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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为今之计,只有放弃这两地,日后再做打算。”
“我与你们一起。”
江行简摇头:“太子若死,东宁必乱。届时内忧外患,如何翻盘?”
“我陪侯爷一路。”
“不必。”
看着万宵,江行简轻声拒绝:“万督主定要护送太子回京,将涑河一事说与朝臣听。”
“再等等。”
霍千决开口制止:“再等两日,我信朝中必会出兵增援涑河,我亦信挽儿,她虽是女子但绝不会放任朝廷将领轻易折损在此,他们会有办法的,再撑两日。”
“我与你再等两日,若两日后未等到增援,你做何事我都不会阻拦。”
提到舒苑,江行简眸中似有一瞬不舍,可他终究摇了摇头。
在后宅之内舒苑或许有些手腕,可她只是内宅女子,于这朝臣都束手无策的朝堂之事,她能有何办法?便是有些女子之法,亦不见得会有何用处。
他轻声一笑,眸中带出几分眷恋与温柔。
将手伸进袖内,江行简从中掏出一个小心珍藏许久,细长且用布巾仔细包裹之物。
将那布巾一点点展开,当中渐渐露出一根白玉簪子,只是那簪子中间有处镶嵌痕迹,一看便知它曾被摔成两段过。
江行简小心摩挲那根白玉梅花簪,眸中似喜还悲。
他同挽儿指腹为婚,又是青梅竹马,乃这世上最有缘分不过的夫妻,可他二人却沦落个劳燕分飞的下场,实令人唏嘘不已。
他悔过也恨过,可事到如今除却叹息,再无其他。
“劳烦殿下将此物带回,归还宋承徽。”
江行简眸中泛红,低声道:“还望殿下帮下官带句话……”
“若是可能,便让她当下官从未再回上京过,只望她还将下官当做她幼年记忆里的江易。”
将梅花簪递给霍千决,江行简背着竹筐走下城墙。
他身上背着的,乃是使用林葭玥最初方子制作的火器。
那火器方子交给朝廷后,虽由神枢营匠人改良变得威力更为强劲,但除却圣上和专管此物的官员外,再无一人可窥其一二。
所以他手中只有林葭玥最初哄骗他时,可做出的粗劣之物。
但火器再粗劣,杀人也是好用的。
眼见江行简决然走下城门,霍千决起身却被肩头左腿之上的数个贯穿箭伤制止,他挣扎爬起,想要阻拦那些悲壮赴死之人。
“殿下,城阳侯说得没错,您不能……”
万宵哽咽,咬牙将霍千决背在身上,又以布条将人牢牢绑在自己腰间,大步下了城墙。
霍千决眸中血红,却无泪滴落。
城中所剩无几,他们不能再留在这里,若宁王至,他们必要全军覆没。
可东宁太子不能死,也不可以死。
为给他留下活路,江行简带最后几人身背火器,打算以自身为载,带那蠢物至敌军脚下与之玉石俱焚。
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给他求一条活路。
江行简走至城门下,身后跟着的是曾与他同吃同住六年之久的兄弟。虽这些人原为山匪流民,远不抵正规军,但这群汉子心中血性却未必比谁人弱上半分。
“未能兑现当日承诺,还反连累诸君丢了性命,江易死不足惜。”
有一面色黝黑的汉子嗤笑一声:“咱爷们就是没那封侯拜相的福气,怨不得侯爷,这几年若没有侯爷支撑,咱几个怕是早被官府捉拿下狱。”
“上下左右都是个死,死前能拉上几个南庆狗贼垫背,也不算赔。”
“就是,俺们都是贱命一条,倒是侯爷可惜了……”
江行简微微勾唇,将手中火折子吹燃夹在指间。
“没什么可惜的,跟兄弟们一起上路还可作个伴,到了下头咱哥儿几个再把酒言欢。”
站在阵前,江行简手一挥,身后几十人上前将城门合力推开。
他利落翻身上马,率领身负火器的众人冲了出去。
“一群缩头孬种,舍得出现了?”
