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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难怪。”柳玉茹不觉点点头，“天子脚下的人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吧。”

她并无讽意，且不说顾九思是不是京城人，就看他那一身衣服都知道肯定不会是寻常人家，跑这儿来找她师父，不知是为何。

顾九思看她轻而易举的将火生起，便捡起柴往里边儿塞：“你是哪里人？和林思鹤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柳玉茹无奈的看着他的动作，将他塞进去的粗柴火一根扯出来重新放进细柴：“你问题还真多。”

她直起身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语气低迷了些许：“我陈州本地人，林思鹤是我师父，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个仵作。”

“师父说要去出趟远门，他走了快半月了，应该过两日就回来了。”

柳玉茹手脚很利索，几下就将洗完锅的水舀的干干净净，这模样谁能想到她之前是堂堂王妃。

顾九思微微偏了下头，看着她衣领比一般衣服要高上几寸，遮住的地方正好是她那日自尽所割的地方。

心疼再次袭了上来，顾九思紧握着差点要伸出去将她抱在怀内的手，哑着声音又问：“顾显赟你可认识？”

“嗯？”柳玉茹头也没抬，自顾自的洗着菜，“没听过。”

顾九思虽为七尺男儿，也不由得鼻尖泛了酸。

顾显赟对柳玉茹曾是何其重要，那日顾显赟被斩，她惊惧到气血逆流吐血昏倒在地，甚至在那两日的夜晚，他在院外站了多久，就听了柳玉茹哭了多久。

可现在，柳玉茹听到顾显赟的名字就像听到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但顾九思不明白，为何柳玉茹不记得他，不记得顾显赟，偏偏记得曾经那个教她验尸的林思鹤。

“其实你说的名字我有些耳熟，但我的确想不起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拿过一旁的刀，看着砧板上的菜愣了，“应该说以前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顾九思抬着头，心仿佛也随着她的语气渐渐低迷下去。

“师父我因失血过多昏迷近两月，等我醒来时，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抚着伤口处，“师父说我是仵作，刚开始我还不信，你也知道仵作是何等低贱。”

“但跟师父去验尸时，我并未害怕，反而比师父还行云流水。”

柳玉茹垂下头，叹了口气：“我可能就是做仵作的命吧。”

身为仵作，她已经不奢望嫁人了，为了做事更方便，她还要女扮男装。

若不是林思鹤说“活人又嘴能伸冤，可那些含冤屈死的人的冤又有谁来诉”，她还真不想做这种人人都议论纷纷的事儿。

她侧过头，原以为会看见顾九思同样不耻的眼神，可他只是紧紧的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更是多到她分不清。

“你可曾后悔？”

第十九章 知府威胁

柳玉茹手中的动作一停，没有回答。

后悔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并不喜欢现在做的事情。

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去做了，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师父那句话而带着怜悯和混口饭吃的心。

向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多数已经有了孩子了，而这些却是她望尘莫及的事情。

良久，柳玉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后悔。”

说完，她就转过头，而后瞥了眼顾九思，似乎在说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么多。

看着她情绪变化之快，顾九思也愣了一下。

若要柳玉茹恢复记忆应该不是难事，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威胁她了，等林思鹤一回来，他便要问个清楚。

虽说顾九思打着帮忙的旗号来着，但是他从始至终也就是坐在一边看看火，其他全然帮不上忙。

柳玉茹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已经要把他作为贵客供着了。

简单的三菜一汤，柳玉茹帮顾九思盛了一碗饭，道：“小家饭菜，别嫌弃。”

顾九思摇摇头，加起一口黄芽放在嘴中。

还是曾经那个味道。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好吃。”

似乎被这笑容晃了下眼，柳玉茹低头吃着饭，只觉耳朵滚烫。

心想这顾九思不笑像阎王，笑起来却比那画中人还要好看。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顾九思的习惯。

柳玉茹也默默的吃着，时不时抬眼看对面进食尽显一副极具教养模样的顾九思。

“叩叩叩——”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的柳玉茹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她咳了几声，站起了身：“你先吃，我去看看。”

说完她便跑了过去。

门缓缓打开，知府的衙役一脸汗的喘着气：“顾，顾仵作，大人让你去府衙一趟。”

柳玉茹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拿上东西马上过去。”

“行。”

