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国师大人，小心。”
幸得身后的阿宁将她扶住，才不至于整个人都掉落冰湖中。
还未回神，萧淮予带着许婉凝俨然朝她这边走来。
叶倾芸心中一颤，连忙跪下行礼：“陛下万安，皇后殿下万安。”
萧淮予微微垂眸看着她，声音淡淡：“国师大人怎会在此？”
叶倾芸指甲猛地掐进掌心：“臣……路过正要回星宿阁。”
萧淮予没再出声，一双眼眸却沉得发黑。
叶倾芸跪在雪地里，装作如常，眼睛却不敢看他。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她才放松下来。
无力和疲惫瞬间席卷了全身。
眼前一片昏花，她重重往后倒去，陷入黑暗……
昏迷间，叶倾芸做了个梦。
她又一次看见了从天而降的少年，从尸山血海里救下她。
牵起她的手，温润如玉的对她说：“你愿意进宫学艺吗？”
少年眼眸宛如灿若星辰。
那是叶倾芸此生见过最让人蛊惑的眼睛。
可下一秒，画面一闪，变成了许婉凝在她耳边轻蔑嘲笑——
“叶倾芸你在期盼什么，淮予哥哥是为了我才让你进宫，你什么身份，不清楚？”
钻心的疼痛立刻遍布全身。
叶倾芸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额头布满冷汗。
她缓了好久，才渐渐平复。
环顾四周后，不由得露出一个又苦又涩的笑容。
十岁相遇救她于危难，又给予她无上荣耀。
如若不是萧淮予，叶倾芸早就死了。
如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怪他？
……
叶倾芸满心苦涩的起身，来到星宿阁内。
这里供奉着大楚国的历代国师老祖。
每每叶倾芸思绪烦乱之时，她都会到此处点香叩拜，祈求平jsg静。
按照往常步骤，她点上三注清香，虔诚的拜了三拜，接着将香插进香炉。
不料，衣袖拂到台面卦筒，一支签卦就直直落在脚边。
她弯腰去捡，就见竹签上写着上艮下坎。
是下下卦。
心咯噔一下，叶倾芸莫名不安。
她赶忙将竹签卦重新放回，喃喃低语：“这卦是弟子不小心碰到，还望祖师爷们见谅。”
可心头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压住，沉沉的，堵得慌。
叶倾芸忍不住，为自己捏诀算了一卦。
未想，竟依旧是大凶的坎卦！
坎卦又名生死劫，得此卦者，轻者命悬一线，重者死无全尸。
巨大的惊慌、恐惧如山压来。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情绪，开始为自己六爻验算。
片刻后，叶倾芸额尖满是冷汗，浑身发颤。
她——活不过开春！
这时，照台上三根香，尽数折断。
叶倾芸脸色苍白得难以置信。
为何，她会有如此劫难？
叶倾芸心慌至极，捏诀想要寻找破解之法。
不料刚掐指，身上气血逆流，她喉间一甜，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殿中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彻骨的寒意。
……
须臾，殿门被人推开，婢女阿宁走了进来。
“国师大人，陛下差人传您去议事殿商议。”
“知道了。”叶倾芸连忙收起心绪，用宽大的袖袍掩住鲜血。
途径长乐殿时，无意听见宫人正在讨论——
“东海明珠，九凤金冠，这等稀世珍宝陛下全部都赏给了皇后殿下。”
“听说陛下还下令将长乐宫重新修缮，要效仿汉帝，赏皇后殿下椒房之宠！”
叶倾芸骤然一怔，心头又是狠狠一刺。
椒房恩典，宫中后妃最尊贵的荣耀，代表着皇帝最高的宠爱！
大概，萧淮予真的爱惨了许婉凝。
之后的一段路，叶倾芸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完的……
议事殿内，萧淮予高坐龙椅之上。
叶倾芸刚走进去，就听臣子奏秉。
“自陛下登基，大楚风调雨顺，当务之急是该充盈陛下的后宫。”
臣子们连连附和。
“臣附议，陛下当广纳妃嫔，为大楚延绵子嗣！”
叶倾芸呼吸微滞，袖袍中的手骤然紧缩。
自萧淮予登基时，她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可没想到，此刻亲耳听到仍会心如刀锯，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发痛。
她抬头去看龙椅上的萧淮予，四目相对——
萧淮予目光幽冷对她开口：“国师，你认为呢？”
叶倾芸眉尖一蹙，眸间划过一抹狐疑。
她又能认为如何？
楚国开国时，便定下律法宫规。
历代国师绝不允参与朝政，特别是不准插手龙嗣一事。
违令者，为师门所不容，天下背弃，永堕阿鼻。
沉思间，萧淮予深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国师也认为，朕该充盈后宫？”
叶倾芸敏锐捕捉到了萧淮予的眼神。
这个眼神，她太清楚，他这是在逼她。
可萧淮予明明知道，她今日若是出插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叶倾芸心底发寒，可身为臣子却也无法违背萧淮予。
