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被男权社会反噬的男人们
观众对剧版《隐秘的角落》的解读,多到能再拍一部衍生剧了。
能这样经得起深度剖析,当然是近期国产剧的高光时刻。而在有关结局真相的讨论之外,追完剧的阿姨还有关于这道题的另一解法——
《隐秘的角落》不止献给童年,也是在献给这个时代的男人女人们。
剧中的张东升和朱朝阳,映射出的其实是被男权社会塑造的典型男女,且都属于牺牲品。
凤凰男张东升,没钱没权没野心,在男强的话语体系里,只能收获出轨的老婆和瞧不上自己的岳父;
好学生朱朝阳,听话懂事成绩好,但这些偏偏都来源于他的单亲家庭,“理想小孩”的表象背后,站着一个离异之后便找不准自己定位的扭曲母亲。
先来说张东升吧。
自从“中年男人”成为热议标签以来,这两年的国产编剧似乎都开始热衷于刻画趋同的“中年失意男”样板:
秃头、没钱、怂,最好还是凤凰男。
你联想一下《我是余欢水》和《如果岁月可回头》两部剧,大抵如此。
这些中年男子的崩溃,都是从老婆的反叛开始;
“失意处境”也有模板,从社会到家庭话语权均失最为理想。
在这样的预设下,仿佛余欢水敲诈、张东升杀人等犯罪行为都有一个值得被理解的动机。
网上有女性观众看《隐秘的角落》发过一个帖子,她觉得张东升好可怕,而她的男朋友感叹张东升好可怜。
两个观众群体的眼中看到两个不同的哈姆雷特,是男人女人带着时代烙印的宿命。
据阿姨对身边朋友的不完全调查发现,相比之下,男性确实是更容易对张东升产生共情的群体。
张·笛卡尔·东升,一个失败的天才。
抓不稳他的头发,追不回他的公主,拿不到他的相机。
热爱数学事业,工作能力拔群,却因为得不到稳定编制,所以不被认可;
也不嫖不赌,看书啃苹果浇蝴蝶兰就能获得极大满足,却遭遇背叛;
他做错什么了呢?
凤凰男的原生家庭,成为他在这个男强社会的原罪。
一株外来种子飘进陌生土壤,所幸找到妻子徐静家这片树荫,于是才得以驻扎发芽。
他将与徐静的婚姻视作改变人生与命运的稻草,所以紧握不想放;
更气的是,本以为杀掉妻子的父母,她就会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这样两人就可以互相倚靠了,可谁知,妻子在这个本就属于她的城市如鱼得水。
和张东升不同的是,徐静的根早就扎进了这片土壤,所以即使父母双亡,她也并没有要和张东升相依为命的意思,转头钻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因为自觉把一切都给了妻子,所以张东升必须保住“徐静丈夫”的名号。
这等于保住自己的一切,当然也保住了属于他的家产。
他可以接受徐静死,但不能接受失去这段婚姻。
很多人不解:
不就是离个婚吗,至于杀人吗,张东升肯定是个天生的变态。
其实不是的,他的变态分明来源于这种畸形的依赖关系。
在后来看张东升扮演者秦昊的采访时,有一段细节还挺有意思的:
朝阳和普普俩小孩第一次去张东升家里与他对峙时,秦昊设计了张东升随手拿起苹果想削给孩子们吃的戏份。
这其实是张东升在剧集里的第一次善意体现,这时候的他,是个“人”,而非“杀人犯”。
在背井离乡入赘到这个城市之前,也许他的童年里也有过这样一段时光,一边赶着暑假作业,一边自己给自己削苹果吃。
不过在边削边聊的过程中,他意识到这俩小孩并不如自己想的单纯好对付,于是脸色逐渐阴沉,最后,他自己吃掉了刀尖上的苹果,在杀掉妻子一家之后,开始筹划怎么杀掉这三个闯来勒索自己的不速之客。
张东升在剧里一直在强调“童话”与“现实”的概念,听起来像是在暗示朱朝阳,其实有没有可能,是在说他自己。
