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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门口到沉冤殿有上千步要走，每一步都要走在刀刃上，就算有足够强大的意志撑到最后面圣，这命也去了大半，就算活下来，余生怕是也站不起来了。

在场的人听到冯岚要告御状都露出惊讶之色，很快又摇头否定。

这神岚鼓设立上百年，成功告御状的寥寥无几，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姜氏忍不住问：“大嫂，告御状并非击神岚鼓那么简单，你可知其中细节？”

冯岚点头，说：“我知道，击神岚鼓入宫，要一路跪行到沉冤殿，那条路上布满利刃，轻则腿残，重则殒命，若半路不支想反悔，便是欺君，要满门抄斩。”

冯岚说完谢秦氏迫不及待的说：“煜儿，她这是要发疯去送死，你可不能为了这个疯女人搭上咱们所有人的命啊。”

冯岚现在是陆廷烨的妻子，若被治欺君之罪，抄的该是晋安侯府，谢秦氏如何能答应？

冯岚把休书递到陆廷烨面前，柔柔的说：“谢夫人说的有理，还请侯爷日后好好保重身体。”

冯岚已经接受被休的事实，连称呼都改了。

陆廷烨没接休书，朝冯岚走近了些，几乎是抵着她的额头问：“你当真要告御状？”

陆廷烨的呼吸很烫，声岚却很冷，压迫感极强，明知道他看不见，冯岚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眸回答：“是。”

“好，我如你的愿！”

陆廷烨说完接过休书，却没有按手印，直接把休书撕得粉碎。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陆廷烨抓着冯岚的手把她拽出大厅。

陆廷烨走的很快，冯岚跟不上他，有好几次差点摔倒，手腕更是被抓得生疼。

冯岚知道陆廷烨生气了，她低声解释：“他是我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谢夫人说的没错，我一开始想嫁给侯爷根本就是心怀不轨，我不能继续连累侯爷。”

陆廷烨猛然停下，他钳住冯岚的脖子，一字一句的问：“你到底是不想连累我，还是想跟我撇清关系？”

第99章击鼓

陆廷烨的眸子还是一点儿神采都没有，这会儿面对着面，竟让冯岚感觉到能看透一切的犀利。

冯岚有些心虚，却还是说：“要想不连累侯府，和侯爷的关系断绝的越干净自然越好。”

陆廷烨的手又紧了两分，冯岚感觉下颚有些疼，周氏和众人追来，陆廷烨抓着冯岚继续朝外走去。

出了侯府大门没走多远，便碰上巡夜司在夜里巡守的差役。

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城中不许随便走动，看到有人，差役厉喝出声：“什么人？”

距离近些，有人认出陆廷烨，一行人立刻恭敬行礼，而后又问：“这么晚了，侯爷这是要带着夫人去哪儿？”

陆廷烨沉沉的说：“给我一匹马。”

“侯爷，这是怎么了？”

“本侯要送夫人去击鼓告御状。”

一行人看看冯岚又看看陆廷烨，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这大晚上的，晋安侯要送他夫人去告御状，这到底是谁疯了？

没人动作，陆廷烨忽地出手，抢走为首那人的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声喝道：“没听见？”

被挟持的人连忙说：“侯爷息怒，属下这就让人牵马来。”

周氏和谢秦氏赶来看到这一幕，俱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谢秦氏不敢上前阻止陆廷烨，只能骂冯岚：“祸害，真是祸害，要不是你突然说要告御状，我儿怎么会受刺激变成这样，我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定要你给我儿陪葬！”

周氏立刻反驳：“明明是你不顾自己儿子的想法，让人拟了休书要休他的妻子，这才让他受了刺激，怪别人做什么。”

谢秦氏和周氏你一言我一嘴的又吵起来，不多时，巡夜司的人就牵了一匹马来。

陆廷烨放开那人，先把冯岚抱上马，自己再翻身上马。

“你要带岚岚去哪儿？”

眼睛看不见骑马多危险啊，周氏一边问一边往前想要拉住马缰绳，陆廷烨却猛拍了一下马屁股，朝前疾驰而去。

周氏没能阻止，连忙对旁边的差役说：“还愣着做什么，快想办法追啊，要是出了事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

所有人都兵荒马乱的忙活起来。

冯岚是第一次骑马，马一动，她就吓得伏低身子抱住马脖子。

马的速度很快，周遭的房屋飞快地后退，风声猎猎，鬃毛被吹得扇到她脸上，有点疼，她吓得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的速度放慢了些，冯岚睁开眼睛，看到了数十米外静静伫立着的神岚鼓，夜有些深了，柔白的月光笼罩着一切，神岚鼓边上镶的金色梵文折射出亮芒，让人觉得怜悯慈悲。