秦娆立于阵前,原来的赤身男子以及淮珄等人,早已死在东宁将领刀下,倒是她身负重伤却仍站得笔直。
只可惜她面上伤口一直不曾痊愈,自面颊溃烂至脖颈,再隐入衣衫内。伤口间血脓混合,深处甚至可隐见白骨。
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感受到半点痛意,仍站在阵前叫嚣得厉害。
皇兄已逝,如今再回不去南庆,倒不如跟这群东宁贱贼决一死战。
秦娆抬起手掌,示意身后将领冲入城内。
他们虽只剩不足千数人,但踏平黔州城绝非难事。
江行简一手握紧缰绳,一手将指间火折子丢入身后竹筐,淡淡烟火味传来,他冲入南庆阵中时忽然有些恍惚。
自离开上京,他从未想起过林葭玥,可如今大限将至,脑中却突然浮现对方模样。
战场之上浓烟四起,爆炸声接连不断,万宵忍不住停下马驻足回望,却只瞧见滚滚浓烟与漫天沙尘。
霍千决死死咬着牙,眸中血泪混合,无声眺望。
“走。”
万宵哽咽出声,众人忍泪转身策马奔向陕中。
一路疾驰,待月落日升,众人就要进入荪城之前,却突见不远处尘烟滚滚,且伴随着震耳的铁蹄声。
万宵干哑着嗓子,鼻酸道:“殿下……”
“东宁军已到。”
“殿下,东宁军到了,朝中增援已到,殿下……”
万宵俯在马背上痛哭流涕,霍千决则僵硬着身躯,死死按在腿上伤口。
疼痛让他寻回三分理智,许久后,直到明淳下马跪地拜见太子,他才幽幽转头看向对方。
第224章 消逝
“主子,涑河有消息了。”
吉荣匆匆赶至商蓉寝宫,见到商蓉等人后忙将大军已抵涑河之事告知。
“战事吃紧,朝中虽不断调兵过去,但想要抵抗南庆也并非容易事。”
赵南璋低低出声,眼皮微垂,说话间好似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商蓉闻言道:“这些年咱们虽库中无银钱,但南庆也未好到哪里去。”
“宁王出兵东宁也是因南庆内斗多年伤了根本,想要侵占我东宁以换取生机。若放在十年前,南庆至少可集结十多万兵力,如今却是不成了。”
其余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往日陆幼筠的专属之位怔怔出神。就连舒苑亦有些憔悴地看着那处空荡位置,心下生涩。
“你抱着些,暖暖手。”
从宫女手中将暖手炉塞进舒苑怀中,吴喜香轻轻顺着她的发,无声安慰。
众人都提不起精神,直到彩笄来寻舒苑,舒苑方急急起身跟她一同去了长信宫。
“姑母。”
刚见到宋芸宁,舒苑便急走上前将她仔仔细细从上至下打量一遍,见对方好似并无受伤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姑母无事。”
将舒苑拉至自己身边,宋芸宁揽着她的肩满眼心疼。
“听闻你被那老东西伤得不轻?”
“不过是挨了几下,只是皮肉之痛没得什么,倒是姑母这些时日在何处,可曾受伤?”
几日未收到宋芸宁消息,舒苑已做了最坏猜想,如今再见姑母她这悬了几日的心才安稳三分。
宋芸宁哼道:“藏在江曼的衍庆宫。”
“她的衍庆宫没人了,姑母便在那处躲了几日。”
轻抚舒苑的背,宋芸宁感受掌心下明显单薄瘦弱了许多的姑娘,眸中一酸。
那日她被袁溶救下后,实则躲在了太监直房。
她虽被袁溶以吊命之药强压下毒性留有一条命在,可身子却伤得厉害,但宋芸宁不愿将这些说与舒苑听。
“你可知江易为救太子,带着涑河仅存兵力与秦娆同归于尽之事?”
舒苑秀眉微颦,轻轻摇头。
方才吉荣应当就是要告知众人此事,可她忧心姑母急急离开,并未听到这消息。
“到底是老侯爷的种,不是个孬的。”
见舒苑不说话,宋芸宁小心道:“你二人自幼相识,若伤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可忧心太过。”
舒苑摇摇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来她与江行简的渊源不可谓不深,可自入宫后她便很少回想城阳侯府之事。如今听见江行简已逝,她所想竟是林葭玥知晓了,不知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