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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样一打扮，丝萝哪里还是成日游荡山间的小野人，官宦人家的小姐也说得过去。

　　6.

　　等到都夷第三次上山，丝萝带他去了她的家。

　　所谓的家，其实也只是一个山洞而已。丝萝把山洞布置得格外温馨，洞中摆满了她从外面采来的花，还有她收集的漂亮石头。

　　都夷见有几块石头自裂缝处隐隐透着碧光，便知是玉石，更不要提满洞的绿松石、孔雀石以及各种颜色的云英云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这些都是你从山里捡的？”

　　丝萝自豪地点头，“我最喜欢漂亮石头了！”

　　都夷建议她说：“这些石头在外面很值钱，你不妨拿去卖掉。”

　　“卖掉？”丝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卖掉换食物换房子，这样你就不用呆在山里了，日子也会好过些。”

　　丝萝摇摇头：“我不要卖掉它们。”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日子好过些吗？”

　　“我的日子很好过呀。”

　　丝萝反应淡淡，都夷想再劝劝她，终是一笑了之。眼前的少女不染半分红尘市侩，纯净得好像一块璞玉，他又何苦把她带入尘埃，破坏她的纯真。

　　丝萝请都夷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黑漆漆的茶水。

　　茶杯缺了口，也不知她打哪里捡来。都夷勉为其难接下，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带着一股果香味，想必是山里的果子泡的。在丝萝殷切的目光下，都夷一饮而尽。

　　山中气候变幻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瞬间彤云密布，落下瓢泼大雨。

　　丝萝赶紧去把洞口的藤萝薜荔重新拨回来，以阻挡凛冽风雨，只是这样一来光透不进来，洞内刹那昏黑如夕暮。

　　丝萝四处翻找蜡烛，找来找去也只找出不及小指长的一小块。

　　都夷道：“快收起你那可怜的蜡烛，我给你看个好的。”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块青枣大小、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玩意儿，以火爇了，随意安置在一旁。

　　洞内不时有风来，吹动衣袂飒飒飞舞，神奇的是那香雾竟然袅袅直升，全然不受影响。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丝萝不禁道：“这是什么？”

　　“它叫沉光香。”

　　“沉光……香？”

　　“嗯，你看。”

　　丝萝顺着都夷的目光仰头望去，看见香雾在洞穴上空聚集成一片白云，白云之内隐隐有光闪过。

　　“唔，闪电，要下雨了。”丝萝避开香云。

　　都夷哭笑不得：“沉光香固然和香石一样可以结云，却没有香石布雨的能力，它另有妙用，你且看。”

　　果然，白光闪了几闪并无滴雨降下，而是将香云点亮，很快，香云变成了一块会发光的云彩，莹莹似珍珠之光，充盈整座山洞。

　　光芒虽亮，却并不如何刺眼，柔和地笼在人身上，眉眼也烘托得温柔了。

　　“好神奇。”丝萝拍手称妙，“这个沉光香好神奇。”

　　都夷生在长洲，日常与香料为伍，什么神奇的香他没有见过，沉光在他眼中不值一哂。但见丝萝这样开心，便也跟着笑。

　　“沉光香可以亮多久？”

　　“沉光香质地坚硬，像这样小小一颗可以燃烧彻夜。”

　　听到都夷这样说丝萝放心了，她担心这样的神迹一瞬间便消失掉。

　　都夷看了眼洞外，雨帘仍旧密集，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纵算停了，山路湿滑也不宜下山。无奈道：“看来今夜下不得山了，不知你可否收容我一宿？”

　　丝萝无所谓道：“你尽管留下嘛，我分你一只竹枕，一半草席。还有一半食物。”

　　食物是都夷给她带来的，整整三斤羊肉。看得出来她很不舍，说到食物声音都低了。

　　都夷忍俊不禁：“食物你自己留着吃，一半草席一只竹枕足矣。”

　　躺在草席上，听着潺潺雨声，丝萝很快睡去。都夷没有什么困意，徒然望着洞顶发呆。

　　耳侧传来丝萝细细的鼾声，都夷侧目望去，她巴掌大的小脸给香云照得雪亮，由于刚刚吃过羊肉的缘故，脸上透着薄润的油光，小腹微微隆起，若非亲眼看到她吃下三斤羊肉，还道她有了身孕。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吃不饱，仿佛饿了一辈子，有多少食物也不够填她的肚子。

　　约莫嫌睡姿不够舒服，丝萝不断扭动身体，试图找到舒服的睡姿。在尝试了几次无果后，她突然抱住都夷，手搂住都夷的脖子，一条腿横伸出来，压在都夷身上，毛茸茸的脑袋瓜儿像只小狐狸紧紧贴着都夷的颈窝。

　　少女的呼吸近在咫尺，都夷一动不敢动。静静保持了一夜。

第九味香：都夷（四）

　　7.

