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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少情深,只有她当了真……
乌兰绮见盛怀宁唇色发白,想起她父亲刚过世,有些歉疚地垂下眸。
“是我扰娘娘清净了,娘娘您好好休息。”
说罢,她缓缓走出了凤藻宫。
盛怀宁无声垂泪,甚至不知道乌兰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夜凉如水。
盛怀宁昏沉睡去,竟梦到了和沈寅安初遇的时候。
温润如玉的少年折下红梅递到她手里:“姑娘绝色,更胜梅花。”
只一眼,便胜万年。
梦中不知时光,倏而到了大婚当晚。
沈寅安握着她的手,在红纸上写下: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他目光灼灼,似是只盛得下她一人。
“昭昭,从此你是我唯一的夫人,终其一生,绝不纳妾。”
那时的沈寅安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连夺嫡之争的资格都没有。
可不久,盛怀宁收到入宫为后的消息。
那时她才明白,所谓誓言,所谓情深,不过算计一场……
凛冽寒风吹得窗柩作响,盛怀宁慢慢睁开了眼睛。
视线一凝,沈寅安竟坐在床边。
他见她醒来,眸光有丝闪烁:“终于醒了?你可知你已经昏睡几日了。”
又端起小炉上温着的药碗,舀起一勺药递到盛怀宁唇边。
盛怀宁微微侧头避过:“皇上九五之尊,不必如此纡尊降贵。”
如今她心念俱灰,实在不想再受这些苦药的折磨了。
沈寅安手一顿,语气微沉:“你要如此不识抬举吗?”
他还从未主动给哪个女人喂过药!
“臣妾不敢。”盛怀宁对沈寅安的怒气无动于衷。
她静静地躺着:“每每思及起想起当年的情深若梦,才明白……从来都是臣妾承不起这份情。”
却不想沈寅安最见不得她那副生疏至极的模样,手中药碗狠狠砸在地上。
碎片四溅,吓得宫人噤若寒蝉,跪了一地。
盛怀宁脸色更显苍白。
听上方沈寅安含怒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你无可取代?朕随时都可以另立新后!”
说罢,他踩着重重的步子离开。
盛怀宁缓缓闭上眼,压下翻涌的情绪。
云枝在床前不断啜泣:“娘娘……”
盛怀宁勉强一笑:“不要叫我娘娘了。”
在她心里,早就不想当这个尊贵的皇后娘娘了。
冬去春来。
一派盎然生机中,盛怀宁的身体却已经病入膏肓。
凤藻宫也唯有乌兰绮经常过来。
这日,她搀起盛怀宁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娘娘,春日百花盛开,你陪我一同去欣赏可好?”
盛怀宁病体虚弱,但见乌兰绮脸色不同往日,还是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御花园,高台上。
乌兰绮徐徐开口:“昨日皇上来找我,无意中落下一枚玉佩,我瞧见上面刻着一个昭字。”
盛怀宁猛地停住脚步。
听她继续说道:“想来那玉佩定是皇上与昭昭的定情之物,我却越看越眼熟,终于想起曾在皇后殿内见过一枚一样的。”
盛怀宁心一颤,张口欲言,却被乌兰绮抵在了栏杆上。
“皇后,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明白了?你明知皇上对我好是因为把我当成了曾经的你,却从未与我说过!”
她步步逼问:“我把你当姐妹,你却如此愚弄我!”
盛怀宁眼中蓄满哀痛:“你听我说……”
乌兰绮脸上闪过一抹疯狂:“你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乌兰绮,要做心上人,也只做独一无二!”
话落的刹那,她伸手向前狠狠一推!
根本不给盛怀宁反应,她身体一阵失控,从高台上直直坠落!
第十章
盛怀宁猝不及防,从高台上滚落下来。
她头上都是血,朦胧看到高台上乌兰绮满是快意的脸。
她似疯了般大笑奔跑,口中念念有词。
盛怀宁却低喃不出半分,缓缓阖上眼。
这深宫之中,何人不可怜。
昏迷前,耳畔传来惊恐的尖叫声:“来人啊!皇后娘娘坠楼了!”
