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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冤孽，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陛下觉得不是三皇子干的？”

　　“这样的缜密的连环计不像是三哥能想得出来的，而且，你不觉得他招得太快了吗？”

　　李苌楚轻轻呼出一口长气，又道：“不过，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随从深深作了一揖：“一切都在八皇子的掌控中，不过这柳家小姐也确实是个人物，一件板上钉钉的案子都能给她翻出来，也多亏了她揪出了胡文，只是可惜了。”

　　“是呀，可惜了。”李苌楚背手看向院中摇晃的树梢，一阵风轻轻吹过，树叶妖娆得像一个姿态万千的少女，一袭白衣，目若含星，回眸一笑。

第五十二章灯火阑珊

　　柳如檀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柳府无忧无虑的大小姐，肆意妄为，而爹爹永远是一副温和纵容的模样，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都无有不依的。院中的梅花开了一院，落在她和爹爹的肩头，衬得风光旖旎。

　　忽然她的胸口骤然一痛，眼前的景象瞬间崩塌，而她被吊在崖边，身前是浑身是血的裴闻轩，他的身上扎满了刀，胡文奸佞的笑声在她耳边回响。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裴闻轩坠入崖里。

　　她嘶吼了一声，却突然惊醒，映入眼ᵂᵂᶻᴸ帘的是一方简朴的竹屋，室外光线从竹间的缝隙射了进来，照向她的床边。她的思绪一阵错乱，花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从崖上坠落的事，难不成自己还没死？

　　柳如檀刚想起身，一拉扯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背后、肩膀就像是被人砍了下来又重新组合上一般，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此时，门口“吱吖”一声被打开，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随后一个小身板踏进了门，走到床边，与床上的柳如檀四目相对，眨巴了两下眼睛后，他欣喜地朝着屋外大喊：“漂亮姐姐醒了。”没等屋外有反应，他贴着床边对着柳如檀笑嘻嘻道：“你还记得我吗？”

　　柳如檀打量着眼前这小毛孩，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乞丐服，脸上是化不开的稚气，眼中透着机灵，自己应该认识他吗？只见这小孩掏出一个熟悉的荷包，柳如檀登时便想起，这是上回在街上偷她荷包，后来帮她送信的那个小乞丐。她刚想开口，却觉得嗓子像被炸过一样，干疼得厉害。

　　小乞丐“咯咯”地笑道：“漂亮姐姐，我们真有缘。”他话音刚落，屋外走进一女子，同样穿着一身乞丐服，脸上沾着灰，却掩盖不住她俏丽的面庞，她一见柳如檀，眉眼弯成了月牙：“姑娘可终于醒了，要不然我可要把那郎中揍一顿了，光收钱不见效。”

　　柳如檀被他俩可爱的模样逗笑，却不小心撕扯到伤口，吃痛得吸气。女子连忙上前扶住她，说道：“你别乱动，你全身都是伤，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别又给送回去了。”

　　柳如檀艰难地张口道：“谢谢，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女子大大咧咧一挥手，说道：“我们姐弟俩就是乞丐，叫我丫头就好，我弟弟叫二蛋。”见柳如檀目光疑惑，丫头猜到她想问什么，率先给她解惑道：“是一个公子把你送过来的，让你在这好好养伤。”

　　丫头说着便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柳如檀：“这位公子说了，等你醒了，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柳如檀摊开字条，眼角一滴泪悄无声息落下，字条从她手边悄然滑落，上边一行长字清晰可见：

　　“柳如檀已死，不要再回长安。”

　　她的目光越过纸条，看向窗边映射进来的光柱，尘土在这光柱间飞扬，就像一只只山间精灵，跳动在空气中，也跳在她的心口上。

　　柳如檀安安分分地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后，终于下了床，身上的两处重伤也好了许多，只要不去故意撕扯，很快便能痊愈了。她推开房门，看了眼久违的室外，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她的身上，这温暖竟让人莫名有些贪恋。

　　“檀姐姐，你终于下床了。”

　　二蛋一看见她，便欢天喜地地跑到她跟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围着柳如檀转了几圈，看得柳如檀都晕了，连忙伸手摁住他：“小二蛋，你别转了，看什么呢？”