　　雨越下越小，渐趋于无声。头顶悬着一段光，都夷睡不着，捡起沉光香在石壁上磨了磨，磨去燃烧的部分，香雾不再产生，头顶的香云渐渐稀薄，光芒也渐趋暗淡。

　　都夷趁天亮之前眯了一觉，等他再次睁眼，惊见满山洞的小动物。

　　狐狸、獾子、野兔、山狸……还有都夷梦寐以求的灵猫。垂首看近前，丝萝的怀里竟然蜷卧着一只红猫熊，还有几只猫熊崽崽，皆是红褐色的毛，一团一团，尤其可爱。丝萝约莫睡冷了，紧紧搂着猫熊们。

　　都夷不敢发出声音，拿指头轻轻戳了丝萝几下，还真戳醒了。丝萝揉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都夷指了指灵猫，丝萝恍然大悟，立刻表示去给他抱来。

　　都夷摇摇头，示意不可，转而取出一块香料，点燃了，用手捏住鼻子，叫丝萝也照做。

　　丝萝捏了一会儿，露出痛苦的表情，都夷见状掐了香，“想必香已见效。”

　　“这是什么香？”

　　“可以致人昏迷的香。”

　　能致人昏迷，当然也能致动物昏迷。都夷起身，跨过那些动物时它们果然不见反应。

　　都夷径自来到灵猫跟前，抱起它。因着洞中还残留着少量香气，闻着眩晕，都夷叫上丝萝来到外面。

　　外面下了一夜雨，花木水光滢滢，经阳光照射，反射出微微刺眼的光。都夷寻了一块还算干爽的大青石坐上去，将灵猫摊在石面上，取出匕首欲向它腹部划去。

　　丝萝吃了一惊，猛地握住都夷的匕首，“你干嘛？”

　　都夷见她不懂，解释说：“灵猫体内有香囊，我在取香囊。”

　　“取香囊？”

　　“是一种很名贵香料。”

　　“取完了香囊它会死吗？”

　　“按道理讲活不成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它熏了迷香，毫无知觉，也不会感觉到痛苦。而且我听说灵猫肉是难得一见的美味，等我取完了香囊，把这肉与你烤了吃。”

　　不料丝萝闻言大怒，一把推开都夷，夺过灵猫便走。

　　丝萝抱着灵猫回到山洞，用薜荔把洞口遮挡严实，拒客之意十分明显，都夷站在洞口，无措了半晌。

　　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你那样在意，你不喜欢的话，我不伤害它就是了。你别生气。”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丝萝也不理会了。都夷哄不好，无奈下山。

　　第二日都夷带着食物来访，于洞口处呼唤丝萝，久不闻回应，拨开薜荔走了进去。

　　满山洞的小动物霎时惊慌四散。都夷寻了一圈，不曾寻到丝萝，知她出去了，把食物留在山洞里。人刚刚走出山洞，便见丝萝怀捧着一束花头顶着一只红猫熊崽崽走回来。

　　看到他，丝萝的笑容立刻消失，她头顶上的红熊猫也害怕的隐到她脖颈后面。

　　都夷迎上前：“我给你送些食物。”

　　丝萝看着他说：“我不要你的食物，你以后不要再上山来了，我们不喜欢你。”我们显然指的是她和动物们。

　　都夷没想到会被这样直截了当的表达讨厌，得知取不成灵猫的香囊，他本该立刻就走，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意丝萝对他的看法，所以再次上山来想求得丝萝原谅。

　　都夷尴尬的笑了笑，既然人家把话说的那样直接，他好像也没理由继续打扰，回道：“我知道了，我今后不会再来。耽误了这许多日子，我也该启程了。今日就当我来向你辞行，你在山里……照顾好自己。”

　　丝萝讷讷的没甚言语相答，钻回洞穴。转头又钻了出来，都夷以为她改主意了，喜悦未及蔓延，丝萝猛将食物塞到他怀里。

　　“还你。”

　　都夷微怔，“这是给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