看衙役走了，柳玉茹关上门立刻就背起工具箱，她见顾九思也站了起来，立刻道：“你吃饭吧，吃完你若是想出去走走也行，我一会儿就回来。”

没等顾九思答应，她捂着儒巾就开门走了。

顾九思放下碗，望着半敞开的门有些不满。

虽说知道柳玉茹做仵作并非她本意，但此刻他心里对此事还是有些许介意。

而门槛儿处落下的一本册子引起了顾九思的注意。

他走过去捡了起来，翻了几页，是柳玉茹这些日子来验尸的笔录和结果。

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去寻她，这下倒好，老天爷都在帮他。

府衙。

待柳玉茹赶到殓尸房时，魏林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球了。

他看着柳玉茹，眼中还带着几许威胁：“顾仵作，这案子已经传到上头了，若不尽早断案，本官这位难保，你这小仵作也难逃一劫。”

柳玉茹闻言，神情一僵。

她心中只骂魏林这种庸官无能，她只是个仵作，只管验尸，抓凶断案这种事不应该是他这个知府的事吗？

灭门案不破，魏林或许被贬又或许被撤职，可在他落马之前，必不会放过她。

第二十章 林思鹤

没有会有魏林，柳玉茹只是低头翻着工具箱，却不见她记录验尸的册子。

她咬着下唇，一脸担心，莫不是来的路上掉了？

而后又忍不住害怕起来，此时街上应该是车水马龙，若是被人拾了去可怎么好。

柳玉茹倏然起身，脱下罩袍：“大人，小的有东西遗落在家，我现在回去拿，一盏茶的功夫救回来。”

“站住。”魏林呵住才要走开的柳玉茹，外头的衙役像是得了命令一样堵住门口。

柳玉茹心中有气，却也只与魏林说不通道理，她看着魏林，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平和：“大人，小人只是回去拿些东西而已。”

魏林心中只觉她想一走了之，招手换来一个衙役：“落下什么，本官派人帮你去取便是。”

见他此举，柳玉茹更是义愤填膺。

魏林先是威胁，现在还怕她跑了，若天下的案子都能全交给仵作，那还要他们这些父母官作甚。

但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况此刻她也斗不过眼前这个狗官。

柳玉茹看了魏林一眼，目中满满的鄙夷。

她转身重新穿上罩袍，腹诽他这种狗官若真的凭借破了这种大案平步青云，那日后他底下的百姓可就惨了。

见柳玉茹也没再说什么，魏林才露出得逞的表情。

“大人。”

一衙役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府外有个男子，说这是顾仵作的东西。”

柳玉茹一看，真是箱内不见的册子，衙役说的那男子不会是顾九思吧？

魏林瞟了一眼，示意衙役将册子给柳玉茹。

此刻，顾九思站在府衙外一棵树下等待着。

他看着府衙的牌匾，陈州府衙与幽州府衙又几分相似，此刻他竟觉自己还是晋亲王，而府衙里面还是从前那个柳玉茹。

“哒——哒——”

肩上忽然一凉，好像有水落在身上，顾九思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树上居然多了男子。

那男子松松垮垮穿着件鸦青色长衫，鬓发参白但眉目俊秀，慵懒的靠在树干上，一手执一酒壶，整个风流才子的模样。

顾九思微眯了下眼，细看了那人模样后道：“林思鹤？”

树上那人仰头喝了口酒后侧身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顾九思面前。

“草民参见皇上。”

林思鹤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并未行礼，神情也带着些许戏谑之意。

顾九思额前青筋一跳，若他没记错，与他初见时，他也是穿着这一身衣服，拿着酒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嘴上说着“草民参见王爷”，但那膝盖就好像定了钢板儿弯不下去一样。

林思鹤知他心中不悦，但依旧笑得不羁：“你虽是皇上，但也是我徒弟的夫君，论辈分，我还是比你高。”

此言一出，顾九思的脸更是臭了，这话中听又难听。

普天之下也只有林思鹤能说出这种话了。

看顾九思的脸都能当墨使了，林思鹤哈哈一笑，收了玩心：“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问我？”

良久，顾九思几近裂开的脸硬生生丢给他四字：“明知故问。”

第二十一章 如何保全她

陈州最大的酒楼天祥阁离府衙不远，进了雅间，顾九思刚坐下，目光却定在了府衙的方向。

从柳玉茹进府衙到现在已经近一个时辰了，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