距离越来越近，冯岚忍不住提醒：“到了。”

陆廷烨勒了马缰绳，独自下马朝神岚鼓走去。

月光下，他的背影寂寥又坚决，冯岚心里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她想下马去追陆廷烨，刚动了一下，马就不安分的走起来，冯岚吓得重新抱紧马脖子，大喊了一声：“陆廷烨！”

神岚鼓刚设立的时候，还有官差专门在这里把守，但这么多年过去，敢敲响神岚鼓的不超过十个人，这鼓也就成了个摆设，只每隔一段时间派人修缮鼓身。

陆廷烨没有理会冯岚，很快走到了神岚鼓面前，他伸手抚上鼓面。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一身的矜贵之气和饱经风霜的鼓面形成反差。

冯岚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她顾不上害怕，翻身跳下马。

太过慌乱，冯岚的右脚崴了一下，她痛得闷哼一声，却顾不上自己，一瘸一拐的朝前走去。

然而还是太迟了。

陆廷烨收紧五指，以拳为槌，敲响了神岚鼓。

虽然数十年都不一定有一个人敲响神岚鼓，神岚鼓的鼓面却还是由技艺最高超的匠人精心挑选牛皮制成。

鼓身上用了特别的材质能够放大声岚，陆廷烨的拳头虽然不如鼓槌坚硬，一拳砸下去，鼓声也如闷雷轰然炸开。

冯岚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律法规定，只有击鼓之人才能入宫面圣，陆廷烨击了鼓就得替她进宫。

冯岚忍着脚疼跑过去拿鼓槌。

神岚鼓比一般的鼓大得多，这鼓槌也是特制的，足有十来斤重，冯岚两只手才能拿起来，她走到陆廷烨身边，试图击鼓，鼓槌却被陆廷烨夺走，冯岚忙抱住陆廷烨的胳膊：“是我要告御状，这鼓应该我来敲。”

陆廷烨并不受冯岚的影响，握着鼓槌重重的敲了一下鼓。

这一次，鼓声轰鸣，冯岚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然后她听到陆廷烨说：“在我这里，没有休妻，只有丧偶，你想摆脱我，只有下辈子。”

“我不是想摆脱侯爷，只是这件事牵连很多，我不想连累侯爷，若是这件事后，我能活下来，侯爷不嫌弃我，我们还能在一起……”

冯岚话没说完便被陆廷烨扼住脖子：“说实话，不然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陆廷烨现在处于暴走状态，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冯岚不敢继续说了。

她让陆廷烨在休书上按手印，的确是想跟陆廷烨撇清关系。

冯父不会杀人，她得罪的只有凤佑麟和薛晴然，他们做不出这么完美的局，她能想到的幕后之人，只有克扣镇南军粮饷的人，那些人能在齐王的亲卫里安插眼线，敢在围场公然暗杀陆廷烨，自然也敢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她和陆廷烨这门婚事，根本没有征求冯父和周氏的意见，是她自己偷偷找到谢秦氏商定的。

并非出于喜欢，只是想谋求庇护，然后把自己之前受的委屈都还回去。

那个时候她被凤佑麟和薛晴然逼入死角，一心只想报仇，根本没有考虑过陆廷烨身上背负着什么，更没有想过嫁给陆廷烨会卷入怎样的风波里。

幕后之人的势力太大，连齐王都不能让真相浮出水面，远离陆廷烨，是冯岚唯一能想到的解决之法。

她承认这样做很卑劣，但她别无他法，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帮不了陆廷烨，也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任性，让父亲含冤而死。

冯岚舔了舔唇，轻声说：“陆廷烨，我只是想救我爹。”

第100章这条路，有一个人走就够了

“我说了，会如你所愿。”

陆廷烨又击了一下鼓，冯岚的心脏跟着发颤，她压下心里的不忍说：“你屡次拒绝齐王和曹青，就是为了保全那些活下来的将士，如果你现在休了我，幕后之人应该就能相信你不会探查真相，这样所有人都不会有事了，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值得相信，”陆廷烨冷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我应该自己找根麻绳勒死，这样那些人才能高枕无忧。”

陆廷烨的语气满是讥讽，冯岚也觉得悲凉。

他明明是昭陵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连活着都成了碍眼的存在。

冯岚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说：“抱歉。”

她没有足够强大的家世，脑子也不够聪明，如今软肋还被捏在别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