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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姣被他逼得不停后退，脚下不留神踢倒了刚才堆起来的小雪堆，那个凶巴巴的小雪人露了出来。
她心里一跳，抬脚就要踩碎，却不等脚落下，整个人就被裴谨提起来放到了旁边。
“唉，没什么好看的……”
裴谨已经弯腰将小雪人捡了起来，盯着那张横眉冷目的小脸看得眉头紧皱。
明明这雪人丝毫没有人的样子，可他却莫名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这不妨碍他嫌弃：“就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好藏的？手艺真差，丑死了。”
沈姣看他一眼，默默扭开了头：“确实丑，又丑又坏。”
裴谨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有些莫名，狐疑地看向沈姣，只是夜色暗淡，他没能看出什么来，醉意上头他也没有追究，随手将雪人扔进雪堆里，转身进了正殿：“来伺候。”
沈姣搓了搓因为受寒而胀胀麻麻的手指，有些纠结，虽然快了些，可毕竟也去过含章殿了，再说都这个时辰了，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吧？
蔡添喜催促地喊了一声：“沈姣姑娘？皇上等着呢。”
沈姣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犹豫片刻还是十分隐晦地和蔡添喜打听：“皇上在含章殿可清洗过了？可要传热水？”
蔡添喜顿了顿，按理说皇上做了什么他是不该透露的，可既然问的人是沈姣……
“只是下了个棋，想必是不曾梳洗过的，姑娘待会伺候吧。”
沈姣十分惊讶，裴谨去了趟含章殿只是下了个棋吗？
那他这个时辰回来，该不会是……
她猛地掐了自己一把，不敢让自己多想：“是，劳烦公公传热水来。”
她自门口探头看了一眼，裴谨靠坐在龙床上，半闭着眼睛在养神，大约今天两场宴席下来，他也并不轻松。
沈姣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抬手给他松了发冠，一下一下揉捏着头皮，裴谨大约是舒服的，不轻不重的哼哼了两声，声音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有些撩人。
沈姣心口颤了一下，手上动作越发用心。
“今天倒是很懂事。”
裴谨含糊了一句，掀开眼皮目光湛湛地看了过来。
沈姣不理会他这句像极了嘲讽的称赞，仍旧不轻不重的揉捏，可下一瞬就被人抓住了手。
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虽然还称得上温柔，可言语间却满是嫌弃：“都肿成萝卜了。”
沈姣一滞，猛地将手拽了出来，转身要走却又被裴谨抓住小臂拉了回去：“朕说的不是实话吗？你看看，丑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边嫌弃，一边仍旧一下一下地摸，不多时指尖便顺着袖子钻了进去，另一只手也揽住了沈姣的腰，将人压在了床榻上。
“待会乖顺一些，大年节底下，别让朕不高兴。”
沈姣抿了抿嘴唇，默认了他这句话，就算不冲着年节，只看他到了含章殿还肯全须全尾地回来，她今天就不想计较别的。
可这含蓄的赞同却还是让裴谨意外了，他撑起身体垂眼看了过来，直刺刺地许久都没移开目光。
沈姣有些羞窘：“看什么？”
裴谨一扯嘴角：“过年还真是件喜事。”
他含糊一句猛的低头亲了下来，明明只是个亲吻，可沈姣的嘴唇却肉眼可见的红肿，甚至还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沈姣很想纵容他，可还是被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给呛了一口，不得不侧头换了下呼吸。
“你先去洗漱……”
话未说完，脑海里却陡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若不是因为醉酒怕伤了她们，你以为朕会愿意动你？
沈姣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她遍体生寒，她躲开了裴谨再次亲吻下来的嘴唇，嗓音微微发颤：“你喝酒了？”
裴谨被问得莫名其妙：“家宴如何能不喝酒？”
可沈姣问的不是这个——
“你是喝醉了才会回来的，是吗？”
裴谨醉酒有些不清醒，见她在这紧要关头说这些有的没的，眼底顿时露出不耐烦来：“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沈姣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下意识扭开了头，嘴唇上那细小伤口的刺痛感却陡然清晰剧烈了起来，果然醉酒的人容易失了力道，会伤人。
她垂下眼睛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
裴谨稍微迷糊了一下就醒了过来，一是习惯，虽然这些日子不上朝，可他以往都是这个时辰起身，便仍旧醒了；二则是沈姣走了。
这很正常，他不允许沈姣在龙床上过夜，那是后妃才有的恩宠，他要用这个提醒沈姣，她不配。
偶尔他闹得厉害，沈姣十分疲惫的时候，会稍微拖延一会儿，那时候他会毫不客气地将人撵下去，次数不用多，以沈姣的脾性，有那么一次就足够她教训深刻，再也不犯。
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天歇得又太晚，他以为沈姣多少会多赖一会儿地，没想到她会这么识趣。
外头传来开门声，是沈姣出了正殿，可脚步声却没响起，裴谨听着外头的安静，忽然好奇起来，抬脚走到了窗前。
沈姣果然没走，外头的雪还在下，此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沈姣裹着雪色的斗篷站在廊下，身形几乎和周遭融在了一起。
她在廊下呆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倒是安静得很。
可裴谨却突兀地想起了那个凶巴巴的雪人，心口莫名地一揪。
大年初一，兴许可以允许她放肆一回。
他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正要开口喊人进来，沈姣便抬脚走了，她走路也无声无息的，大约是不想吵醒睡梦中的人，可裴谨这么看着她走远，竟恍惚产生了一种她会消失在雪色里的错觉。
可终究也只是错觉，还有四年，沈姣一定会很努力地撑下去的。
四年……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隔着单薄的寝衣，他清楚地碰到了心口的疤，那么厚，那么疼。
沈姣，你真的就没为当初的事后悔过吗？我险死还生，连你一句抱歉都得不到吗？
他也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雪，久到蔡添喜捧了朝服过来，提醒他该起身了，他才收回目光。
今日他要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去前朝接受百官和使臣的朝贺。
蔡添喜走近了些，却只觉一股凉气自裴谨身上散出来，顿时被吓了一跳：“皇上可要保重龙体，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裴谨摆了摆手，虽然有时候他会控制不住的阴阳怪气，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可亲的。
“无妨，朕身体康健，何惧风雪。”
蔡添喜叹着气服侍他换了衣裳，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乾元宫的宫人们都预备着伺候了，旁的时候可以偷懒，今天可是必定会有赏的，若是谁偷懒错过了，会懊恼一年。
等穿戴齐整出去正殿的时候，乾元宫的宫人果然都已经起了，跟在德春身后排了四列，一见他出来，齐齐俯身拜贺：“奴婢/奴才恭贺皇上新春之喜。”
沈姣适时端着装了金裸子的红封出来，上头一个最大最醒目的便是蔡添喜的。
裴谨亲手拿起来递了过去：“这一年也要劳累你了。”
蔡添喜连忙跪地谢恩，虽然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回，可做奴才的能得主子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很难不感动。
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奴才谢主隆恩。”
裴谨弯腰将蔡添喜扶了起来，剩下的人便不够资格他亲自发，沈姣便端着托盘走了下去，宫人各自取了一个，等秀秀拿完的时候托盘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