近的闷雷声中。

秦父墓碑旁边是秦母，而秦母墓碑的旁边是沐涵舒。

坚硬的墓碑和黑白遗照在阴沉的天下多了几分苍凉。

季华宁看着照片上沐涵舒微笑的脸，心如同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再灌进了滚烫的岩浆。

他单膝跪了下来，抬起微颤的手缓缓抚向那半个巴掌大的照片。

冷！

在触碰到墓碑那一刻，一种刻骨的寒凉从指尖刺进了心口。

泛白的唇动了动，季华宁竟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里那声“落落”也被堵在了喉中。

他紧紧地攥着墓碑一角，突出的骨节和青筋无言地吐露着此刻他的撕心裂肺。

季华宁额头抵在照片上，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就像一个失去了最珍贵东西的孩子。

“落落……”

终于，再被疼痛席卷了一遍又一遍后，他叫出了已经变成记忆的那个名字。

季华宁抽泣着，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泪水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照片，心如锥刺。

如果他能早些坦白自己的心，如果他不和她吵，如果他不走，他和沐涵舒就不会变成现在阴阳两隔的境地了。

都是他……

第十四章 缥缈

医院，病房。

“大夫，我儿子没事吧？”

顾母满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医生。

医生回道：“放心，他是因为劳累过度引起的晕厥，最近注意休息，没什么大事。”

听了这话，顾母和顾父这才放下了悬起的心。

要不是不放心季华宁跟着去了墓园，都不知道他会在雨中昏迷多久。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的季华宁，顾母才止住眼泪的眼眶又是一热：“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父揽住她，强忍心疼：“也怨咱们，当初落落要走，咱们拦着些就好了。”

然而他也明白他们留不住沐涵舒，现在只希望季华宁能好好的。

望着拧眉紧闭双眼的季华宁，两人长叹了一声。

此时，深困在梦中的季华宁只觉自己被置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突然间，耳畔传来一阵山体坍塌般的巨响，紧接着是工人们震惊的痛呼。

“秦工！”

“快！救人！救人啊！”

而后，沐涵舒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而缥缈。

“俊霆，救救我……”

季华宁心一颤：“落落！落落！”

他嘶声大喊着，周遭却始终是一片黑暗，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将他的心绪揪成了一团乱麻。

恍然间，眼前突然一亮，季华宁被那束越来越亮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

耳畔的声音开始不断扩大，最后将沐涵舒彻底遮住。

季华宁眼底掠过几许慌张，忙想要去寻找，却倏然发现自己站在铁律建筑工地中。

天阴沉的像在墓园的那天，但天空飘着细雪，面前的巨山也变得一片雪白。

他愣住了。

这里分明是桐坞铁路的施工地！

突然，身旁跑过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他们都朝一个方向跑去。

季华宁心不由一慌，转身望去，眼眸一震。

开凿的隧道被石头堵死，坍塌的隧道口满是白黄的雪和泥。

“秦工！秦工！”

工人们一边叫着一边开始救人。

秦工……沐涵舒！

季华宁身形颤了颤，正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就如同被定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人们将碎石一个个搬开，将深埋在泥石下满身是血且早已没了气息的沐涵舒抬了出来。

她双眼紧闭，白色毛衣衣领被血染红，一头黑长发沾满灰尘，血顺着额头和垂落的手一滴滴地砸落在莹白的雪中。

两个工人将她小心翼翼地抬出隧道口，外头的工人和赶来的医生护士还有铁路局的人面色一凝。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工人“咚”的一声跪了下来，紧攥着一本笔记本嚎啕大哭。

面对此景，伫立在风雪中的工人纷纷脱下了安全帽，红着眼看着沐涵舒被送上救护车。

季华宁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巨大的疼痛在身体的每一处如同雷炸开了来。

“落落——！”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着，用尽全力朝救护车跑去。

然而救护车却载着沐涵舒的遗体渐渐驶离，就像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季华宁强忍疼痛追赶着，赤红的双眼中满是恐慌：“不要！落落！快停下！”

救护车没有停下，反而消失在了雾蒙蒙的风雪里。

带着为了救人而牺牲的沐涵舒，离开了季华宁的世界。

第十五章 吊灯

“落落！”

顾母一惊，忙转身去看，见季华宁竟然坐了起来。

他满头细汗地大口喘息着，泛红的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和恐惧，像是梦见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顾母立刻拧了条毛巾给他擦着额头和脸上的汗：“怎么了？”

微凉的湿润感让季华宁一怔，眼神随之恢复了焦距。

急促的呼吸并未停下，他拂开顾母的手，哑声道：“我……梦见落落了。”

闻言，顾母动作一滞。

她垂下手，扭过头遮掩着红了的眼眶。

“隧道坍塌，她被埋在里面，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季华宁的语气平静的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眼角的悲痛却出卖了他故作镇定的坦然。

顾母拿着毛巾的手颤了颤，抹泪道：“别说了……”

良久，季华宁才抬起头，含泪自嘲道：“妈，我是不是特混蛋？”

沐涵舒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甚至连死，他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更没能送她最后一程。

顾母忙摇摇头，语气中满是自责：“是爸妈不好，爸妈没有劝住她，没有告诉你她的事……”

“叩叩叩——”

病房门忽然被轻轻扣响，李主任提着一篮水果走了进来。

顾母站起身迎了上去：“李主任。”

李主任点点头，面色沉重，他将果篮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失神的季华宁身上。

顾母擦了几下眼泪，端着脸盆出去了。

“俊霆。”李主任小心地开口，生怕说到季华宁的痛处，“这些年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闻言，季华宁眸色一暗，并没有说话。

比起沐涵舒，他的辛苦已经不算什么了。

见他这样，李主任更不好受，想要劝又怕他更加伤心。

“有些事……咱们阻止不了。”他哽声道。

季华宁苦涩一笑：“阻止不了吗？如果我对她对一些理解，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李主任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沐涵舒被抬出隧道的场景不断的在脑海里回放着，加剧了疼痛感，季华宁阖上眼紧拧着眉，语气低落：“主任，抱歉，这段时间我恐怕没办法工作了铱驊。”

“你才回来，是该休息段时间，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的。”

李主任心里不禁松了口气，他也希望季华宁好好休息。

沐涵舒的事现在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没有解开这个结，他肯定是无法继续工作的。

和顾母说了几句话后，李主任便离开了。

在滴完最后一瓶药水后，季华宁执意要回家，顾父和顾母也没办法，只能送他回了家。

顾母将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干净崭新的如同新房。

季华宁瘫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背上愣愣望着天花板的吊灯。

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微微发烫，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走了几分沉闷，却又带来了几丝寂寥。

他又这么坐了一夜，直到天亮，季华宁才起身出门。

桐霞市南站。

季华宁站在窗口前，缓声道：“坞安北站。”

拿到车票，他空着两手就进了车站。

看着LED屏幕上栖霞市通往坞安市的车次，季华宁眉目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