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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拉着我爸，想带他离开这里。

他看到沈眷的小姨了。

主动走过去打招呼：「你好，我是思思的爸爸。」

沈眷小姨笑笑：「我是沈眷的小姨。」

我爸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你好你好，我家思思虽然平时娇惯了点，但她善良又懂事。

「我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合适的。」

我疯了。

沈眷小姨一脸的难以置信：「在一起？

「谁？沈眷跟秦思？」

我什么话也没说，拼命拽着我爸的手让他起来。

沈眷小姨：「秦思，你连你父亲都骗？沈眷有老婆的事你没告诉他？」

我咬牙：「你闭嘴……」

她咄咄逼人：「你来阿眷这里当保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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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我用力握着他的手，拼命要他看着我。

我好怕他又发病。

沈眷小姨还要继续说话。

「小姨。」男声打断她。

我牙齿都有点发颤：「爸，爸，平静一下，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先回家？别在这里，求求你……」

我爸脸部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最后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最后慢慢平静下来。

他声音很轻，眼里的光黯了：

「爸爸没事，别怕，别怕。

「吆吆，我们回家。

「爸爸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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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在后面叫我名字。

我把钥匙还有沈眷给我采购的银行卡什么的，全部放桌子上。

「明天我就不来了。

「谢谢你的帮助。」

我带着爸爸几乎逃一样地离开了沈家。

回到家里后，我爸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刚才被沈眷小姨侮辱的事情似乎从未发生过。

他有说有笑地跟我聊天，回家后还主动打扫起了卫生。

再过几天就是大年夜了。

已经是我跟爸爸在这个家过的第四个年头。

老家的亲戚早就断绝来往了。

有些念旧情的亲戚我们也没敢来往，怕要债的找上门去。

晚上我俩出去遛弯儿。

夜市已经在卖烟花爆竹了。

小时候我被火星子烫过，只敢看，不敢点。

每次就是买来后，我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

我爸去点，我在旁边尖叫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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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区不允许燃放大型烟花爆竹，我们只买了点便宜的仙女棒。

手机在响。

是沈眷打来的。

我没接，把他拉黑删除了，他又换电话号码来打。

最后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除夕，在家里等你，最后一次见面了。

「那个医生要回美国，我给你安排了另外一个医生，见完面以后我就不插手你的事。」

他总是知道怎么拿捏我最精准。

刚好我有些行李没来得及收拾完。

这几天，早上我跟我爸一起出去跑步，健身。

跑着跑着他会凑到钓鱼的旁边看。

然后又跟人聊起来。

这次没跟人吵了，聊得高兴了还互相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他好像恢复得很好。

回去的路上，我把他手机号重新开通了。

手机足足响了半天才停。

我告诉他：「直接清空消息吧，别管以前的事了。」

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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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的假也取消了。

生活重新进入正规。

快中午休息的时候收到我爸的自拍：「看爸爸帅不帅？」

我直接被逗笑：「贼帅。」

他打字很慢，直接回的语音：「好巧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笑得直不起腰来。

过了会儿他又给我拍照，一个毛绒绒的褐色肉坨缩成一团。

「不知道是哪家的仓鼠跑到我家来了。」我爸笑，「我记得小时候你养了只兔子，死了后就哭着嚷嚷再也不养这些了。

「不过……仓鼠应该吃不了多少东西吧？

「要不要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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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球被留下来了。

我爸整天趴在笼子前看它跑圈圈，傻乐。

我觉得好像对他的病情更有帮助了。

他吃着饭都会给肥球喂几粒米，然后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

我：「少给它吃这种黏糊糊的，喂点硬的。」

我爸嘿嘿笑：「好好。

「你看它，跟你小时候一样贪吃。

「你小时候胖得呀，胳膊都是藕节。」

我嗔怪道：「还不是你生怕我饿着，没事就让人喂我吃东西。」

「胖胖的多可爱呀。

「你看你现在，下巴瘦得跟啥一样了。

「手腕也是，摸着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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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明天除夕夜你在家等我回来吃年夜饭。」我刨了一大口米饭，「我办点事儿就回来。」