　　“我姐姐说了，这方法可以驱小鬼，驱走你身上的病鬼，你马上就能好了。”

　　这话听得柳如檀心头一暖，和这姐弟俩相处的这些日子，也颇为舒心，二蛋是个话痨，每天都跑来屋里陪着柳如檀说话，说是陪，其实基本上就他单方面一直说，从街上乞讨的趣事，到和隔壁小朋友拌嘴吵架，每天都能不重样。

　　从二蛋嘴里，她才知道，胡文已受凌迟之刑，而三皇子被下放至岭南，三年不得入京。

　　这便是胡文想要的吗？搅乱这朝堂。

　　如果案件没有被查明，那这件事就会成为两位皇子斗争的引子，八皇子失去了柳家扶持，三皇子一党必定会趁机发难，到时整个长安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而如今胡文落狱，他便趁机拉三皇子下水，引八皇子党动手，所以无论结局如何，只要长安能乱，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柳如檀嘴角泛起苦笑，自己在这其间不知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她抬起手遮住眉眼，只觉得一阵疲惫袭来。

　　如今大局已定，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过了几日，柳如檀便告别了丫头姐弟俩，临走时，二蛋硬是要送柳如檀出村，眼眶里泪水直打转，似乎稍不注意就要变成珍珠落下来。比起二蛋的不舍，丫头就平静多了，毕竟年长一些，早见惯了离别，更何况还是这种萍水相逢的离别。临近村口时，柳如檀摸了摸二蛋的头，说道：“听话，下次回来一定来看你。”

　　“拉钩，不能骗人。”二蛋眨巴了一下眼睛，“珍珠”终于溢了出来，显得小脸蛋更加可怜兮兮。

　　柳如檀伸出小拇指勾上二蛋的手指，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随即她站起身望向丫头，道：“替我跟他说声谢谢。”丫头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浅浅一笑。

　　离开后，柳如檀才发现，原来自己这段时间待的地方竟是长安城外的一个村落，她回头望向长安所在的方向，心中百转千回，上一次离开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而这次一别，不知还能有回来的时候吗？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经过，而柳如檀也只不过是这众多过客中的一员，倏尔一个路人与她打招呼道：“姑娘这是要回长安？”

　　她回过神：“不是，刚从长安出来。”

　　“那你是要去哪呢？”

　　柳如檀思索了片刻，抬眸望向与长安截然不同的方向：“江陵。”

　　江陵如今正是开春，一派花红柳绿的景象，与柳如檀刚来时迥然不同，整座城池就像是掉进了粉色的花海里，让人心情都明媚了许多。再次来到江陵府衙，熟悉的匾额恍如隔世。

　　柳如檀敲响大门，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回应声，待打开大门见到柳如檀时，一张肥头宽耳的大脸直接惊住了：“小，小柳，你回来了！”柳如檀眉眼一弯，巧笑嫣然。

　　府衙正厅内。

　　知府程煜负手而立，眉眼温和地望向柳如檀，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你可想清楚了？从此以后你便只是我府中的一名捕快，世上再无将军之女柳如檀。”

　　柳如檀拱了拱手，面色平静道：“从今以后，世上只有檀小柳。”

　　程煜朗声大笑：“好，好，去吧。”

　　待柳如檀踏出厅门后，程煜轻轻拍了拍书案，若有所思道：“有些人，怕是该回来了。”

　　柳如檀前脚刚进江陵，宋子霖后脚便回来了。一进府衙，捕快们便冲着他打趣道：“宋大人这是从长安回来了？”若是从前，宋子霖早就跳起来和他们打成一片，可如今他一点心思也没有，冲着他们点点头便去向知府大人复命。自从经历了柳如檀的坠崖，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成日里跟在柳如檀屁股后头的小跟班，人若自己不强大，又如何能去保护身边的人。

　　穿过院子时，他见到院内一群人围在一块，闹得热乎，忍不住喊问道：“你们在干嘛呢？”其中一人回头招呼他：“小柳刚回来，说是晚上请我们吃饭。”

　　“什么小柳，小柳都已经……”宋子霖的目光穿过人群，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这，你不是，那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