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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如一道雷劈在小玖头上。
投降！和亲！
清乐讥讽的话不停传来：“我堂堂大夏，何时竟要靠向敌人送上女子来求得平安！”
谢璋沉声：“公主，你不必怕，臣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清乐却骤然怒了，带着哭腔：“谢璋，你以为我怕死吗？”
她几乎是嘶吼出声：“我不怕死！我怕的是丢掉大夏的尊严，怕的是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怕的是百姓从此失去脊梁，仰人鼻息！怕的是表姐和姑姑这几十年来为这个国家付出的一切付诸东流！”
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稚嫩面孔，谢璋再次沉默。
良久，他漠然开口：“公主这番话，小玖担不起，也不配。”
清乐愣住了。

谢璋双眼冷寂：“强控兵权，不敬天子是为不忠；害死长公主，还败掉公主府家财是为不孝；为战功屠城，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大夏，受不起！”

“你……！”
清乐指着他的指尖都在发抖，气得说不出话。
谢璋视若罔闻，拱手行礼：“公主殿下，祭拜完长公主，便请回宫！”
那两人走后，一声幽然叹息响起，又如轻烟般散在风里。
小玖走出来，将自己带来的纸烛燃烧殆尽。
她跪在墓碑前看了半晌，突然拿出一把匕首在长公主的墓碑上刻上自己小小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她漾出一个带泪的笑。
“母亲，我下去后，只怕无人祭拜，只能请您庇佑孩儿了。”
两日后，一个茶馆内。
说书先生正慷慨激昂：“……话说女魔头做了如此多丧尽天良的事，在我大夏几乎可止小儿夜啼，如今落得死无全尸，也算是报应，只可惜，玷污了她母亲长公主身后清名。”
角落里，一个带着面具的背影一颤。
有茶客打抱不平：“她又未欺男霸女，又未贪赃枉法，如此评价，还是有失偏颇吧……”
一个儒生立即扬声呵斥：“一个女人不相夫教子，成日舞兵弄权，牝鸡司晨，成何体统！”
“若不是她，大夏何至于此，阴盛阳衰。”
“就是，如今女魔头死了，我大夏一定比之前越发强盛。”
一群人连连赞和，哈哈大笑：“拨乱反正，大善！”
突然，外面鼓声急促起来。
一个店小二跑了进来，惊慌急促道。
“皇上下令与北狄议和，将清乐公主送去北狄联姻缔结两国盟约，附带北境六城池陪嫁！”
茶馆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再笑得出来。
唯有角落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倏然站起。
小玖笼住袖袍下发抖的手，谢璋不是说他会解决吗？如今这是何意？
她必须去找谢璋问个清楚。
下朝回首辅府的必经之路上，谢璋突然被人拦住。
他掀开轿帘，便见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小玖开口便径直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战而降？”
谢璋蹙起眉。
直接吩咐下人：“把人赶走。”
小玖被架住，忍不住嘶声大喊：“谢璋，你答应过的！若小玖死了，会替她守护大夏，不会让北狄犯我百姓！”
闻言，谢璋脸色陡然大变。
这是出征前夜小玖来找他时说的话。
那天的小玖一身清浅衣裙，褪去平日张扬，倒真如寻常人家温婉贤惠的妻子模样。
“谢璋，我从没求过你任何事，今日，便用这四年夫妻情分，求你一个承诺。”
“我此去若是无归，大夏……便交给你了！”
谢璋看她良久，只应了一个字：“好。”
那是他唯一答应小玖的事，亦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这女人为何会知晓？！
脑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猜想。
谢璋突然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那惯来平静的眼此刻竟带上一分猩红。
“你到底是谁？！”

第7章
看着谢璋翻涌不休的暗眸，小玖惊觉失言。
定了定神，她启唇：“我是将军身边的一个幕僚，有幸与将军得几分姐妹情谊。”
谢璋逼视她：“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成婚多年，你与将军见过几次？”小玖咽下喉间苦涩，抬头与他对视，“你根本从未关心过她，又怎会知道她身边有些什么人。”
谢璋一怔，随即神色冷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玖看了眼北境的方向，哑声道：“……君莫笑。”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谢璋自是一下明白了这名字的意思，眉蹙了起来。
他看着小玖丑陋面容里清澈的眼睛，沉默片刻，松开了手。
“君姑娘，进府一叙。”
小玖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溢出无尽的悲哀。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也会庆幸谢璋对她的忽视，才让她躲过这狼狈相认的时刻。
首辅府。
小玖被带到谢璋的书房。
小玖‘生前’从未进来过，君莫笑这个‘陌生人’却是有幸见到。
谢璋眼神中带着审视试探。
“我收到的消息，最后一战，于北凉关死了近五千人，全军覆没，你怎么活下来的？”
小玖直视他眼眸，没有半分躲闪：“不是五千，是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一人。”
那其中有她的副将，同僚，还有从小看她长大的叔伯。
那是在大夏唯一爱她护她的一群人。
出征前，她许诺要将他们带回来，最后却只有她一个人回到了盛京。
她神色平静到悲凉：“唯有我苟活下来，却也成了如今这模样。”
“那小玖她……”
谢璋忍不住开口，话到一半，他顿了顿。
小玖自觉接话：“如传言一般，尸骨无存。”
说完她心头传来的阵阵刺痛，无言自嘲。
你可以放心了，一切如你所愿。
谢璋却有一瞬的失神。
不过只短暂的刹那，他又回神，转了话题：“这次议和非我所愿。”
“小玖死后，军权四分五裂，谁也不服谁，如今我虽主战，却势单力薄，敌不过朝中那些贪生怕死之辈。”
一向意气风发的首辅大人眼中难得出现悲哀颓唐。
他从未想过，小玖死后，无人压制的朝堂会变成这局面。
小皇帝一心沉溺于书画，性子懦弱，一听打仗，他头摇的如拨浪鼓。
小玖自是知晓大夏朝堂那些人。
沉吟良久，她缓缓道：“若是，我有可调动大夏所有军队的虎符呢？”
谢璋猛地看她。
“你为何……”
小玖打断他：“那一夜，我便是为了来拿将军藏在江家的虎符。”
“烦请首辅大人带我面见圣上，我自有办法说服他出战！”
谢璋也是果断之人，不过须臾便点头：“我来安排。”
“在此之前，君姑娘就留在首辅府歇息。”
小玖嘴角勾了勾，那笑却是带满了悲凉苦涩之意。
原来只要不是她，就算是她身边的人，谢璋也可以礼相待。
唯独对她……
倏地，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
“谢璋。”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杨素素径直推开书房门，捧着件衣服走进来：“天气冷了，我为你缝制了衣服。”
说完才看到小玖似的：“家里有客人在？”
还未嫁进来，她已经有女主人姿态。
谢璋缓了神色温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这样，你的手可不是用来做这些的……”
话语是责怪，声音却透着关心的亲昵。
杨素素嗔道：“我们快要成亲了，这都是一个妻子该做的。”
说完看向小玖：“这位姑娘很眼熟啊，你是……”
话未完，小玖回神，几乎是落荒而逃：“首辅大人先忙，我不打扰。”
回到房间。
小玖想着那两人的亲密姿态，心脏绞起。
她垂眸给自己倒了杯茶，杯子刚送到唇边，突然房间响起敲门声。
手一抖，茶落在衣襟上，似模糊的泪痕。
她放下杯子，一打开门便看见了杨素素的脸。
怔愣一霎，便听杨素素含笑开口。
“沈将军，不请我进去坐坐？”