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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萧裕重新看向她，只见她神情认真。

她没骗他。

他心底倏地就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今日让她离开，那么他将再也见不到她。

想到这儿，萧裕眸色陡然冷沉。

“我不同意。”

贺衣珠眉心微蹙：“什么？”

萧裕喉咙动了动，沉声：“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衣珠，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

他肃冷的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一句情话，反而像是威胁。

贺衣珠没想到萧裕会这样说。

但冷静下来想想，这的确会是他说出的话。

毕竟，只有他想不想要，他从不在意别人想不想给。

深吸了口气后，贺衣珠倏地抬步走向了萧裕。

萧裕茫然地看着她，原本已经几乎停止的心跳突然剧烈地跳起来。

但，也只是须臾。

贺衣珠在他面前站定，而后很自然地拿过了他手里的剑，语气也忽然变得温柔：“我觉得阿慎方才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很对的。”

萧裕下意识问：“什么？”

她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冰冷的利刃也刺进了他的心口。

“那时应该杀了你的。”

第三十五章

时间的流失突然变得很奇怪。

萧裕怔楞地看着面前的贺衣珠，却看见了六岁那年在梅园遇见的那张稚嫩面孔。

她扬着灿烂的笑容，眼神却避开自己，声音清脆：“我啊……我是将军府的长女，我叫江染眠。”

如果当时她说的是：“我啊……我是北昭的公主，我叫贺衣珠。”

就好了。

心口被刺穿的剧痛蔓延过萧裕的四肢百骸，彻底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身形一晃，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

然而即便如此，萧裕还是咬着牙，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贺衣珠。

他薄唇微启，问她——

“你……还疼吗？”

萧裕暗哑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悄然落下。

贺衣珠呼吸一滞，心底猛地震颤。

她的思绪在刹那间被扯回了四年前。

那时，她因替萧裕喝下毒酒，常常夜里余毒发作，浑身疼痛难忍，忍不住低呼出声。

而萧裕从未陪过她一次。

纵然翌日见她脸色苍白，他也没有关心过问一句，更不曾问过她：

“还疼吗？”

而那次前往灵觉寺的路上遇袭，萧裕为了保护江染眠而没有救她，他也从未问过她一句：“还疼吗？”

炙热的感情从来不是一天就冷却的。

不知怔了多久，贺衣珠才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而萧裕早已陷入昏迷，终究没能等到回应。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向殿外走去，而后一把打开了殿门。

见门开，始终候在门外的萧深上前：“长公主……”

话音戛然而止。

萧深瞳孔骤然缩紧，朝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萧裕便冲了过去：“王爷！”

贺衣珠站在门边，神色平静地回眸看向他：“我有分寸，没伤到他心脉，去叫太医吧。”

闻言，萧深满脸愕然，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当务之急还是先给萧裕疗伤。

他朝贺衣珠颔了下首，带着人扶着萧裕离开了议事殿。

而萧裕本来率领的那些士兵，此刻早已不见。

贺明慎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起身走近贺衣珠。

“阿姐，为何你要刺伤萧裕，就不怕他的手下……”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不会。”

贺衣珠不自觉地攥了攥手，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空虚感，但很快就被她压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要逼宫，之所以带那么多人，不过是为了吓唬我。”

贺明慎拧起眉：“可若不是阿姐赶来，他真的会杀了我！”

但贺衣珠还是摇头：“也不会，他在等你主动说出我的下落。从他走进殿内的那一刻，萧深就让龙武军离开了。”

“至于我刺伤他……”她语气稍顿，眸底划过抹不明的情绪，“他未穿甲胄，却带着把剑，就是等着我杀他。”

贺明慎一怔：“什么？”

贺衣珠舒出沉重的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欠我的太多，还不清，所以想用命来抵。”

但其实萧裕决定用命来抵还所有错误的时候，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作下的决定。

他仍抱着侥幸，希望还有一丝希冀——贺衣珠对他还有余情。

然而听到她冷漠的话语，他便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他。

所以萧裕才想用命来抵偿。

所以才会有那句……还疼吗？

想起萧裕昏迷前那苍白的眼神，贺衣珠心底苦涩蔓延似海。

扯回思绪，她转身看向贺明慎：“萧裕醒来之后定然还会找我，所以我现在便要离开了。”

贺明慎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到底是将嘴边的话咽下，只说：“阿姐，万事小心。”

贺衣珠点点头，抬步欲走，却又停下。

静了几秒，只听她嗓音微涩：“阿慎。”

“不要杀他。”

第三十六章

贺明慎凝望着贺衣珠逐渐消失在雪夜中的背影，耳边再次回响起她方才说的话。

“不要杀萧裕，阿慎，你和北昭都需要他。”

“这与你是不是一国之君无关。摄政王之位不可世袭，但萧家几乎世代都是摄政王，被君王所重用，所以他很重要。”

“阿姐总不会害了你，阿慎。”

许久，贺明慎才收回目光。

他看向身边的福泰：“摄政王伤势如何？”

“长公主的确没有伤及摄政王的心脉，太医说只要好好休养，并无大碍。”福泰颔首回道。

提及此事，贺明慎眉心微蹙：“阿姐是如何那么确定自己没伤到他心脉的？朕看她刺的那一下分明随意。”

闻言，福泰笑笑：“长公主习武时，皇上您还没出生，后来长公主不喜打杀便没再习过，皇上自然不知。”

贺明慎一怔，倏地问道：“那阿姐的武功该不会在朕之上吧？”

福泰笑而不语。

……

驾马离开京城的城门，贺衣珠倏然拉紧了缰绳。

她回身望向皇宫的方向，那朱红的宫殿掩在漫天大雪中瞧得并不真切，十分朦胧。

但贺衣珠还是凝望了很久。

假死的这一年中，她去了许多地方。

不敢留在京城，是怕萧裕发现自己。

可在外漂流太久，到底还是想念故人旧城，贺衣珠便赶在除岁之际返回京城。

花灯节那日，万人空巷，百姓都在街上游玩。

见梅园寥寥无人，她才悄然走进赏梅。

不料，竟还是撞见萧裕。

被关在摄衡王府的半月，她只想离开，带着张“云昭”的面具肆意妄为。

但……萧裕眼中的情意是真的，关怀是真的，宠溺也是真的。

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她到底是谁，可她不承认，他便装作不知道，陪着她继续演下去。

而萧裕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弥补成婚那三年对贺衣珠的冷漠。

不是没心软过，在贺明慎的暗卫终于寻到时机来带她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