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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开始就在看的。

　　当时手上零用钱不多，一个月要攒出来才能买一本，倒手翻页都是小心翼翼的，上面经常会有艺术家的介绍和采访，通过飘着油墨味的印刷纸张，年轻的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单调的城市，还存在这么多灵魂各异的人类。

　　现在，她就要有机会登上过去梦想的刊物了，让她如何不激动。

　　采访进行得相当顺利，地点就在鸾山纹身店，林鸳鸳穿着一件丝绸小吊带，大大方方地裸露着肌肤。她没怎么化妆，只是简单地抹了口红，顾垵配合她也穿得很简单，一身宽宽大大的日系棉麻，短发清清爽爽，显得很人模狗样。

　　与其说是采访，更像是好朋友之间坐下来聊天，被问到两个人是如何认识的，顾垵抢在林鸳鸳之间发言，一番侃侃而谈，只是抹掉了前男友的部分，但林鸳鸳并不避讳这点，轮到她时，她态度更加坦然地聊起在上一段感情中自己受到的伤害，并且坦言正因为如此，对现在拥有的一切她才更加感激。

　　顾垵就在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

　　最后帮他们俩拍了照片，简单的采访就结束了，来采访的小女生临走前，给顾垵递了一张名片，并且提醒他：“顾老师，我们几年前就向您提出过采访请求，想写一篇文章介绍您在鸾山的工作室，但当时您拒绝了，如果可能的话，还希望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林鸳鸳拿眼睛瞟他，意思是你怎么还耍大牌？

　　顾垵也有些尴尬，他接过名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示一定一定。

　　这篇采访很快就发出来了，就登在下个月的杂志专栏上，并且在封面做了个合集，将这期采访对象的照片拼接起来，处理成很有质感的黑白色。

　　林鸳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去书店买了这本杂志，第一眼就看到封面上的自己。

　　虽然只有一个背和侧脸，但真的很酷很夺目。书店里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也跟她一起站在书架前翻阅着，彼此小声议论：“哇，这些人好帅啊，我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另一个女同学笑她：“你纹身非得被你爸打死。”

　　两个人就互相开着玩笑，追追打打离开了书店，唯有林鸳鸳站在那百感交集，原来不知不觉间，一个总是羡慕别人的人，也成了被人羡慕的对象。

　　这种感觉相当陌生，但不坏。

　　她买了几本杂志，兴冲冲地走在回家路上，忽然接到了廖青的电话。

　　“林鸳鸳，我看你是找死。”

　　光是隔着话筒，林鸳鸳都能听出来母亲大人此时的怒气值，已经拉到十级了，不等她问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就劈头盖脸一顿质问：“你什么时候离职的？现在在哪？你这几个月就没工作在瞎混？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们？”

回家

　　被裁员这事，林鸳鸳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告诉廖青，因为她对他们家这个成分很清楚，廖青不是那种会安慰和体恤女儿的家长，只会变成压力源头之一。

　　林鸳鸳被她一个电话召回了，换了身规矩的衣服，坐在回家的出租车里，心里七上八下。

　　她上车前给顾垵打了电话，告诉他她得回家一趟，而且这一趟凶多吉少，廖青正在气头上。可能是她语气过于悲戚，顾垵也跟着紧张起来，他问：“那我要不要跟你回去？”

　　林鸳鸳问：“你跟我回去能顶什么用？”

　　“帮你分担火力。”顾垵大有豁出去的架势：“我就说都是我教唆的，要骂就骂我，跟你没关系。”

　　虽然这个计划听着完全不可行，但林鸳鸳还是小感动了一把，她让顾垵先别掺和，需要他出面的时候自会叫他。

　　“那你注意安全。”顾垵还是忐忑。

　　林鸳鸳故作轻松笑了几声：“她还能杀了我吗？”

　　不过话虽这么说，林鸳鸳对廖青还是没什么信心，她太了解自己这个母亲了，视面子为天下第一重要，甚至重过家人的幸福。

　　林鸳鸳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这会站在家里的大门前，心跳砰砰的，快从胸膛跳出来了。

