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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脚步微顿却没停下，他甚至没有回头：“我给你过机会。”
雨水浸透衣服，凉意深入宋绾绾骨髓。
她跪在雨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砚背影消失在别墅门口。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过她一眼。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雨水灌进眼眶里，又酸又胀。
“绾绾你今天放学后，去你淮之哥学校叫他回来，他好久不回来，奶奶想他，奶奶有话要跟他说。”
奶奶低沉的话语从脑海一闪而过，宋绾绾跪着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她答应了奶奶，就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奶奶看“何淮之”一眼。
别墅里。
江砚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集团的营收财务报表。
他看着超出预期计划的盈利数额，眉头越皱越深，心中烦闷却丝毫不减。
这文件上面的内容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就把文件甩到地上不看了。
江砚看到助理过来捡他丢在地上的文件，话几乎脱口而出：“宋绾绾走了吗？”
说出口又后悔了，又补了一句：“我只是怕她死在外面。”
助理习以为常，边捡文件边回答：“宋小姐还跪在外面。”
江砚哦了一声，状似不在乎，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没有开灯，径自走到卧室窗前撩开了窗帘，点了一支烟。
星火明灭，那道视线带着晦暗深沉的审视，紧盯着还在外面淋着雨不肯走的宋绾绾。
她果然是欲擒故纵。
估计流产的事情是编的，为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
这才过了几天，宋绾绾就忍不住过来找他了。
江砚一下拉上了窗帘，看着心烦。
一夜大雨未歇。2
清晨，江砚匆匆出门，急着见新的投资人。
推开别墅大门一看，宋绾绾还跪在他的车前。
她的身子前后摇晃，体力不支到快要栽下去。
江砚心紧了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视而不见走到车旁，拉开了车门。
“江砚，你帮我一次，只要让我奶奶见你一眼，一眼就好。”宋绾绾声音哽咽，颤栗明显却说得很急，生怕江砚打断。
江砚看着她惨白如纸的小脸，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明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说：“那就要看你多少诚意。”
宋绾绾凝眸看他，满眼疑惑。
兰会所。
同样的包厢，还是宋绾绾跟江砚，风水轮流转。
江砚与三个投资人分坐在真皮直角沙发上，宋绾绾面无表情将他们面前的茶杯逐一斟满。
她心里牵挂着还在医院的奶奶，出了神，茶水便溢出了杯沿。
酒满茶半，宋绾绾反应过来时，已晚。
“江总，你这助理是对我有不满啊。”坐C位是亚洲投资巨鳄姜旭，见杯满，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江砚眉头一皱，看向宋绾绾的眼底，不悦一闪而过。
他伸手去拿茶杯欲起身致歉，不料宋绾绾却先他一步端起。
“不好意思，姜总，刚才是我疏忽，我干了这杯以示歉意。”
她仰头将还烫舌的茶水灌进喉咙，温水入喉，如吞红炭，灼热难受。
宋绾绾的脸瞬间红了。
江砚剑眉皱更紧了，一抹疑惑从心头闪过。
她怎么直接道出了姜总的名字，见过姜旭本人的人，屈指可数。
他刚逐一打招呼的时候，宋绾绾还在门外候着。
宋绾绾展示空杯示意，捂嘴偏头干咳了数下。
再开口，声带已嘶哑，粗嘎刺耳：“姜总，还请多关照。”
江砚的思绪被拉回，附和道：“姜总，我罚酒三杯赔礼。”
姜旭定睛细看了宋绾绾一眼，夺过江砚酒杯阻止：“不用拘这小节了，谈正事吧。”
江砚松了口气，他眼神示意宋绾绾出去等。
这场会谈，江砚进行得前所未有顺畅。
姜旭不仅愿意追加百亿投资，还承诺引荐他进亚洲商圈。
他脚步轻快送走姜旭等人，宋绾绾安静出现在他身后，她的声音更粗嘎了，像含着刀片。
“你现在可以和我去见奶奶了吗？”
江砚回眸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这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宋绾绾余光瞥到「婉婉」。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向江砚投去哀求的目光。
她真的很着急，奶奶还在等她。
江砚当着她的面摁下了接听键，陆婉兴奋的声音传来：“阿砚，今天是我的排卵日，你能早点回家吗？”
陆婉喜极而泣的声音一字不漏传入宋绾绾耳中。
她抬手拽住江砚袖子，低声恳求：“求你，我奶奶快不行了……她还在等我们……”
四目相对，江砚满眼无动于衷，瞥了她一眼便走远。
宋绾绾望着他不疾不徐的背影，心沉深渊。
疗养院来电，她赶紧接起，奶奶二字刚出口。
电话那头报以歉意的声音将她打断：“宋小姐还请节哀顺变，老人已经走了……”
血液从头凉到脚底，宋绾绾大脑空白一片。
“走吧。”江砚挂断电话走到他面前。
见她发愣，江砚没好气：“我只给你半小时……”
话没说完，宋绾绾狠狠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宋绾绾扑上去，胡乱捶打江砚，歇斯底里——
“为什么不跟我去！为什么要刁难我！”
“我奶奶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求你了，我明明求你了，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你特么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她睡！”