这个本想把生活过成童话的中年男人,最终在压力下,慢慢把一切变作现实。
再聊聊朱朝阳和他的妈妈周春红。
这俩人完全可以捆绑着一起聊,女人与小孩,代表的都是当下语境里的弱者,而朝阳不快乐的直接源头,是妈妈。爸爸只是背后的诱因。
其实刚看了几集时,阿姨以为之后的剧情走向会是朝阳弑母,没办法,这孩子活得太压抑了。
来看著名的喝牛奶名场面——
周春红让朝阳喝牛奶,朝阳说烫,想一会儿喝,于是她瞬间变脸,很熟悉地cue到缺位的父亲,有怨妇内味了。
朝阳喝完奶嘴上有点脏,周春红想给儿子擦嘴,儿子有一点闪躲,于是她突然爆发,双手恶狠狠地抹了上去。
发泄完了,她又突然情绪回收,沉浸在“要给儿子做新鲜的饭”的自我感动里。
刘琳老师的演技像被开过光,短短几个片段,情绪几开几合间,一个中国式单亲妈妈的形象就这样完美塑造。
应该会有很多人对朝阳所处的家庭环境有共鸣吧。
父爱缺失,母爱如巨浪一样压来,把人摁在滩涂之中动弹不得。
你大口呼吸之际说不出别的话,要么沉默,要么道谢,别无他法。
谁让周春红们的奉献是“自毁式”的。
从工作的景区到家来回几小时的路程,为了给孩子做饭这成为周春红奔波的常态;
离异多年明明有接受别的男人开启正常恋爱的机会,却为了顾忌孩子感受亲手把情根斩断;
周春红错了吗?
都为人子女的我们,没有资格做判断。
唯一能描述的是作为孩子的感受——窒息。
在周春红的世界里,自己不仅是一个悲情的母亲,还是一个遭受背叛和抛弃的妻子。
从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女人,很自然地就把丈夫和孩子视作全部的天。
没有主体意识的她,在失去丈夫之后,只能把全部的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通过不断满足孩子的需求,来进行自己反向的精神索取。
让别人高看一眼,往往需要付出十分的努力,可能还求之无果。
而生孩子,却是一条无需太大能力就能掌握另外一个生命支配权的捷径。
想想就可怕。
她沉浸在儿子的好成绩为自己带来的褒奖中,这是她获得世界认可的方式。
她沉浸在儿子对自己的需要中,这是她获得安全感的途径。
周春红所有的道德筹码,由朱朝阳全盘兑现。
但她浑然不知、或者说毫不关心,在心理上,母子是隔着墙的。
爱,是施虐者的伪装。
父权社会下“把一切给孩子”的母亲,大都无师自通PUA之术。
周春红用牺牲感兑现了朱朝阳对自己的内疚感和顺从感,而这样成长起来的朱朝阳,不过是父权社会的又一受害人。
现实里那个弑母的北大少年,用自己的母亲作为反叛压抑的“第一滴血”;
而剧集里的朱朝阳,则用同父异母的朱晶晶的生命,完成了掌握自己人生的仪式。
阿姨个人很喜欢剧版《隐秘的角落》对原著的改编,人物不是单纯的坏,而更立体。
这不止是为应对审核的刀子,你还更能感受到人性的厚度,感受到社会对人的塑造程度。
朱朝阳与张东升,不是一个“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故事,你完全可以将人物经历看做成人版童话。
自卑的凤凰男,离异的单亲母亲,压抑的小孩……
关于原生家庭里的那些足以影响人一生的复杂问题,需先有勇气正视它,才能找寻办法应对它。
从最近大家在社交平台讨论的热情你也能感受到,观众苦烂片久矣。今天的“在看”,一起献给用心做好剧的《隐秘的角落》全体主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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