　　早死早超生吧。

　　她一闭眼，按下了门铃键。

　　等了一会，门咔嚓向里开了，门缝里探出林昌西的脸，压低声音小心谨慎招呼：“女儿回来了，快进来。”

　　林鸳鸳在门口换了鞋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洗手，顺便把刀架都关进了橱柜，才秉着呼吸蹑手蹑脚出来。

　　客厅里不见廖青的人影，她问林昌西：“我妈呢？”

　　林昌西指指卧室：“躺着了，说头疼不舒服，身子也虚弱，你进去看看吧。”

　　林鸳鸳一听，反而不敢去了，苦着脸看着老爸：“这我怎么敢去……？”

　　“没事，你进去就认个错，哄哄她，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让她骂几句出出气就没事了。”林昌西向女儿悉心传授着他多年积累的求生经验。

　　林鸳鸳都打算进去了，忽然又停下来。

　　林昌西看她半天不动，问：“怎么了？”

　　林鸳鸳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可我又没错，被裁员能怪我吗？不告诉家里也就是怕你们担心，我有什么大错？”

　　她说话声有点大，廖青本来还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听到门口女儿在大放厥词，气得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推开门就朝她吼：“你还有脸问？那为什么不裁别人，就裁你？肯定你平时能力不够强啊！”

　　林鸳鸳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方才她是故意提高了声量，就是不想在自己家这么继续唯唯诺诺，连说句话都要看人脸色了，但现在廖青脸上凶悍到极点的表情，又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住了。

　　一时间，好不容易才筑好的心理防线又即将坍塌，只要廖青一发怒，别人好像都成了罪人，甚至没有辩护的余地。林鸳鸳有些委屈地垂下头，手指捏着衣角，眼睛里开始涨潮，但她竭力忍住了。

　　她不想哭，哭就太弱了，而她要做个坚强的人。

　　林昌西见廖青穿着里衣光着脚就出来了，赶紧去给她拿外套披上，顺带把拖鞋拿了放她跟前，小声叮嘱：“先把鞋穿上，地上有寒气，一会又头疼了。”

　　廖青狠狠白了他一眼，脸上不好看，但没说什么话，寒着脸把鞋穿上了。

　　林昌西这才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他分内的工作，很快就闪到哪个房间去，不见人影了，只把客厅主战场留给了母女俩。

　　林鸳鸳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对廖青说：“我们俩谈谈吧。”

　　廖青落座：“就谈你，你倒是告诉我，你想怎么样啊？当时毕业我让你准备考研考公，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喜欢体制内工作，想自己找工作，那我没说什么吧，我让你找了吧？我和你爸够开明够放手了吧，你找那几份月薪五六千的工作，别人问起来你女儿现在工作怎么样，我都开不了口，你懂不懂？”

　　廖青越说越气，但林鸳鸳却越听越心寒。

　　她不太擅长和人吵架，尤其是对上廖青这种天生自带气场的，一着急就想哭，但眼泪又会拉低她的气势，所以她死命用指甲抠自己的掌心，逼自己忍住别哭。

　　“你为什么先想到你自己的面子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忽然被裁员，我心里也不好受？”她声音仍是有些哽咽，林鸳鸳还是不愿意和自己的母亲恶言相向的，那样只会两败俱伤，一直以来，她最想要的不过就一样东西：她的理解。

　　廖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不好受？那你平时工作还不努力？”

　　“我哪里没努力？该做的我都做了，平时业绩也不错，你为什么从来看不见我好的地方呢？”林鸳鸳绝望地问。

　　可能是林鸳鸳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太破碎了，廖青也不是毫无动容，但她仍旧秉持着钢铁教育方针，严肃训斥着：“你努力，别人比你更努力，说到底就是你做的还不够，凡事都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懂这个道理？”

　　林鸳鸳心想，啊，就知道。她就知道廖青会这么说。

　　反正说来说去，一切的偶然，一切发生在她身上的厄运和不详，最后都会被描述成她自己的过错。

　　林鸳鸳受够了这种精神打压，她过了太多年这样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