江砚被吓到了，他上前抱住宋绾绾：“绾绾……”
他试图安抚她，却被她一把猛地推开，她猩红着眼冲他嘶吼：“你滚吧！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宋绾绾扭头离开，拦了一辆车很快消失在江砚视线。
江砚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像被剜走了一块。
自这天之后，宋绾绾好像突然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三个月过去，她像一滴水流回大海，江砚无从寻起。
陆婉成日缠着他要生个孩子，为数不多的旧情被消磨殆尽。
他给了她的五百万，表示先分开冷静。
江砚致力打听宋绾绾消息，他想找她说声抱歉，从前他只知道宋绾绾是个孤儿，并不知她真的还有奶奶，还有家人……
经过多方打听，江砚找到了宋绾绾和奶奶的住处。
位于郊区的小院年久失修，堆满各色废品的院内长满了杂草。
“你找谁？”
隔壁种大棚蔬菜的胖婶，听见声响，走了过来。
江砚闻声回眸，对上胖婶视线，吓掉了怀中满筐的上海青。
胖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淮之——！”
江砚诧异皱眉：“什么？”
胖婶又定定看了他几眼，才缓过神来，她仍瞪大的眼睛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这双眼睛跟淮之一模一样，竟然真有这么像的人。”
淮之，江砚默念了下这个的名字。
胖婶捡了地上的菜走到江砚身前，问：“你找谁？绾绾吗？”
江砚点了点头。
胖婶领他进了门，一股陈旧的灰尘扑面，抬头他便看到墙上一张泛黄的合照。
小小的宋绾绾坐在年迈的奶奶怀中，左手攥紧旁边的小男孩，对镜甜甜笑着。
江砚凑近看，这是他从未见过笑那么甜的宋绾绾。0
她从来只微笑少有失态，平静而从容，跟照片上鬼马精灵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你也觉得像吧？”胖婶将他思绪拽回，她指着小男孩说：“你的这双眼跟淮之长得一模一样！你不会也是淮之的亲人，来寻亲的吧？”
江砚定睛看去，也怔了下，确实像，就连右眼角的红痣都一模一样。
他回过神，否认：“不是，我是来找宋绾绾的，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胖婶摇了摇头，回溯了下记忆说：“淮之去世后没多久，她亲生父母找了过来，她就带着何老太一起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不回来也正常，她太苦了，何老太捡她回来的时候，就只有我两巴掌大。”
胖婶说着，伸出两只肥厚的手比了比，接着说：“可怜哟，又有先天性心脏病，谁都没想到她能活下来，更没想到好好的淮之会车祸去世，他要是没走，现在说不定已经跟绾绾结婚了。”
轰地一下，江砚如遭雷击。
一个不成型的想法在脑海产生，他转头询问胖婶：“我能进去绾绾房间看看吗？”
“看，你随便看，我得去送货了，出门把门带上就行。”
胖婶一走，江砚推开那扇贴着美少女贴纸的卧室门。
直觉告诉他，这是宋绾绾房间。
卧室窄小，入目看到的是一米二的小床紧挨着一张陈旧的木桌。
满墙泛黄的人物素描，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双眼角带痣的深情眼，与他如出一辙，但却不是他！
画纸中的少年，或穿校服，或穿T恤牛仔，朴素简朴全然不如他矜贵。
脑海中不成形的想法渐渐成形：他，或许，是何淮之的替身！
江砚的心骤然一紧，胸腔的愤怒快将他撑破他。
一瞬间，所有理智荡然无存，他猛地将墙上所有画纸撕下，扔到地上。
素描纸飘落满地，宋绾绾稚嫩的笔迹露出——
“今天我梦到跟淮之哥了，但是他要等到月底才放假，我好想他啊……”
“纪念第一次送淮之哥礼物，餐厅兼职赚到五百块，给他买了一双新运动鞋，他凶我浪费，但我看到他背过身后笑了。我要努力赚钱，不让淮之哥再穿502粘的坏鞋……”
“淮之哥，你不是说好要给我过18岁生日的吗？你这个骗子，你说了不骗我的！”
“淮之哥，我好难过，好想你，你能不能带我走啊……”
“淮之哥，明天我就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了，你会保佑我吗？其实我不太想，我想你带我走，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不对，不可能。
宋绾绾分明表现的那么爱他，她不可能是为了别人才接近自己！
也许是误会，他要找她问清楚！
江砚摔门而出，红着眼冲出小院，天大地大，他又能去哪里找呢？
“宋绾绾，你耍我。”
江砚望着没入地平线的夕阳，攥紧的手瑟瑟发抖，眼眶发热。
先是恨，接着是发了疯似的想。
此后的两三年里，江砚疯了一样，只要得到有宋绾绾的消息，他便马上赶过去。
他想要当面问她一句，在她宋绾绾心里，他江砚到底算什么？
再后来，又是一两年过去，宋绾绾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江氏集团的名声倒是越来越响亮了。
仅四五年的光景，江砚已稳坐亚洲商会第二把交椅。
江氏集团，四周年庆。
前来贺喜的顶尖商人络绎不绝，江砚兴致缺缺。
亚洲商会会长的姜旭牵头，领着数位亚洲顶级商圈大佬已到江氏集团。
助理行色匆匆推开董事长办公室。
“江总，姜会长已经到公司了，据说对标我们公司新技术的对家也来了。”
落地窗前，江砚背身而立，他语气淡淡：“知道了。”
助理心里干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江总这几年性情变得阴郁，愈发沉稳却也更加狠厉。
助理暗叹了口气，拉开了办公室的房门，瞳孔猛地收缩。
是亚洲商会会长姜旭，他爽朗笑声响起：“江总，你看我带谁来了？”
江砚闻声转身，一抹干练又熟悉的人影从姜旭身后走出。
瞳孔震颤，江砚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五年不见，宋绾绾已束起长发，领口的蓝宝石璀璨，她面容矜冷。
四目相对，暗流涌动，两人无话。
姜旭扫了他们一眼，打趣宋绾绾道：“宋董事长，不跟江总打个招呼？”
宋绾绾噙着浅笑，伸出手：“您好，我是宋氏集团新任CEO宋绾绾，江总还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