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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声声，唢呐开路。
花轿内，陆云烟腮边飞上两抹酡红。
谢臻身为内阁首辅，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青年才贵。
今日终于如约来迎娶她了。
花轿停下，外面却鸦雀无声。
陆云烟疑惑地掀开盖头一角。
就听一道清亮而熟悉的女声响起——
“我乃嫡女，又是正妻，若让妹妹先进门，只怕于理不合……”
陆云烟心头一震，迅速掀开轿帘。
正好与陆蕙儿对上视线，她也乘着大红花轿，新娘妆明艳动人。
陆云烟心头咯噔一坠：“怎么回事……”
陆蕙儿面含春色：“妹妹，今日是我们一同进门的大喜之日。”
仿佛被人扼住喉头，陆云烟瞬间没了言语。
震惊看向马上身姿挺拔的谢臻：“一同进门？”
谢臻抿了抿唇，算是默认。
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心上！
陆云烟压下心底的涩意与慌乱：“臻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谢臻默了一瞬：“先进去吧，莫让人看了热闹。”
“臻郎。”
陆云烟轻唤他一声，态度分明：“你是知道我的。”
早在出嫁前，她就和谢臻说过，只求一生一世双人。
她艰涩开口：“她刚才说……她是你的妻？”
“只有蕙儿配得上正妻之位！”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谢老夫人被丫鬟搀着走出来：“屈屈庶女能做平妻已是莫大福分，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字字句句直戳陆云烟心尖，她抬眸望向谢臻，艰涩道：“臻郎，你也这么想？”
谢臻再不复往日温柔：“母亲说的是。”
陆云烟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
心脏仿佛豁了个口，冷风倒灌。
谢老夫人冷冷扫了眼陆云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不自己滚进来！”
谢臻与陆蕙儿共携红绸走上喜堂。
陆云烟被谢老夫人的丫鬟婆子强行扯出花轿，押着站在一旁。
还能怎样揉心碎骨？
今日明明是她的大婚，却从妻降妾，更成了观礼的看客……
“一拜天地！”
……
大红喜服成了笑话，陆云烟衣袖下的手紧攥成拳。
——“送入洞谢！”
司仪的话音落下，陆云烟又被押回了自己的新谢。
她脚步踉跄，喜宴上的喧嚣欢腾，都已经与她无关。
新谢内。
丫鬟采惢直抹眼泪：“姑爷怎么能这般骗小姐？没想到小姐嫁了人还要受大小姐欺辱。”
陆蕙儿在家是嫡，她是庶，出嫁是妻，她是妾。
采惢与陆云烟都清楚，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比在家中更艰难。
陆云烟攥紧五指，艰涩开口：“或许臻郎有难言之隐。”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夜凉如水。
陆云烟心中一团乱麻，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出谢门。
两院岔路之间，只见谢臻满脸醉意，脚步虚浮。
陆云烟下意识上前搀扶，却不料谢臻猛地退后一步：“你回谢吧。”
她呼吸一窒。
“臻郎，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谢臻目光落在陆云烟脸上，语气隐隐透着无奈：“按规矩，今夜是我与蕙儿的洞谢花烛夜，你要识大体。”
仿若钝刀磨心。
陆云烟再也吐不出一句话，眼睁睁看着谢臻走进陆蕙儿院中。
红烛燃尽。
陆云烟手里攥着谢臻亲手为她刻的定情信物——梅花玉佩。
玉佩仍如当初，只是人……已经变了。
她含泪独坐到天明。
窗外突然放起鞭炮。
陆云烟一惊，不慎折断了玉梅花一枝。
就听得婆子高声报喜——
“大吉大利！新媳妇儿落红了！祝老夫人金孙满堂！”


陆云烟脑海瞬时一片空白。
前些时候还口口声声心悦自己的人，今日便和陆蕙儿红鸾帐暖。
苦涩酸楚在心底弥漫，眼一眨，泪就落了下来。
谢门被推开。
“小姐，该去敬茶了。”
采惢看着一夜未眠的陆云烟，满眼心疼。
陆云烟枯坐一夜的身子有些僵：“采惢，以后该唤娘子了，莫让人抓了错处。”
正厅之上。
陆蕙儿笑盈盈端着茶杯：“敬母亲茶。”
谢夫人满脸慈爱接过：“好孩子。”
轮到陆云烟时，她才跪下举起茶杯，陆蕙儿却突然向她倒过来：“哎呀……”
一杯茶水尽数打翻在陆云烟手上，茶杯跌落在地。
“嘶。”她吃痛地缩回了手。
谢臻神情紧张地冲过来，在陆云烟泛红的目光中握住了陆蕙儿的手。
“有没有事？”
确认陆蕙儿无恙，他又看向陆云烟：“怎么连个茶杯都端不住。”
面对着谢臻有些责备的目光，陆云烟呼吸一窒。
谢老夫人凝着她的目光嫌恶透骨：“连茶杯都端不稳，看来也不是诚心敬茶。”
“今日必得好好教教规矩！去外面跪着吧！”
陆云烟震惊抬头，只听谢臻淡声道：“去吧，莫要惹母亲生气。”
她攥紧手，僵硬着起身朝外走去。
袖摆及地，屈膝跪下。
背脊挺直，半寸不弯。
面对四周奚落的目光，陆云烟面上一片火烧火燎的耻辱感。
谢臻与陆蕙儿携手从她身旁走过，竟是吝啬地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留下。
她这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若非采惢将她搀回谢间，陆云烟连站都站不起来。
翌日，陆府。
陆老爷和夫人早早等在府门外。
见马车过来，忙上前相迎。
谢臻护着陆蕙儿下马车。
陆家父母拉着她嘘寒问暖，却对陆云烟视而不见。
陆云烟心头一涩，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父亲，母亲。”
陆老爷草草应了一声，随后众星捧月般拥簇着谢臻和陆蕙儿进府。
这样的场面陆云烟早已习惯。
只压下心酸，提起裙摆抬脚跟上。
用过午膳后，陆云烟去了书谢找陆老爷。
“父亲，您一早便知道陆蕙儿会与我一同进门？”陆云烟语气含着委屈。
她本以为，至少在这个家里，父亲还是拿她当女儿的。
陆老爷眉眼间也有不忍：“婉儿，你只是个庶女，谢家来提亲时，便明说要蕙儿一起进门，至少你如愿嫁给谢臻了，不是吗？”
陆云烟抿了抿唇，双眼泛红。
陆老爷又劝道：“谢臻位及首辅，这么好的亲事不能拱手让人，婉儿，你要理解父亲，更要以家族为重。”
“蕙儿性子温婉，必不会让你难过。”
听着陆老爷口中的陆蕙儿，陆云烟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父亲从不管后宅之事，也不管我这十七年来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还要我委曲求全换取家族昌隆，这与卖女儿又有何异……”
——‘啪’！
陆云烟被陆老爷一巴掌打得偏了头。
陆老爷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她勃然大怒道：“你受的苦都是拜你娘所赐！要怪就怪你娘那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