……
凤藻宫内灯火通明。
墙角燃着熏香,却遮盖不住满屋的血腥味。
宫女不断捧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奔走,数十个太医围在一起,各个满面愁容。
云枝急得六神无主,只能一声声地唤着:“娘娘,您撑着点……”
盛怀宁倚在她怀中,不断地咳着血。
她目光茫然,口中不断喃喃:“云枝,我想回家……”
字字泣血,听得云枝潸然泪下。
只能哄着:“姑娘,老大人马上就来接你,您千万撑住。”
盛怀宁虽痛得犹如凌迟,神智却还清明。
父亲已经逝去,盛家只剩她一人。
思至此处,盛怀宁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云枝颤抖着手去擦,可下一刻,又有更多的血涌出来。
太医惊慌失措地捧着药碗进来,“快给娘娘服下!”
云枝接过来,抵在盛怀宁唇边:“娘娘,您喝下去,喝下去就不疼了。”
盛怀宁却不肯张口。
云枝眼泪大颗砸进药碗,“娘娘,奴婢求您了……”
药汁混着血迹从嘴角流下。
碗底见空,却没有一口喝进去。
云枝搂紧盛怀宁,朝太医道:“求太医再熬一碗来!”
太医轻轻摇了摇头:“心病难除,娘娘生念已绝……微臣这就去请皇上过来。”
盛怀宁周身剧痛,想阻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医往乾元殿去了。
盛怀宁眼前渐渐恍惚起来,与沈寅安初遇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国子监中,红梅树下,如玉少年眉目含笑。
终究只是梦一场……
云枝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盛怀宁沾满血的手猛地垂落。
乾元殿中。
沈寅安慢慢描着笔下的红梅,随口问道:“皇后如何了?”
宫人颤颤巍巍不敢抬头:“听太医说,娘娘她始终不肯服药。”
沈寅安笔下一停,不由得就有些恍惚。
温柔爱笑的盛怀宁,是如何变成今日严肃固执的样子的?
沈寅安重重放下笔:“她就这么想死?”
抬脚数步,眼前又闪过盛怀宁的冷眼。
沈寅安又回到御案后。
沉思片刻,他拿出废后诏书,满不在意地扔给宫人。
“皇后行为如此乖张荒唐,如何配得上国母之位?去凤藻宫宣旨吧。”
宫人是看着盛怀宁进王府的,见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心中暗叹一声。
沈寅安坐下,看着纸上的红梅,蓦地一阵心烦意乱。
备受煎熬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倏然,宫人惊慌失色地跑了进来,悲切的声音响彻大殿。
“皇上,皇后娘娘她……薨了!”
第十一章
偌大的乾元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沈寅安一愣,随后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痛。
“死了?”
声音虽轻,却能清楚地听出话语中的不敢置信。
宫人怯怯不言。
良久,沈寅安失笑起来:“她为了逃开朕,还真是狠得下心啊。”
那笑容凄厉,吓得宫人跪倒一地。
倏地,他喉头涌上股腥甜,呕出一大口血,悉数在红梅画中晕染开!
“皇上!”宫人脸色惊变,一拥而上。
沈寅安却失力跌坐在龙椅上,带笑低喃着:“盛怀宁,你死了好……”
沈寅安那日吐血后便陷入了昏迷。
整整六日,他吐血不止,高烧不退。
他口中不断呢喃着一句话,换了数个人去听,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昭昭,昭昭……”
他一直在叫盛怀宁的名字。
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大沈都城满是风雨欲来。
所有太医束手无策地摇着头,皇宫内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后事。
第七日,盛怀宁的头七之日。
沈寅安却醒了过来。
宫人几乎喜极而泣:“皇上,您终于醒来了!”
沈寅安脸色惨白地撑起身体:“她呢?”
宫人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避开了他的视线,小声回道。
“皇后娘娘……现在在凤藻宫,明日葬入皇陵。”
沈寅安脱力地倒了回去,吓得宫人又是魂飞魄散:“皇上——”
沈寅安用力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摆驾凤藻宫。”
宫人想劝阻,但触及沈寅安铁青的脸色,还是闭嘴了。
凤藻宫。
沈寅安一下龙撵,身形便是一晃。
昔日熟悉的宫殿入目都是白色。
缓步踱入,再没有那个在宫门口跪着迎接他的人影了……
沈寅安心脏似被火炙烤着,当年夺嫡之争何其凶险,他都没有过畏惧。
可现在,他却不敢踏入殿里。
身后的宫人担忧地上前一步:“皇上,您龙体欠安,还是回去歇着吧。”
沈寅安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他像个抽去魂魄的木偶,麻木地一步步走进了前殿。
盛怀宁穿着皇后的礼服,脸上一片安详,静静地躺在那里。
守在灵前的宫女纷纷俯身行礼:“请皇上安。”
沈寅安随意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很快,前殿内就只剩下他和盛怀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