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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惜蕊放在被子下手攥紧了衣角，脸上还是表现出平常的热情。
“学姐，你今天上班啊。”
她们都是一个学校的校友，傅惜蕊一直喊她学姐。
“刚忙完，本该上午就来看你的。我早上配着手术用药呢，就看见你的名字，还好没什么大问题。怎么这么不当心，摔成这样。”
吴妍说话时的谈吐非常自然，没有一点心虚的表现。眼中露出的关切也看不出真情假意。
“我也搞不清，还把脑子也给摔了，忘了好些事，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病都有。”
“别太担心，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吴妍说话轻声细语的，温柔的紧，这样的人，傅惜蕊多希望她并不知情李锐做的事情。
吴妍走后，病房终于无人打扰，傅惜蕊乖乖吃完药，护士给她推了一针止痛针，安心地睡下了。半夜查房，医护人员一间间确认病人是否在病床上，有没有人吵闹打扰病人正常休息。
傅惜蕊睡得很香，护士进来了她也没醒。检查完病房的情况，护士朝着傅惜蕊的脸，轻柔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随后一块含有致死量迷药的纱布狠狠的覆住了熟睡人的口鼻。

春江市人民医院楼下，警笛声一直叫了很久，分不清是救护车还是警车，很多人在梦里被吵醒，窗户边探出了不少脑袋，都在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看到结果，警车就全部开走了。
病房里，傅惜蕊咳得非常凶，即便是刚才屏住了气，也还是吸进去了一些迷药，被唤醒后肺部非常难受，呼吸也不怎么流畅。
“结束了吗？”
她问坐在床边的温子宣。
傅惜蕊从始至终都记得李锐是怎么骗她的，她怎么会忘。手脚上醒目的勒痕，还在隐隐作痛，这些差点要了她的命。
要是不是为了配合警方，她也不用装的这么辛苦。
李锐骗傅惜蕊去后山无人区，以及傅惜蕊昏迷后和惠安合手把她丢下山崖的语音都有。这么多天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想让潜伏在两人身边的人，按奈不住露出马脚。
吴妍行凶被埋伏在病房内的警察当场抓获，人赃并获。本来只是设想她是李锐拿违禁药物的工具人，最后却是以杀人未遂收网。
“一张床睡不出两种人，她刚才也差点杀了你。”
傅惜蕊咳得胃里难受，干呕了起来。这段时间她是命里带难吗？一个两个的，都想要她的命。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为什么才几年，就会变得连人命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难回答，温子宣也无法讲清楚。人心不古，世事难料，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命。犯罪的人犯罪，当然会有驱使的动力，寻找犯罪动机，既是定罪的证据，也是警察毕生的功课。
“人一旦突破了法律底线，就已经丢掉自己了。”
傅惜蕊说不出话来，作为当事人，身心两伤。
在医院躺了一周，胡教授和夫人来接傅惜蕊出院。他们打算把傅惜蕊接自己家去养一段时间，傅惜蕊看到胡教授就总是忍不住想起上学的那段时光，更会想起师兄李锐，这太折磨了。她死活不肯，买了对拐让江小玉把自己送回家了。
吴妍被抓，李锐借着出差的名义不知所踪，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畏罪自杀。
没有活着的欲望，李锐被抓时也没有挣扎，对待审讯的态度也非常消极，他用沉默去反抗一切，无论是谁来，他都低着头一言不发。这种不在意死活的硬骨头，即便是审讯经验丰富的警察也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处使力。直到傅惜蕊出现在了审讯室。
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坐着，李锐一眼都没看傅惜蕊，两人一言不发坐了许久，旁边坐着的警察都有点急了。
傅惜蕊是被温子宣叫来救场的，她和李锐的关系本就复杂，有些话她来开口，也许有点效果。傅惜蕊原本没答应，她不想再见李锐，不管对方是什么原因做出的这件事，她都不想再回忆起一点关于当时的细节。那种精神上的折磨，比从山上滚下去痛还要持久。
但那个死在林中的女生，需要有人为她说话。只有从李锐口里得到完整的作案过程，才能防止犯罪嫌疑人钻证据的空子，把故意杀人的罪行抹掉。傅惜蕊纠结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去面对。
面对今天的对话，她在心里有过几次预演，真见到人了，准备的话就全抛在脑后。只想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非要杀人才行，为什么一点同门之情都不顾了。
她忍住了，这些话除了让自己愤怒，没有什么用处。
“师兄，如果没有这件事，我大概一辈子都会活在你的光环下。”
研究生刚进胡教授课题组的时候，傅惜蕊是跨专业的学生，根本跟不上进度。当时快博士毕业的李锐和傅惜蕊的研究方向一致，胡教授把傅惜蕊交给李锐带着学习。李锐用一年时间就帮傅惜蕊打好了专业框架。等李锐毕业，傅惜蕊已经和其他本专业的研究生看不出区别了。连胡教授都和傅惜蕊说，要不是李锐花大量时间给她补课，她是不可能那么快追上学习进度，肯定要延毕的。所以这些年，傅惜蕊始终高看李锐，对他存着感激的心。
“我受伤的这段时间，胡教授一直来给我送吃的，他念叨最多的人就是你。说你是这么多毕业生里最优秀的，学以致用。带了那么多次队伍，有了那么多成果，光耀了他的门楣。还不忘提醒我多向你取取经。”
傅惜蕊说到这里，轻蔑地笑了，太讽刺了。
“我觉得教授说的没错啊，师兄你人那么好，专业能力强的没话说，我当然是争取学习的机会了，谁能想到，我会因为好学差点死掉啊。”
李锐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一直要强，最怕自己优秀的形象崩塌，尤其是在自己尊重的师长面前。
“为然，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前两天教授问我怎么那么不小心，爬山还能把自己摔倒住院。师兄，我该怎么回答啊？我都不敢说，是你亲手把我扔下去的！”
傅惜蕊太激动了，说话都带着沙哑的哭腔。
李锐抱着头，亦是泣不成声，一步错步步错，行舟至此，无法回头。
“你安安心心地在考古所做学术不好吗？为什么那么贪心要赚那种钱，还把吴妍姐也拉下水。你们还真是夫妻同心，一个弄不死我，另一个继续。难道你们以前的对事业的虔诚，对朋友的友善都是伪装的吗？”
李锐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严重，但是人到了审讯的地步，总会想办法朝自己有利的方向。他不肯开口，是知道一切语言都可能会成为别人的把柄。他自知罪责难逃，只想让吴妍不被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