他头也不抬的，继续逗着小仓鼠。

脸上笑意灿烂：「诶诶，你早点儿回，饺子凉了不好吃。」

第二天出门临走的时候，我爸包饺子。

不熟练，但看样子还挺像模像样的。

关门他还问我：「吆儿，下多少个饺子？」

「八个吧。」

到沈眷家已经一小时后了，到处都堵车。

到了后他却不在家。

家里有新阿姨了，她招呼我坐下，让我再等等：

「沈先生还在酒店跟他老婆和家人吃团年饭。

「估计得还有一会儿。」

他老婆……回国了？

我没给他打电话，怕他老婆看到会误会。

等了会儿他约的新医生都到了。

我把我爸之前的病历档案跟资料重新交给他，然后聊了下我爸的病情。

最后连医生都走了，沈眷还没到。

我给他发短信，告诉他我准备回家了。

他回我信息：「在路上，等我。

「有事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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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前我爸还给我录了个视频，跟医生聊完后才看到。

他把手机立在旁边。

我看到他点燃了仙女棒。

然后在天台上像个小孩儿一样摇摇晃晃还得瑟：

「吆儿你看！

「多好看！

「漂亮吧？」

他的脸被照得明亮又温暖，透过镜头好像看到我了一样：

「小公主。

「爸爸祝你新的一年，平安喜乐，越来越快乐。」

仙女棒的火花很快就燃尽了，画面归于黑暗。

视频里突然没声音了。

过了会儿，我爸走过来。

我看到他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奇怪表情，像是两个人在他身体里争夺控制权一样。

他转过脸来，另一半的脸上有泪痕。

充满了悲伤：

「肥球不动了……我怎么弄它都不起来……

「吆儿，它死了……」

我感觉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他哭着：「吆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真的扛不住了啊……

「爸爸没用，爸爸是懦夫。

「爸爸好想陪着你……但是真的好累好累……」

在我死死闭上眼前。

一个身影，飞快地、毫无预兆地冲向了天台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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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的吧？

我站起身，脚是软的，脑子是昏的。

感觉周围的事物都在天旋地转。

我继续打他的手机，打到十七个的时候，有人接了。

是警察。

那个医生还没走远，在门口打电话。

我差点跪下去：「麻烦……麻烦送我回家。」

那个医生把我扶起来：「出什么事了？」

我牙关颤得几乎说不出来正常话：

「我爸爸……我爸爸……」

医生没多问，一踩油门开车。

路上，他接到沈眷的电话，没听清说了什么。

我一直在抖，抖得厉害。

我得回去吃饺子，不是说了要等我吗？

你就这么扔下我。

这世界上，以后就再也没人帮我撑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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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了。

楼下围满了人，我看到地上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尸体被拉走了。

警察不让我上楼。

趁人不注意我还是偷跑了上去，然后反锁上门。

桌子上摆着凉透了的饺子，半瓶老白干。

我数了下：十六个。

我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对着他的杯子碰了下。

一口下肚，烧得我泪眼模糊。

我低声：「都说了只吃八个了。」

我突然跑进屋子里找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心愿券，那是他生日我送给他的。

第二年我生日他又重新送给我。

他说，以后我无论有多少心愿，他都会替我实现。

我低头写字：希望爸爸回来。

然后低头许愿，睁眼。

又继续写下一张：希望爸爸回来。

又闭上眼。

许愿，再睁眼……

直到一整盒的心愿券都用光。

他都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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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人在不停地敲门撞门，但我却觉得屋子里安静得很。

电视关上了，这个时间点平日里他应该在看夜间新闻。

我打开电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

电视里主持人们喜气洋洋恭贺新年的声音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