她躬下去的身子发颤：“依臣之前卜的卦象看，陛下与皇后殿下姻缘天定，陛下这一生有皇后一人足矣！”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事关皇室子嗣，国师大人怎能信口胡言！”
“自古至今，国师都不得参与皇室的婚姻，国师这是要违背祖训吗！”
一时间，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叶倾芸。
她绣袍之中的手紧握着，掌心满是掐痕。
萧淮予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中，冷眼看着她被群臣攻奸。
早朝结束时，大臣们皆含怨离去。
偌大的宫殿里，瞬间只剩他们两人。
叶倾芸还站在原地，低着头，心头难受的四分五裂，如破碎的木偶。
萧淮予这才起身将她轻轻揽入怀，嗓音温柔又凉薄：“还是国师大人懂我。”
他总是这样，先是将她伤得千疮百孔，过后又流露出关心。
又或许，这其实也根本不是关心。
沉默半响，叶倾芸退后一步，忍着心痛躬身回禀：“臣并非妄言，卦象所依，确实如此。”
萧淮予眼神转冷。
复而背起手，淡淡道：“昨日婉凝所说之事，你都听到了？”
话里的试探威胁不言而喻。
叶倾芸心下一颤，连忙跪下。
“陛下，您当年相救于臣，让臣有家可依，有人可疼。”
“大恩大德，臣铭记于心，臣此生都不会背叛陛下！”
叶倾芸看着男人的眼睛，目光真切。
言罢，萧淮予这才收敛神色扶起她：“如此甚好，朕就不再担心会与国师生出间隙。”
“倾芸，三日后南夷使臣会来觐见，你算出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何意？对楚国是利是弊？”
闻言，叶倾芸猛然想起那份百思不得其解的泽水困卦！
“陛下，数日前，臣算出大楚国将会有难，需得贵人相助才能化解……”
萧淮予剑眉微拧：“贵人是谁？”
叶倾芸摇头：“还未算出。”
“既如此，你此刻便开始给朕推衍，贵人何在，劫难又该如何化解！”
男人严厉的语气，让叶倾芸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她赶忙跪下请罪：“陛下，臣今日已为自己卜过一卦，按照规矩，今日已不能再卜。”
萧淮予目光里带了审视：“为自己推衍？结果如何？”
叶倾芸想起早晨那一卦，心口霎时有刀在磋磨。
她咽下喉间酸楚：“劳烦陛下挂心，臣一切安好。”
萧淮予磋磨手中扳指，语气微凉：“未曾想，国师竟还有为自己卜算的一天。”
“既如此，你务必在南夷使臣到来之前，算出贵人，化解大楚国安危！”
说完，他拂袖摆手而去。
“臣，遵命。”
叶倾芸望着男人的背影，心渐渐沉寂。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她才起身，迈着僵硬的步伐往殿外走去。
雪停了，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叶倾芸抬头望着，却只觉刺得眼眶发热。
但她还是回了星宿阁，在历代祖师牌位前跪了一夜。
今日违背祖训，实在是迫不得已，只能以此赎罪。
第二日，叶倾芸清洗殿中血迹，沐浴焚香后开始推衍‘楚国的贵人’。
整整三日。
叶倾芸不眠不休，闭门不出，所有饭食皆由阿宁放在门口。
终于在第三日，叶倾芸依照卦象的指示，算出贵人就在皇城内的东南方。
而那个位置，正是长乐殿。
一股苦涩蔓延嘴角，原来如此，天定的良缘，天定的贵人。
也好，她想，起码这样大楚国就有救了。
……
当夜。
南夷使臣进京，皇家在太极殿设宴接风洗尘。
大殿内歌舞升平，百官齐聚台下，觥筹交错。
萧淮予坐在上首，许婉凝一袭华丽宫裙坐在身旁，仪态万方。
显然已是一国之母。
叶倾芸强忍着疲惫站在萧淮予另一侧，垂眸着头，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酒过三巡，南夷使臣忽然开口：“陛下，听闻大楚国师有通灵占卜之能，不知是否能现场占出臣此行的目的？”
叶倾芸一怔，随即拱手谢绝：“陛下，不可……”
“当然可以。”
话音未落就被萧淮予堵了回去，他眉梢微挑，仔细打量台下的使臣。
饶有兴致地问：“要是卜出，使臣又当如何？”
使臣笑着招手，转而便有人抬来几大箱各种珍宝。
萧淮予勾唇，掩去眼中深沉：“准了。”
叶倾芸浑身僵住。
为卜‘贵人’一事，她早已心力交瘁。
萧淮予明知，却仍令她再行推衍。
原来在他心里，她连这几箱珠宝比不上。
叶倾芸强忍苦涩走下台，掐指推算。
一时间，所有人屏住呼吸。
一阵微风吹来又消散，叶倾芸也知晓了结果。
她强压着反噬之痛，拱手对着台上的萧淮予奏秉：“南夷此次前来是为巩固两国邦交，和亲！”
话落，身后响起一片掌声。
使臣走至身旁，恭敬朝萧淮予行礼：“陛下，臣此次前来确为与贵国结百年姻缘之好！”
紧接着，他指着一旁的叶倾芸说：“而我们南夷王想要的王后，正是大楚国师叶倾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