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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的哀泣响彻夜空。

将军府。

一身新郎服的顾淮景站在厅内，阴沉的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赵安玥音信全无，她当真不在乎两人情谊了吗……

他握紧了拳，几番思量后突然朝府外而去。

可刚迈出几步，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跪下：“将军，方才赵府派人来话，说旧夫人在昨夜子时……殁了！”

顾淮景怔住，猛地揪住小厮衣襟：“你再说一次？”

没等小厮回话，一阵唢呐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顾淮景只觉心脏都被狠狠捏住，双腿不受控地奔向府外。

长街上，一列身穿红衣的送亲队浩浩荡荡走来。

一袭丧服赵寒霄手捧灵位，一路撒着纸钱。

漆黑的夜空下，喜乐伴着飞雪慢慢靠近。

每一声唢呐都让顾淮景的呼吸发窒，灭顶的慌乱也在心底蔓延。

待那送亲队走近，他才看清这些人抬的根本不是花轿，而是贴着白色囍字的黑棺！

顾淮景瞳孔骤然紧缩，颤抖的目光缓缓挪到赵寒霄怀中的灵位上。

“爱女赵安玥之位！”

与此同时，赵寒霄嘶哑的声音如雷震响。

“丞相之女赵安玥，前来拜堂。”

第十一章

一时间，将军府门外的小厮都愣住了。

因着这等诡异的仗势，都不免害怕地后退了几步，却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了顾淮景身上。

正月十八娶亲不算，难不成娶的还是个死人？

听见丫鬟传信的顾母也走了出来，在看见府门口的棺材立即停住了叫，念了声“阿弥陀佛”。

她看了眼怔在原地的顾淮景，厌恶的眼神扫向赵寒霄。

果然，赵家的人都没那么安分，在这种大喜日子居然把棺材抬到了别人家门口。

顾母铁青着脸问：“你这是何意？”

赵寒霄吐出一句回答：“送亲。”

好半晌，顾淮景才从眼前的一切回过神，扯开了嘴角：“安玥呢？”

闻言，赵寒霄淡漠的眸底掠过丝恨意：“安玥就在这儿。”

说着，将手轻轻覆在棺上。

顾淮景呼吸一窒，心中的那片不安渐渐变成了恐慌。

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他泛红的眼角染上几分愠色：“赵寒霄，你先是差人来说安玥殁了，后抬着棺材过来说安玥是丞相之女，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安玥就是丞相千金，是你的新夫人，也是被你休掉的妻子。”

听了赵寒霄的话，顾淮景心渐沉。

“你胡诌什么，分明是赵……”

顾母惊疑的话还未说完，顾淮景忽然大步跨至棺前。

他此刻反倒不在乎赵安玥是何人，他只想知道这里面的人是不是她。

然而，在沙场上杀伐果决的他在手触碰到棺材那瞬间，头一遭有了退缩的念头。

顾淮景满是挣扎的眸子颤了颤，迟迟不肯推开棺盖。

“顾将军，吉时就要过了。”赵寒霄讽刺道。

半晌，顾淮景才用力推开了的棺盖。

一刹那，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如山一般压在了他的胸口。

棺内的赵安玥身穿火红嫁衣，双手交叠覆于腹上，云鬓间的金凤钗闪着点点光芒，妆容精致却遮不住那如雪的苍白。

顾淮景眼眸一怔，恍觉所有力气都被面前死气沉沉的人抽走。

往昔赵安玥的一颦一笑都如云烟消散，只剩下了戚戚飞雪。

赵寒霄见顾淮景如遭雷击的模样，哀怒交加：“你不负天下，唯独负了她。”

短短一句话如烧红的刀子捅进了顾淮景的胸口，痛得他险些跌倒。

“我笑你能纵横沙场，却不能明辨是非。”

赵安玥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回荡，像是讥讽，更像是无奈的控诉。

顾母在丫鬟的搀扶下上前一看，吓得后退数步，念了几声佛语后瞪着赵寒霄：“还不快把人带走！”

赵寒霄却气笑了：“顾老夫人巴巴的向丞相府求亲，人来了怎么反倒不要了？”

闻言，顾母面色一僵，退亲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若真如赵寒霄所说，赵安玥是丞相之女，那两家原本的交情可就……

正当顾母苦想对策时，顾淮景竟然把赵安玥抱了出来，转身朝府内走去。

她脸一黑：“淮景！”

顾淮景望着檐上“将军府”的牌匾，哑声道：“吉时到了，拜堂。”

第十二章

没有宾客，没有喜乐。

小厮丫鬟也因着这毛骨悚然的娶亲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看着顾淮景抱着人慢慢走向喜堂。

闻讯赶来的晓春看见他怀中的赵安玥时，眼眶倏然一红。

“夫人……”她“咚”的一声跪地，泣不成声。

顾母憋着一肚子火，直接回了房。

她一走，不少下人也跟着退下，不一会儿整个喜堂除了顾淮景和赵安玥，便只剩跪在外头的晓春。

晓春抬起噙满泪水的双眼，只见顾淮景将人紧紧抱在怀内，拜了天地和空无一人的高堂。

夫妻对拜时，他便俯身轻轻贴了下赵安玥的额。

看到这一幕，晓春心中五味杂陈。

若赵安玥还活着，看到顾淮景这般待她，她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

赵寒霄走了过来，将晓春扶起。

晓春擦了擦眼泪：“多谢公子。”

赵寒霄望着顾淮景抱着赵安玥离开的背影，心中泛涩。

他真不想赵安玥到死都要被困在这薄情寡义的将军府，还有那负心人身边。

赵寒霄收回眼神，将一包银子塞到晓春手里：“你虽不是安玥的陪嫁丫鬟，但这年一直对她尽心尽力，这些钱拿去赎身，以后寻个好人家过日子。”

闻言，晓春立刻摇摇头，将银子还了回去：“奴婢不赎身，既然夫人回来了，奴婢就要陪着她。”

细雪飘落，未扫的雪道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顾淮景望着前方的落玉斋，慢慢停了下来。

他收紧手臂，不只是怕冷着了她，还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

落玉斋一片死寂，往年这时开的正好的红梅却只有光秃秃的枯枝。

顾淮景进了屋，抱着赵安玥坐在床上，环顾着房间。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着这原本狭窄的地方大了许多。

那榻上再无人撑额小憩，那椅上再无人秉烛刺绣，那镜前再无人绾发梳妆……

心口的沉闷压得顾淮景喘不过气，他低下头，微颤的手僵硬地抚着赵安玥冰冷的脸：“以后我只要你一个人，你醒醒好不好？”

堂堂一品大将军，此刻卑微的像是一个乞丐，祈求着一份施舍。

然而那双紧闭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惨白的脸沉默地宣告着他的哀求不会有任何结果。

夜阑。

府内无人敢靠近落玉斋，也只有晓春端了盆热水过去。

可见床上那石雕般一动不动的人，才收住不久的泪水又溢出了眼眶。

“将军，让奴婢替夫人擦一擦身子吧。”

听见晓春的声音，顾淮景黯淡的眸子亮了瞬。

他转头望去，血丝遍布双眼：“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闻言，晓春愣了愣，缓缓低下头。

“快说！”

顾淮景声如洪钟地斥责一声，吓得她两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脸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